“就是这个暗格。”
谢君意指着东墙上的一副丹青道。
夏侯越抬脚正准备走过来却听谢君意道:“你脚边有一个花瓶,你先转一下。”
夏侯越闻言低头,果然他的脚边有一个镶着金边的青花瓷瓶,瓶中还插着好几卷丹青。夏侯越蹲下身转了一下:“这样吗?”
谢君意不用回答,因为暗格打开就是最好的回答。
谢君意撩起丹青,露出丹青背后的那处暗格,暗格之上一副有些泛黄的被卷起的画卷正静静的躺在那里。
“快来快来!”
谢君意朝夏侯越招了招手,表情很是兴奋。
谢君意自长大以来再未在这里淘过气,现在再次来到这里竟将从前埋葬的稚气再次带起,还是因为报复皇帝,心里就多了几分隐秘的快感。
夏侯越却站在那里,表情呆愣,像遵挪不动的雕像一般。
“愣着做什么,过来呀!”谢君意疑惑的瞅了夏侯越一眼,自顾自的将画取下,有自顾自的准备打开。
“等等!”
就在谢君意拆掉绳索的时候,夏侯越立马制止。
谢君意吓了一跳:“怎么了?”
夏侯越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莫名有些紧张。
松散放于身体两侧的手臂竟不适应起来,他下意识捏紧拳头却发现手中早已生出冷汗。
近乡情怯。
夏侯越心中突然冒出这四个字。
那幅画里是他的母后,他的娘亲。
那个很少入他梦中,即便少有出现在他的梦里却不肯以真面目示与他的母亲。
有时候夏侯越也会难过,也会扪心自问:若母后没有早逝,他是否会有一个快乐的幼年,父皇那般爱母后,是否又对他热情一些?
他不敢奢望父皇能像对谢君意一般待他,但是能不能好一些?
起码不再是那座冰冷的漆黑的屋子,不再是冷漠而无视的眼神,不再是处心积虑与他相对,而是一句责骂一句赞扬,一杯热茶也好。
谢君意偏着头望着夏侯越。
很有趣。
夏侯越的眼神是谢君意从未见过的眼神,紧张、羞怯,还有期望。
夏侯越是个没有期望的人,从认识夏侯越的那一天起谢君意就看明白了。
他待外人极其冷漠,对皇帝更是敬而远之,因为他的眼底没有对他人的期待所以不需要他人回应,因而他才冷漠。
有时候谢君意都会觉得他不像人,更像某种美艳的、吸人精气的精怪。
虽说这样的形容对男子来说不太合适,可是谢君意有时候也会情不自禁去想,是否是因为惠慈皇后长得就有那般美,所以皇帝才能对她那般念念不忘让姑姑独守空房,所以夏侯越也能继承她的美貌来与自己一较高下。
那幅幼时见过的画她早已不记得了,但许是幼童不知何为美丽的缘故,在她幼时的印象中惠慈皇后没有那般惊艳。
似乎是被夏侯越所感染,谢君意突然竟也有些紧张起来:“要、要不,你来看吧?”
夏侯越眼神从画上到谢君意的脸上,怔怔地,只有喉结微微颤动:“你,你打开吧。”
谢君意舔了舔干涩的唇:“那、那我打开咯?”
谢君意哆嗦了一下手,拿住一端,任画像倾泻而下。
夏侯越愣住了。
“怎么样?你那是什么表情?”
画像倾泄的那一刻,夏侯越紧张的神态突变,变得有些古怪。谢君意原以为他会露出喜悦,再差也不应该是释然。可如今他为什么露出这样复杂的表情?
谢君意咋转了转手腕,将画像转到自己这一面。
忽地,她也愣住了。眼睛微微眯起,有些不解。
出乎意料的,画像上的女子虽也是美的,但说实话并没有他们想象中那么美。
画中的女子端坐着,周围有一片竹林,她眉眼弯弯似是在笑,那画中的眼睛饱含情意,哪怕只是画,都能让人感觉到她对对面之人的爱恋。
“你不会是因为她长得不像你想象中的样子所以失望了吧?”谢君意调侃道。
夏侯越却罕见的沉默了。
谢君意顿时脸色一僵,不可置信:“等等,你不会真的因为你娘不好看就不认了吧?”
这都不是冷漠了,这简直都不是人了好吗?!
谢君意很震惊,但是更震惊的还在后面。
只听夏侯越言之凿凿:“不,她绝不是我娘!”
“你是说这不是惠慈皇后的画像?”谢君意疑惑不已。
夏侯越眼中有些迷茫,随后他摇了摇头犹豫道:“我不知道。”
“可这不是惠慈皇后能是谁?难道那狗皇帝除了惠慈皇后和我姑姑居然还有第三个喜欢的人?他这心也太大了。”谢君意扯了扯嘴角,笑不出来。
但这都不算最关键的,最关键的是谢君意望着这画吧,心中总有种奇怪的感觉:“我总感觉这画中人有些熟悉……”
“熟悉?你见过?”夏侯越问道。
“好像?但不应该呀,且不说这画黄成这样就说我幼时见过的的确是这副画。那这画的年头没有二十年也有十四年了,我到哪儿去认识……”
忽地。
脑海里一道人影浮现,与画像重影,最后完美重合。
谢君意声音一滞,她整个人一惊,下意识倒吸了口凉气。
谢君意迫不及待地拉近画像瞪大眼睛又看了一遍。
“如何?”夏侯越好奇的凑过来。
听到夏侯越的声音,谢君意抿了抿唇,表情十分复杂。
怪不得呢。
怪不得她能进宫,怪不得她如何得罪皇帝皇帝都没有杀她。
看这画被保存得这般好,哪里是没有杀,估计连碰都舍不得碰一下。
谢君意想着偏头朝夏侯越点了点头,终于道:“这画中人,竟和赵飞月长得一模一样!”
