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柳月直到拿起院中的长剑,都不明白自己只是登门要本真迹,怎么就跟人比试了起来。
但容不得她多想,张姝的刀戟就劈了过来。
本能举起长剑抗住进攻,棠柳月顺势下腰与张姝擦身而过,接一个蹲身扫堂腿。虽立刻被躲过,但她立刻飞身挥剑力压刀戟,逼得张姝后撤好几步。
张姝却也是力大砖飞,居然生生抗住并且还击了棠柳月,一刀劈下,地上的砖石应声而碎。
前面打得不可开交,后面观战的也看的不亦乐乎。
尤其是张世豪,恨不得以身替女,跟棠柳月过过招。
张世豪方才对棠柳月的客气还真不是假意,他素来爱才,朝廷的武将或多或少都受过他的提拔。
只不过皇帝继位以后,对武将多有提防。为求稳妥,他也只是虚虚担了个大将军的名头,其余军事皆交给副将处理。所以哪怕本该拜他门下的棠柳月,被贬翰林院后,他也未曾质询过皇帝缘由。
缄口不言,明哲保身。
季临渊轻摇折扇,他深知棠柳月的身手,虽然比试里棠柳月有暗自收力,但张姝看上去也并非花头架子,有些真功夫在身上。
“两年不见,令媛的身手又精进了。”
“女儿家学着防身用的,算不上很好。倒是棠学士,若没有去翰林院……”张世豪甚是惋惜地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下去。
季临渊转脸看向张世豪,唇角微扬:“她非池中之物,小小翰林院困不住她。只是千里马长有而伯乐不常有,季某也不愿明珠蒙尘,所以带来与大将军一见,哪怕只受您几句指点,也算不虚此行。”
张世豪听到这里,才明白过来季临渊今日登门的用意。
略带深意地看了季临渊一眼,他移开眼神,假意端起茶水:“季大人得皇上看重,前途无量,但我已年老,也参不透皇上的心思,算不上一条好出路。”
“怎会?”季临渊脸上似笑非笑,“就凭每年南北官银互通往来,皆是大将军护送,就可知您还是朝廷的肱骨之臣。”
拨弄茶水的动作渐渐停下,张世豪有些遗恨:“可凭我如今的能力,还不足以把棠学士从翰林院要过来。”
季临渊“啪”的一声收回折扇,笑道:“大将军多虑了,她是翰林院学士,何来要不要一说?季某只是想着,若某年大将军得命外出,身边缺个随行的,能想一想柳月便可。”
“至于其他的,皆看她自己的造化。”
张世豪还是有点犹豫,“可若贸然提起,怕是皇上……”
“路途遥远又涉及官银,为求稳妥,多个人随行也是正常,皇帝怎会怪罪?”
季临渊挑眉,二人一切皆在不言中。
锵!
刀戟落地的声音传来,引得众人侧目。转脸看去,只见张姝满头青丝散落,跪伏在地,上半身被棠柳月用膝盖抵着压下,双手被死死箍在身后,长剑立于脸侧。
输的很彻底。
张世豪这个亲爹看见女儿这般落败,竟然哈哈大笑起来。倒是季临渊快步走上前,一边皱眉训斥棠柳月“不得无礼”,一边将二人拉开。
拉过棠柳月,季临渊低声无奈道:“让你打,你还真下死手啊?”
棠柳月神色无辜:“是她一直不肯认输,所以我只好帮她一把。”
“无妨无妨,”张世豪把女儿拉起,一点也不在意这败北的结果,爽快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何况小女雕虫小技?今日有幸看武状元一展风姿,还望日后有机会再一切磋。”
张姝稍稍拢了拢头发,脸上还带着几处擦伤,听到父亲这样说,也立刻不服输道:“对!等我再练练,我去你府上再跟你比试。”
棠柳月看了季临渊一眼,满脸写着:看,我说的没错吧。
季临渊略略沉默一会,手中折扇一挥,身后下人识趣地去厅里收好真迹,快步折返站好。
“今日在大将军府上叨扰许久,就不做逗留。”季临渊拱手作揖,“张小姐若是意犹未尽,可等柳月修书完毕后,再寻时间切磋。”
张世豪先一步出声,附和道:“明白明白,季大人和棠学士都有公务在身,还是公务为重。”
回程的车马上,棠柳月小心翼翼地展开诗册,仔细检查。刚刚在将军府,光顾着跟人打架,都忘了正事。
季临渊见她如此谨慎,便随口道:“放心,一定是真迹。”
棠柳月不以为然,“你如何确定?且这年月赝品仿得比真品还真,我可得看仔细。”
季临渊淡淡笑了一声,用手勾起卷轴上的绳带,“当年把诗册送给大将军之时,这绳结就是我亲手所系,所以有没有被人碰过,我还是知道的。”
……
“所以你是把送别人的东西又讨要回来了?”
季临渊假意叹气,“不然你以为张世豪真那么好说话?不过你说话是真难听。”
哪有你做事难看。
棠柳月在心里腹诽,却还是将真迹检查了一番,才小心收起。
车马悠悠,路边的小吃香气和各色香料味道混杂着,飘进车里。不算难闻,相反闻久了竟品出一丝异香。
“你带我来拜访大将军,是想攀上张世豪这条路吗?”
