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 6 章

“贞人醒了吗?”

“嘘,还没醒。”

“谁在门外说话,扰了我一床清梦?”江灼慵懒地翻个身,微睁开眼,屋里并非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外面的光线刺入,描摹门窗的轮廓,她努力闭了闭眼,却再也睡不着了。

今天要早点起床,去见王子府的主子们,一来符合礼节,二来她不想错过饭点!可昨夜实在睡得太晚……

现在几点了?不会日上三竿了吧?江灼从床上跳下,打开大门,果真日上三竿了!神庙外的圭表显示着呢。

“贞人你终于醒了。”采桑和几个仆人列在门口行礼。

江灼:“嗯,醒了,你怎么没叫醒我?”

采桑:“殿下吩咐今早不用叫醒贞人,说让贞人好好睡觉……睡到自然醒。”

江灼:……子渔太贴心了。

仆人们手捧托盘,有的盛放着叠整齐的衣服,有的盛放着食器。江灼想起昨夜子渔说要为她置衣,她身上还穿着子渔的紫色睡衣。

看到食器她突然就饿了。

江灼:“你们都进来吧。”仆人们进屋把食物摆上案几,江灼胃口大开。

江灼:“你们殿下呢?”

采桑:“殿下和王子妃一早入了宫。”

江灼:“宫?哪个宫?王宫?”

采桑:“正是。”

她边吃边想,王宫在王城中部,在王子府东边,距离这儿也不太远。

江灼用不惯手抓饭,就让采桑去外面折了两根树枝回来,削了皮当筷子。仆人们在一旁看得一愣一愣的,也抬起手虚空中夹筷子往口送。

江灼:“殿下何时回来?”

采桑:“回贞人,可能是日中,也可能是日落。”

江灼:“哦,那殿下还有什么吩咐吗?比如说,要我做点什么?”咳,今天是贞人上班第一天,打工人的牛马属性此刻显灵了。

采桑:“贞人什么都不用做,等他回来就好。”

江灼:……第一天就放假?子渔太贴心了。

江灼吃饱了擦擦嘴,美滋滋地来试子渔送来的衣服,都是上等的丝麻料子,和媛几身上的无异,只是少了些许花纹装饰。江灼选了一件深衣,她觉得跟裹床单差不多,只不过有袖子,她喜欢它的淡绿色,和院子里的柳色很配。

过了一会儿,采桑说:“贞人若无聊,采桑可陪您在府中逛逛。”

那也行啊。

她们一路闲逛到厨房,“我去洗个漱”。

江灼从路边折了柳条,用刀划出细密的纤维,制成牙刷,柔韧的纤维是刷毛的替代品。她用陶杯盛上盐水,然后漱口刷牙,柳条的芬芳留在了口腔里,江灼对自己的小创意感到满意,古人生活嘛,没有那么难。

……

今日早些时候,朝霞出东方,照在王城东北角周质子府的楼阁上。公子单在府中试炼场上射箭。

拉弓,搭箭,瞄准,一气呵成,箭羽擦响空气呼啸而出,双箭落在不同的靶心上。

“不错啊四弟,又有长进了。”

公子单身后,一个男子戎装齐整地朝他走来。

“二哥!”公子单笑着转身,“比起二哥的射艺我还差得远呢。”

公子发:“四弟谦虚了,二哥觉得你呀早就超过二哥了。”

公子单想起他和公子发在王城为质的这几年,一起练武,骑射,读书…相互扶持着一起长大,二哥长他几岁,对他照顾颇多。

公子单:“有二哥教我,我岂敢不快点长进?快点长进给大王立功,我们好回西歧。”

公子发:“嗯,我们回西歧,见父母。”

公子邑:“你们俩在这说什么呢?”

试炼场门口,公子邑一身贵公华服装扮,美玉,头冠,鬓角,面容,手指……均修饰地干净利落,香氛怡人,他抱着一把瑶琴,站在那里,像云上的神仙。

公子单,公子发:“大哥!”

公子发给公子单使了个眼色,调皮地说:“大哥,我们在说射艺。”

“嗯。”公子邑走过来拍了拍公子单,温和地看着这位四弟,他在想这小子昨天夜里明明已经回府了,为何又悄悄出门?他不说,他也不打算问。

公子邑对公子发说:“发,该走了。”

公子邑是周国世子,刚来王城不久,一来是遵循父命和姜禾定下婚约,二来是替父拜会大王。今日他和公子发就要入宫。

公子单:“大哥,二哥,我载你们去。”

公子邑:“府中事务都是你惯常处理,你留下吧。”

公子单:“喏。”

公子单的少年岁月几乎都在王城,对这位西歧大哥的印象并不深刻,但大哥风姿卓越,温润如玉,美名早已传遍王城,更何况公子邑是西歧的未来,是他的领主,他自然生出许多亲近。

……

哥哥们走后,公子单又在试炼场待了一个时辰,这是他的每日早课。而后他去盥洗室冲了澡,换上干净的衣物,再来书房处理事务。

不过今日,他有多次走神,比如拿出藏在木盒里的黑石沉思,那是他昨夜从洹水捞出来的另一物件。又比如,想那位楚女……

这些事情,他都没有和哥哥们提起……

这无法提起,因为他自己还处在疑惑中。

直到日中,他和质子府的臣下一起去前殿用餐,听他们谈论府内外的事情,而后回书房榻上和衣而卧,闭目养神。

楚女的身影又浮现在他脑子里……昨夜,他已经以最快的速度把大哥送回府,再出去找她,可惜是晚了一步!楚女被子渔带上了车。

为何不当着公子邑的面带她走?

