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无极不是没想过,如果平洛死在这里,她是会苏醒,还是一起消失呢?
任主任说她得了一场病,这些幻觉通通是精神障碍的产物,她信了,但目睹这些颠覆性的画面后,洛无极觉得……自己幻想不出来。
平洛觉得气氛有点尴尬,扯开话题问:“你在干嘛?”
洛无极手上没停,她手腕上缠着从病房薅过来的输液管,正格外注意地拿起一个贴了「极具腐蚀性」标签的药瓶。
洛无极道:“枪打不中它,液体看它怎么躲。”
平洛嘶了一口冷气:“这?”
洛无极想了想说:“你看准脖子进攻,要是它把头扔掉了,你还省得砍了。”
“看你身手了。”洛无极嘱咐道。
门口动静大了些。
常弗宁捂着胸口的手青筋暴露,他一步一踉跄,失血让他面前的通道摇摇晃晃,耳朵里窸窸窣窣的声音也忽远忽近。
他感觉自己身上好沉重,脸颊旁不时有瘙痒感。
好在他终于到了门口,抬头看到了平洛呲出一口白牙的脸。他心有所感地扭头,和那双黑洞洞的眼睛直视了。
那肉泥就这样趴在他的脊背上,毛茸茸的头发蹭着他的脸颊,两臂环过他的脖子,好像一个走不动路撒娇的小孩。
常弗宁脸颊抽动,硬忍着不动,和平洛对了一个眼神。
唰的一下,他抓住一条手臂就是过肩摔,要往地上掼个稀巴烂,男孩微笑着,身体还没挨地,就化作泥巴一样往他身上爬。
常弗宁怒喊一声,拍蟑螂一样弹起来,奋力挣扎,可他最后一点劲也要使完了,眼睁睁看着怪物分出来的一股肉泥涌进了他胸膛的伤口里。
不疼,痒丝丝的,他干呕几声,双膝跪地。
那怪物一抖,又躲开了平洛扔来的药盒,它现在故意和常弗宁黏在一起,害得平洛不能痛快下手。
不过洛无极和平洛灵光一闪。
她脚边摆着腐蚀药瓶,平洛单捏住那输液管打了个套索,牛仔一样甩起来,欻的一下,对着那颗不能变形的头套了过去。
那怪物浑身一震,所有的肉泥立时聚拢成了个人形,就地一滚,让套索落了个空。
常弗宁扶着墙,对准没防备的它就是一踹,给它蹬的往平洛那一扑。
平洛侧过身,让那家伙惯性摔进了房间。
肉泥怪的头360度转回来对准她们,嘴角的微笑一点点下撇。它射出几个肉弹,擦着平洛的脸过去。
平洛心如擂鼓,一旁的墙壁被擦出流星尾巴一样的焦痕。
是时候了!她将腐蚀瓶握在手里,对准那颗头大力一甩。
瓶子在空中打了个转,当空被肉弹击碎,平洛就势一躲,液体迸射,空气里弥漫着烧心的臭味。
那肉泥怪发出咕叽咕叽的声音,一小部分冒出白烟,男孩的头张圆嘴,破锣嗓子发出拉风箱一样的叫喊,眼珠惊恐地打转,好像疼极了。
平洛也咬紧牙,歪头看自己的肩膀,冲锋衣被灼出了一个小洞。
她伸手,又拿起一个腐蚀瓶。
就听里面扑腾一声,那肉泥怪有着智商,发现了周围几架子的瓶瓶罐罐,正朝她冲过来!
平洛不管三七二十一,堵在门口,手中握的瓶子就对准它,**裸的威胁意味,此时距离差不到三米。
平洛一个字一个字道:“往、后、退。”
谁也没动。
而洛无极猛呛一下,咳嗽着从病床上坐起身,她拍着胸口猛咳,脸、颈窝、挨着胸的被子都水淋淋的。
而她的新病友站在旁边,提着个倒空一大半的冷水壶,无辜地眨眨眼。
洛无极咳得不行,朝他伸手,妙法心神色挣扎了下,还是乖乖把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洛无极一瞟眼,甩开他,夺过冷水壶连灌几口,终于顺下气。
妙法心看着自己的手,局促道:“是你……”
“嗯,谢谢小吊兰。”洛无极打断他,弹跳起身,敷衍着:“你可帮了我大忙了,赶紧睡吧,白天还要合成叶绿素呢。”
洛无极的确找到了‘穿越’的窍门,但对于怎么回来还掌握不了主动权。但受上一次被强行叫醒的启发,她想到了回原世界的方法——
找她的好病友帮帮忙,“小吊兰,我住院就是因为太缺水了,看在同为病兰的份上,差不多过半小时,你帮我浇浇水!”