“赵飞月?”夏侯越下意识看向她,有些疑惑。
哦,对。
夏侯越在某种程度上和她是一样的。
虽然生长于宫内,但也仅限于那一个或者几个宫了。
比如夏侯越居住的东宫,谢君意常去的椒房殿。
夏侯越对皇帝的后宫没有任何兴趣,唯一认识的也就是无人不知的谢贵妃还有在宫中待的时间稍长一些的德妃。其他的要么品阶不够他看的要么就是换代换得快,快得他没来得及看的。
谢君意也是一样。
谢君意很了解他,于是就多解释了一句:“是新来的赵答应。跟这画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嗯……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她的脖子上没有这颗痣。”
谢君意修长的指尖点了点画像某处。
夏侯越顺着她指尖的方向望去,那里果然是有一颗痣的。
“等下,这里有个小字。”
夏侯越目光落在谢君意指尖的右侧,那片竹林中藏着两个小小的字,与墨色近乎融为一体,若飞谢君意那一指,夏侯越也不会看清。
“洛、柔?”
谢君意望着那小字低喃出声。
两人面面相觑。夏侯越思忖道:“应是这女子的名字。”
谢君意深以为然。
不过这名字属实陌生,谢君意和夏侯越都从未听过。谢君意问道:“这是你母后的名字吗?”
“我不知道。”夏侯越的确不清楚。
自他懂事以来,他母后的名讳便只是惠慈,至于真名,也没有人敢光明正大叫先后的名字。
谢君意思索了一下:“这画有些年头了,你我年纪不对即便得到名字可能也无法得知这画中究竟是谁。这样吧,待我回去问了我姑姑我再与你说。不过她若真是你亲娘,那本郡主可就要狠狠笑话你了,怎为人子女连母亲的脸都认不出,本郡主都替你羞愧。”
说到后半句谢君意满脸揶愉。
夏侯越抿了抿唇,表情不甚好看,言辞凿凿道:“这绝非孤的母后。”
谢君意一耸肩:“确认后就知道了。”
说着忽然想起什么,谢君意又问夏侯越:“那这画还偷吗 ?”
夏侯越诧异反问:“你还真想偷?”
夏侯越从未想过偷画,他之所以会跟着谢君意来一是为了看一眼他的亲娘二是怕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安阳郡主作出什么不可挽回的错事,有监视之意。至于偷画,他确实从未想过。
谢君意啧了一声,目光再次落到画像上:“那狗皇帝这般宝贝这画像,这画像对他而言肯定很重要。今日他惹怒你我偷走又如何,让他心情也低落低落。”
谢君意语气带着几分恶劣,眼里却闪过一丝狠厉和认真。
他与姑姑夫妻多年,竟给姑姑下毒并以姑姑的性命来威胁她。不仅在养心殿藏着这不知道是哪位女子的画像,竟光明正大在后宫中养那女子的替身,狗皇帝真真从里到外都是无情无义。
“皇帝回来怕是会大发雷霆。”夏侯越提醒道。
谢君意卷起画像,眼中闪过狡黠:“就是得让他大发雷霆。万一被本郡主气死了,你不也好上位吗?而且他知道又如何,大不了差几个暗卫去找,难道还真能动用全宫上下劳民伤财的就为了找这一幅画?不说我姑姑,就他宫里那几个善妒的妃嫔能善罢甘休吗?”
夏侯越无奈提醒道:“你倒是了解。但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外头可有个大伴呢。”
夏侯越这一提醒,谢君意突然惊醒。
因为后半夜过于顺利竟让她忘记了前半夜的事。
夏侯越愣了下,不可思议:“你还真给忘了?”
谢君意手一抖,终于没敢那么猖狂,嗫嚅道:“大、大伴不会真告发我吧?”
夏侯越忍住想翻白眼的心情:“要不你自个先去问问?”
虽然大伴方才放过了谢君意一马,但是那都是在无伤大雅的基础上做的,若是谢君意真把画拿走,皇帝问起来大伴会不会一五一十交代,夏侯越还真觉得不好说。
于是夏侯越多劝了谢君意一句:“既后宫有模子,不如你出去自己画上一副。拿这幅画,不划算。”
谢君意知道夏侯越的话是对的,所以听了夏侯越的话心里立马挣扎起来。
夏侯越说得在理,但是——
“不拿画皇帝不就不知道本郡主来过了吗?”谢君意理直气壮道。
夏侯越:“……”
还挺符合她的作风。
夏侯越半晌说不出话来。
谢君意虽然没有得到夏侯越的支持,但她自我肯定的点了点头,就当做有人支持了,自言自语道:“对,就得拿!不然不就影响不了皇帝的心情了吗?”
谢君意越想越是那么回事儿,于是捡起地上绑画的绳子递给了夏侯越:“快将画绑我身上,我要带走。”
谢君意背过身去,对着空气敞开了怀抱,但那纤细的腰肢就那样映入夏侯越眼底。
少女正值花季,身材曼妙,亭亭玉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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