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六点半了。
苏徐来趴在桌子上,有气无力地拨电话:“你再来晚点儿见到的就是一具饿死的尸体。”
电话那边杨潇叫了起来:“哎下回你买饭,催死我算了,一分钟二百个电话的。”
“排哪儿了?”苏徐来站起来,打算在冰箱里找点儿吃的。
“早呢。”杨潇说。
“我要等你排完真得饿死了。”苏徐来揉了揉脖子,“我自己找点儿吧,你吃你的。”
杨潇二话不说把电话挂了。
“靠。”苏徐来愣了愣给杨潇发了条微信,“你是不是就等我这句呢。”
“还得是泡友,懂我么么哒。”杨潇回的很快。
“……”
苏徐来把手机关了扔到沙发上。
杨潇和她是幼儿园同学小学同学初中同学,甚至高中都能两次分到一个班,可以说穿着一条裙子长大的。每回想到这儿,苏徐来就要感慨:就俩字,孽缘。
“嗯?”苏徐来把厨房翻了个遍,最终跪着在柜底翻出来一桶不知道放了多久已经一层灰了的泡面。
也不知道过期了没。
苏徐来谨慎地看了一眼生产日期日期。
前年的。
苏徐来眼睛闭了闭,放进了垃圾桶。
……
刮风了。
苏徐来在便利店的货架前看了半天,拿了两袋刀削面,结完账又折回去拿了瓶水。
风挺猛,苏徐来叼了根烟,背着风半天也没打起来火。
倒是刮得手腕上挂着的塑料袋不停哗哗响。
算了。苏徐来泄气地塞回兜里,扭头往回走。
半道杨潇电话打了过来:“吃了没。”
“没有。”苏徐来听到前面巷口有动静,停了下来。
“那就好,刚跟一插队的傻逼吵了一架,听你也没吃心情舒畅多了。”杨潇欣慰的说。
“滚。”苏徐来挂了电话,想着从不从这条路过去。
纠结了一会儿,脑子里饥饿的小恶魔还是战胜了被嘱咐一万遍凡事谨慎的小天使。
“爱谁谁吧。”苏徐来加快了脚步。
“表子,你以为逃到翰阳就没事儿了?”
声儿挺大,风都刮不弱。
苏徐来站在巷子口边儿上,叹了口气。
果然人一倒霉起来就是各种操蛋,不想碰着的偏偏一个都躲不掉。
苏徐来轻轻靠到墙上,单手举着手机,墙边露个摄像头不动声色地录了十几秒。
十几秒苏徐来觉得挺漫长,应该属于那个人的求饶声,呼救声,什么都没有。风里只有嘈杂的喊叫和阵阵哄笑。
得嘞,干活儿。苏徐来把手机揣回裤子口袋,插着兜慢慢走进巷子里。
粗略数了数,七八个。
苏徐来从初中起就跟着混混头子南征北战,翰阳什么旮旯胡同都约过场子,这样儿的见多了。
“你谁?”领头的抱着胳膊,边儿几个人都停下来一块儿盯着她。
“你猜。”苏徐来拎着瓶子冲过去,耳边是呼啸的风。
苏徐来摸了摸脸,刚不知道被什么玩意儿划了一道。
指甲吧。
“操。”苏徐来很无奈,“见义勇个为还勇破相了。”
风急了,天暗了几寸。
苏徐来蹲下看着地上侧躺着的姑娘,叹了口气。
“队排完没。”电话接通,苏徐来问。
“上一秒刚吃完,没留你的。”杨潇说。
苏徐来已经没心情骂这个逼没朋友的行为了,说:“快来,有事儿了。”
杨潇那边愣了一下,然后说:“定位发我,马上到。”
苏徐来挂了电话。
杨潇真遇到事儿还是挺靠谱的,不到二十分钟,巷口就传来滴滴的喇叭声。
杨潇几步走过来,一看这情形眉毛就扬了扬:“这什么情况?”