妙法心提起嘴角,一脸天真地答应了。
但没想到,是这么大一壶水啊!洛无极擦着脖子无语。
没时间和他计较,洛无极转手就忙自己的事,殊不知妙法心就侧躺在几米之外的床上,隔着自己被甩开的那只手,如漆似墨的眼珠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含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平洛累得满头大汗。
她将腐蚀瓶朝肉泥怪的胸膛砸去,肉泥怪的身体变形成一滩泥躲开,那颗头也高度骤降,只到她的腰际。
而她就趁着这个机会,将早已准备好的输液管,绕过它的脖子勒住。
平洛身体往后靠,拉的像弓弦一样,输液管被拽的绷直,肉泥怪扯着管子拼命往后逃,平洛的视线越过它,看向最靠墙里的那一箱硝化棉。
还有一段距离!
输液管将它脖子都磨掉了一层血皮,肉泥怪嘶吼起来,这拉成一条直线的输液管发白变瘦,终于要断掉了!
病房里,妙法心眯起眼,也饶有兴味地看向洛无极。
洛无极手中也缠绕了输液管,一脚蹬着墙,正用尽全身的力气勒着另一头的门把手,身子往后拽,一副疯魔的样子。
洛无极和平洛同时喊道:“就是现在!”
砰——输液管断了,巨大的惯性让双方往后弹飞,平洛摔到常弗宁身上,刚好一把拽起他,直奔窗户。
而肉泥怪被重重摔到最里面的墙上,砸上那箱硝化棉,来不及尖叫,火花迸射,爆裂声隆隆而起,巨大而冲天的火龙吞噬整个过道,发出震耳的咆哮。
缠在它脖子上的不是医院这根,而是洛无极手中那一根,是她用打火机液体细细涂抹过的输液管。
窗户被炸碎,平洛抱着常弗宁头朝下坠落,常弗宁闭着眼,就在他们以为迎来劫后重生之际,平洛忽然拔枪:“靠!”
那肉泥怪滚成焦炭一样的球,紧紧包裹住那颗头颅,也跟着爆炸浪飞了出来。
子弹打在焦炭一样的外泥上,竟然穿透了。
砰,他们重重掉在被人群拉起的棉被上,呼喊声此起彼伏。梁如意和孕妇按计划和大部队会合,一声令下,范同伟带着之前驻扎在医院的一大堆公职人员带着被子就赶过来了。
洛无极刚穿来就匆匆问:“我来了,计划顺利吗?”
“一半一半。”平洛翻起身,挥手让人群散开,那些人也发现了焦炭般的肉球,纷纷尖叫着四散奔溃,梁如意一个箭步扶住常弗宁,俩人刚要上前,平洛就抬臂拦住他们。
她举着枪,独自一步步朝它走去。
离近了,她看清这个焦炭一动不动,但有新鲜的血从被打穿的子弹眼里流出来。
诡异,洛无极心生疑惑:“你拿刀剥开看看。”
平洛一言不发,抽出短刀,将那层灼焦的肉泥剥下来,一层层后完整地露出了那颗头,原来子弹射中了它的右眼,甚至能看见眼眶后的脓液。
那颗头的左眼失神地盯着夜空,好像还留有最后一口气。
它也要说遗言了。
“妈妈……”
洛无极道:“什么,它在喊什么?”
“妈妈……妈妈没有生我就好了,我把自己生出来,生一个健康的身体给妈妈看……”
它断气了。
心里沉沉的,平洛往后退了几步,她抬头看向这栋楼,火光未歇,冒出了浓浓黑烟,附近都能看见。
不远处,人群又骚动起来,平洛顺着看去,那个男孩的妈妈一路跌撞过来,一只鞋都跑掉了,癫狂地摇人就问:“我儿子呢,我宝呢!康康——你在哪!”
“啊啊啊啊啊呜呜!”那女人像有所感应,推开拦路的公职人员,跪趴在焦炭身边,哭嚎地掐住它,崩溃道:“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害死他!你去死,你去死!”
周围的人群拦也不是,劝也没用,神色各异地站在后边。
范同伟挤过人群,来到平洛身边解释道:“可怜呐,这孩子从小有病,没正常上过学,他爸出去挣钱没回来,就他妈一个人照顾他,你要在医院外边看见她,那不是筹款就是烧香的路上,娘俩真没一天好日子。”
“说句不好听的,这下才轻松了。”范同伟摇摇头。
那女人看清焦炭里的头颅后,哭嚎卡住,她呆住了。
沉默了三十秒后,她抱着那颗头,喃喃地问着:“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啊。”
女人忽然笑起来,又哭又笑道:“那我给你买的衣服你怎么穿呢?”
平洛被梁如意往后拉,耳语道:“咱们?”
平洛拿手挡着说:“随她去,本来就要把头还给她。我们当务之急是摧毁污染源。”
梁如意嘶了一声,点点头。
洛无极沉吟片刻道:“研究员他们是被污染的,所以弱一点,意识沦为附庸,而男孩这种有心愿地主动接受异化,就会强很多,意识驾驭力量。是不是?”
平洛打了个响指:“Bingo。”
距离子夜还有一个半小时。
平洛看着常弗宁被抬上救护车,愁道:“可是线索断了。”
“我猜到老刘在哪了,”洛无极看向那个搂着头的疯女人,放软语气说:“日志里写了——他想回家,也许是他害怕,也许是家里有他放心不下的人。”
血缘是一条抽绳,会拉紧此线相系的亲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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