公子邑刚来王城,过不久就会返回西歧,他不想让自己和质子府事务牵绊公子邑,公子邑只需做好他的使者任务。另外,弟弟当着大哥的面带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回去,万一传到父亲耳朵里,让他怎么想。

作为一国公子,婚姻并不能自己做主……

如果不被认可,那就不要表现出来。

唉,怎么想这么远……

他承认自己过于谨慎了,以至于错失良机。

都怪子渔。

那位大人也快来了吧?

不久后,公子单就听家仆来报,说有一位子渔大人登门拜访。

“快请。”公子单亲自去迎。

他们在质子府门口行礼。

“公子单,今日我们就免了这诸多礼节吧,我在王宫手都举酸了……”子渔嘟囔着揉揉双臂。

公子单笑:“是。”

他们一边走一边说话。

子渔:“今日我在王宫看到你家兄了,他们可有风采了!尤其是那位公子邑,琴技超绝,众座对其赞不绝口……”

公子单:“多谢子渔夸奖,家兄的确能当此赞誉,也是我的楷模。”

他们快走到书房时,子渔摸着肚子,一副疲态,走不动了,“那个,你吃午饭了吗?”

公子单:“吃过了,王宫不是有宴会吗?”

子渔:“有啊。”

公子单:“那你怎么还饿?”

子渔:“我着急见你,没吃就跑出来了。”

公子单:“那我真是荣幸。”

他们进了书房,公子单吩咐家仆去做饭,直接端来书房给子渔大人享用。

子渔边啃着鸡腿边参观公子单的书房,那一排排书架上堆满了卷轴。

子渔:“天呐,我只知道你善骑射,会弹琴,你还看书?”

公子单:“偶尔看一点儿。”

子渔又看到大桌案旁有几辆小车,里面都装满了堆成山的简书卷帛,“你每天看多少啊?”

公子单:“没多少……一百篇。”

“什么?!”子渔瞬时对他和他的书失去兴趣,只专心吃饭。

子渔:“昨晚讨论好的事,何时去看。”

公子单:“不急,你吃完。”

子渔抹抹嘴:“我吃完了。”

公子单:“走吧。”

他们来到了质子府里的养马场,这是相当大的一块地方。西土水草丰美,马场广袤,盛产良马,这里养着的都是西土送来的名马。

子渔两眼放光,扑进马圈又摸又叹:“好马!好马!这么好的马你有那么多,而我一匹都没有……这么好的马我只在父王的苑囿见过,早就想养一两匹,但父王不允我。”

公子单:“既然子渔想要,就挑两匹。”

子渔:“送我?当真?不过,我虽仰慕公子单大名,但你我才第一次拜会,这么大的礼,我怎么受得起?”

公子单:“名马配贵主,子渔贵为王子,当然受的起。”

子渔:“那,那我就收下了。”

子渔在马圈选了半天,左右都想要,磨蹭半天,最后选了一黑一白。

公子单:“子渔好眼光,这黑马名盗骊,白马名白义,传说是上古帝王的坐骑。”

子渔:“那就谢过公子单了。”

公子单:“不谢。”

马奴把盗骊和白义解了绳,递给子渔。

子渔今天约好只是来看马的,没想到得到了赠马!还是两匹!怎么心虚虚的?得回点礼吧。

子渔:“那个,我近日新得了二十名羌奴,公子单缺奴隶吗?缺的话,我送你啊。”

公子单:“我不缺奴隶。但我确想求取一人,不知子渔可愿给我。”

子渔:“愿意愿意,你要谁请直说。”子渔牵着盗骊白义满心欢喜地答应。

公子单:“楚女。”

什么?楚女?

子渔反应过来,瞪向公子单,那不是他的新晋贞人江灼吗?他垂手松了缰绳,后悔刚才答应得太快。

子渔:“二十个羌奴你不要,你要一个楚女?”

公子单:“正是。”

子渔:“你为何要她啊?”

公子单:“喜欢便要。”

子渔:“喜,喜欢?”

公子单酝酿了好一阵子这个借口,他总不能说怀疑她的身份想带她回去调查吧,他自己可还在敌国做质子呢!理论上他也是被调查和监视的对象。

喜欢这个理由,就很不讲究,简单粗暴有效,不需要对别人有过多的解释,能掩盖他所有的意图。

子渔:“我说你怎么半夜来访,又热情邀请我来你府看马,原来是冲着楚女来的!据我所知,公子单你,你应该是个谨慎的人!你这种人断然不能以贿赂换女人。”

公子单对其拱手:“偶尔也不谨慎一回,还请子渔成全。”

子渔:“我若不成全呢?”

公子单抬起身,神情严肃,抿了抿唇,而后很快松弛了,说:“也罢,一个女子而已,子渔喜欢便自己留下吧。”说罢转身往别处走。

马奴会了主人的意,要取走子渔手中的缰绳。

子渔收回缰绳:“公子单留步,一个女子而已,切莫因此伤了我们的和气。你也知道的,我有王子妃的,有她在我还能喜欢谁?是吧?这样吧,若有一日楚女也喜欢你,我就将她送给你,若她不喜欢你,你也别强求,怎么样?”

他又小声嘀咕:“不管怎么样,马得给我。”

公子单转身,笑了笑,不置可否,没有再讨论这个话题,只说:“子渔想学骑射吗?我近日有空。”

哎呀——

王子府,正在攀爬柳树折柳条枝的江灼脚下打滑从树上掉了下来,她不知道此刻王城某处,两个贵族男子把她当成了可以交易的筹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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