“你泡友我见义勇为。”苏徐来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土,往巷口走。
“现在怎么办?”杨潇扭头问。
“带芸姐那儿。”苏徐来已经跨上三轮,“总不能让人一直躺这儿。”
“靠,话都让你说完了,人撂给我背是吧。”
“我今天运动量超标了宝贝儿,打架很累的。”
“滚。”
元清风一睁眼,看到的就是纯白的天花板。
“阿姨要是知道你又……你还记得你前天发的誓么——再惹事被撞死啊,我说你这小命还能不能保住了?应该不行……不行过阵子可有大事。”一个女声说。
“你少咒我我能多活几年。”另一个啧了一声,“这次可不算惹事儿啊,我这纯正义使者。”
“这话留着给你妈说吧。”
元清风动了动,轻咳了两声。身上各处传来的仿佛炸开的疼痛激得她皱了皱眉。
“醒了?”
床边出现了了一个人。
眼镜不知道被丢到哪儿了。元清风侧着脑袋费力辨认,只能看出模糊的轮廓。
短发,穿着红黑撞色夹克,左胸前好像还有一个巨大的logo图标。
“没伤着骨头。”这人说,“好好休养一阵儿吧,那群人下手挺重,身上这些也够你受的了。”
“谢了。”元清风说,声音哑的可怕。
“手机还在不在?要不要跟你家长联系。”另一个声音问。
元清风顿了顿:“不用。”
两个人都没再多说什么,沉默了一会儿,床边人转身往外走。
“水在床头柜上。”
门被带上了。
元清风盯着天花板躺了很久,窗外天一点一点暗下去,才慢慢支起身,去够床头的水。
倒吸了不知多少口气,水杯才被摇摇晃晃端到口边。
水早就凉了,费劲咽下,嘴里泛起了苦。
元清风鼻子一酸。
但她忍住了,说到底,哭没用。从那件事发生开始她哭就不会再有人心疼了。老爸走了,老妈消失,她记不清这是被袁姗堵过的第几回了。
门开了,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人走进来。
“这两天忌辛辣,最好吃清淡点儿的流食。”女人说,“我看你身上还有旧伤,腹部缝过针的被撑裂了,我给你重新补了,记得多注意。”
“谢谢。”元清风点了点头。
“燕芸,叫我芸姐就行。”女人坐了下来,“这儿是我的诊所。”
“我叫元清风。”
“真好听。”燕芸笑了笑,“你是高中生吧?身体重要,养好了再去上学。”
“嗯。”元清风应了一声。
大排档里。
“所以你们帮了个完全不认识的姑娘?”郝扬举着酒杯,一口猛了灌了进去,“走之前不问问人家叫什么,到底怎么个情况么?”
“有什么好问的。”苏徐来挑了串烤青椒,慢条斯理地吃,“你见义勇为还管认不认识人家?不过随手帮了的事儿,以后也没交集,问名字没必要。再说这样的事儿,多半人家也不会愿意跟别人讲,出现在你眼前的事儿能帮,人家自己的事跟你个陌生人讲你也没辙,不如不问。”
“也是。”郝扬抹了把脸,“那不提了,这酒劲儿真大……潇你真不吃?”
“我吃完了过去的。”杨潇靠着椅背拍了拍肚子,“现在还撑着呢。”
“我看你也是撑的。”苏徐来斜眼看了她一眼,“人伤成你回来还有心思想这那呢。”
“我哪夸错了,人本来就好看啊。”杨潇笑了起来,“女神级别。”
“唉,可惜咱们徐同志已经有喜欢的人了——”郝扬拉长了调子。
“你闭嘴。”
“有进展没?”郝扬笑着说,“芸姐最近可都在市里,抓紧机会啊。”
“得了吧,不差这一会儿。”苏徐来喝了口酒,“芸姐看不上我,我吧,对芸姐就是欣赏……”
“那是你小,你今年才到17吧?人芸姐对小孩儿没兴趣也能理解。”郝扬把酒满上,“欣赏?骗自己都难吧。”
两大盘很快只剩签子,风又开始刮了。
“……行了撤了。”苏徐来撩了把刘海,站起身,“再一会儿我妈该回去了。”
“喝了还开?”杨潇跟着站了起来。
“打车。”
“……你俩等等,哎又我付啊——”
俩人往路边走,默契的无视了郝扬颇郁闷的喊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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