棠柳月的声音像一阵冷风,吹散满车的馨香甜腻。
脊背轻轻往后靠着,原本还在闭目假寐的季临渊微扬眉尾,“你倒聪明,只不过不是为我。况且同僚之间的往来,怎么能如此肖想?”
棠柳月闻言缄默片刻,“我说过,我自己可以的。”
季临渊知道棠柳月的脾性,自己若事先与她说明,她未必接受。既然现在目的已经达到,他也不愿再惹人生气,只道:“谁说我帮你了?若是见一面就算帮,那我与你算什么?”
“你!”棠柳月被噎得一时语塞,气急之下又给了季临渊一闷肘。
但这次,对方学会了提前防备。
隔着衣物,抓住纤细的手臂,季临渊毫不费力地把人往怀里一带,一手按在她的腰间,一手捏住她的下颔,与之四目相对。
“最近姓沈的住你家里,没添什么乱子?”
棠柳月双手撑在季临渊胸前,瞪了他一眼,便移开眼睛,没好气道:“没有,他白天去学堂读书,晚上下学回来帮着秋姨做饭,特别懂事听话,可讨秋姨喜欢了。”
“那他讨你的喜欢吗?”
这话把棠柳月成功呛到,她轻咳几声后,却又被季临渊掰正脸颊,气息扑面时,对上那一双半是期许半是紧张的双眸。
“你很在意吗?”
“快说。”
季临渊语调不稳,听得出是很在意了。
于是棠柳月存了心故意逗他,假装为难般,缓缓开口:“我确实不讨厌他。”
胸腔鼓动到极点之时,被一盆冰水浇淋,季临渊眼里闪动的微光肉眼可见地熄灭下去,连带着手上的力道都松弛了不少。
但下一刻,他又被棠柳月拽着领口贴了上去。
“但你更讨我喜欢。”
唇上一片温软,季临渊百般思绪皆成了浆糊,被人欺身按倒在一侧,只顾得紧紧拥住眼前人,把刚刚那句话刻进脑子。
喘息的间隙,季临渊的手摩挲在棠柳月后颈的九瓣银花处,引得她不得不侧头避开,埋首在男人的耳侧,“痒……”
微微侧脸,季临渊与棠柳月交颈相依,声音喑哑:“我讨你喜欢,若哪天不讨了,你还会喜欢我吗?”
棠柳月热息灼灼,捧着季临渊的脸便深深吻下去。
水声涟涟,唇舌纠缠,究竟是谁先把一颗心捧了出去已无从知晓。
季临渊放纵自己沉溺沦陷,罢了罢了,不说也好,他宁愿她骗着他。
能骗多久,就骗多久。
八月过后,随着各处大部分书籍都被征收,校验考证书籍的工作渐渐成为翰林院的重心。棠柳月作为主理人,每天都要组织众人,分配工作,统筹规划。除此之外,还要定时应付皇帝和礼部的进度审查,只恨不能分身。
而她自己泡在翰林院的时间也越来越长,经常夜直到深夜,直接在书房和衣而眠。
皇帝闻听此举,亦是十分感动,多次在朝堂上公开表彰棠柳月。
棠柳月站在朝臣列队的后方,每次皇帝点名表扬,她都要出列高声谢恩。但谁又知道,她这么拼命,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眼前这位皇帝。
书阁里,江寒星的手因为长时间握笔而止不住地颤抖,几番控制不住下,她很是崩溃地把笔扔开,焦躁无比:“修书工程浩大,皇上居然明年三月就要竣工验收,怎么来得及啊?”
棠柳月从书海里直起腰板,为江寒星捡起笔放到手边,安抚似的摸摸她的头,“明年三月既是皇帝寿辰,又恰逢而立之年,所以他很需要这一份寿礼昭告天下。”
“可是,真的好累。”江寒星神色疲惫地趴在桌上,原本天幕蓝的眼底,此刻血丝勾连不断。
其实江寒星若是滑头一点,也不至于如此憔悴。偏生她做事严谨仔细,又因为跟棠柳月关系近,常被人恶意揣测是为了谋求上位。
所以她总是加倍努力工作,用结果去堵住别人的嘴。
她都这样了,那棠柳月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动作轻柔地把江寒星揽入怀中,棠柳月轻轻拍着江寒星的肩膀,“会过去的,一切都会过去的。等明年三月把这件事办完,七月便是科举,礼部主持,翰林院从旁协助。届时我推举你前去跟进。若做得好,可直接调任礼部,无需在这苦熬年岁。”
江寒星诧异抬头,“可往年这些事情不是学士便是侍读去跟进,怎么轮得到我?”
棠柳月手指抚过江寒星的眉眼,嘴角擒着淡淡笑意:“因为我是翰林学士,我说谁去就是谁去。”
“但是比起每年一次的年终考核,科举三年一届且琐事繁多,突发情况也不在少数。你若不愿,我也不勉强。”
江寒星沉吟片刻,坚定地摇摇头,“我去,我一定可以的。”
“好巧,我也觉得你可以。”
书阁里,两个女孩相视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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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拜访(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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