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长川脱口而出:“我是不是应该钦佩您的负责担当?”这样的理由实在太过牵强,他无法理解。
“如果真是这样,您大可以跟我妈妈说清楚,她不是不明事理的人,怎么可能会拦着您去承担责任?”
“那个孩子心智不全,到现在也不过才堪堪5岁孩子的智商,也正因为如此,她在国外的生活步履维艰,他们母子回国后,我的精力势必要分散大部分在他们身上。而且,那个时候,安盛刚刚改组为俞氏,因为这件事情,我跟你妈妈之间闹得并不愉快,我实在不敢拿他们母子冒险。”
俞长川心下了然,这才是根本的原因所在。
从安盛到俞氏,并不仅仅只是名字的更替,更是权力的更迭,外公留下的基业,在俞淮书的管理运作下,最终还是改名换姓,自己的母亲肯定心有芥蒂。
俞长川冷声道:“可是,出轨和负责任是两回事!”
“可在当时的处境下,它们没有区别。”
俞淮书顿了顿,继续说道:“其实结果你也看到了,绵绵胸口的刀伤差点要了她的命,而你回国后,也始终紧紧抓着这件事情不放,如果不是你对她突如其来的爱意,这会儿她的结局会是怎样?”
俞长川的胸口剧烈起伏,这些话从俞淮书的嘴里说出来,轻飘飘地,毫无感情,他要很努力才能控制住身体的微微颤抖。
刚回国时,他被恨意蒙蔽,一心想要报复,自己的父亲心知肚明,在这样的前提下,俞淮书频繁地出现在北山香墅,轻而易举地就将她们母女置于风口浪尖之上。
他原本是要毁了姜梨的。
哪怕后来对她心生爱慕,但与她的每一次欢爱却都暗含着报复的快感。
他对她,简直坏到了极致。
他哑声道:“所以,为了护住您所谓的“责任”,就让她们母女做挡箭牌?”
俞淮书没有说话,却默认了这个事实。
俞长川觉得自己心口堵得生疼,他恍惚地问道:“您给姜月晚灌了什么**汤,居然让她心甘情愿的背负多年第三者的骂名?”
他很佩服自己的父亲,姜月晚十几年如一日地帮他保守着这个秘密。
俞淮书垂眸,这么多年,他最亏欠的人应该是姜月晚。
“我遇到她们母女时,绵绵重症肺炎,我将她送去了医院,给她安排了病房和医生,又帮她们母女在港城落脚,姜月晚一直对我心怀感激,所以,在我跟她说了这件事情,并询问她是否愿意做我名义上的情人时,她答应了。”
直到此刻,俞长川终于知道,姜梨那个打落牙齿和血吞的性子到底随了谁!
他质问道:“于您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您怎么忍心蹉跎了姜月晚十几年!”
俞淮书闻言,竟有些感慨,时间如白驹过隙,不知不觉间,他与姜月晚也相处了这么多年。
曾经,他仔细考量过,姜月晚带着女儿,孤身一人,而她又是一个极有原则和底线的人,所以,找她再稳妥不过。
俞长川愤愤道:“您是觉得她们孤儿寡母的好欺负吧!”
俞淮书皱眉,并不认可他的说辞:“这十几年,我给她们母女提供了优渥的生活,姜梨一直以来接受的都是最顶尖的教育,哪怕身处嘈杂的娱乐圈,依然可以安心地做自己,那是因为背后是俞氏在给她保驾护航。”
俞长川拼命控制自己的情绪,他们父子俩的这一番对话下来,俞淮书逻辑缜密,话里话外都是一副谦谦君子的无奈之举,可事实上,作为始作俑者,只有他一人做到了独善其身。
俞长川的理智渐渐回归,他在商海沉浮多年,对任何事物都有着异于常人的敏锐,自己父亲的这番说辞并不影响他迅速认清整件事情的本质。
“最初,您利用了我妈妈的感情,在安盛施展了抱负,事业上的成功并没有让您觉得满足,恰逢初恋落魄,即便当初是和平分手,您在内心也一直对她的离开耿耿于怀吧?所以,在得到她消息的那一刻,我猜,您一定暗自窃喜,有什么比让当初决绝离开的人看到自己现在的成功更令人振奋的?只是后来事情的发展超出了您的预期,有了孩子,就有了羁绊,您两边都不想放手,我妈妈那么骄傲,怎么可能与别的女人分享丈夫。我都羡慕您的好运气,在这个节骨眼上,姜月晚出现了,她未婚生女,自然是把姜梨视若珍宝,您对人心的把控确实让我佩服,所以,通过姜梨,您把姜月晚拿捏得死死的,她成功帮您转移了矛盾,把自己变成了活靶子。我妈妈终究不是狠心的人,尤其在伤到了姜梨后,她是想放弃这段已经变质了的婚姻的,可是,您不答应,我想,这里面除了一部分愧疚心作祟外,更多的是您对于离婚后的财产分割顾虑重重吧?毕竟我不会跟您一条心。而您自己,终于与旧日的情人终成眷属,可现实是,您给不了她正大光明的身份,她甚至连姜月晚都不如,只能活在别人的阴影里。”
面对儿子的咄咄逼人,俞淮书脸色阴沉,他沉声道:“我只是想承担起父亲的责任。”
俞长川眼眶充血,他缓缓开口:“其实,我很好奇,在您心里,又是如何定义我的呢?如果那个孩子智力正常,恐怕俞氏您是不会交到我手里的,因为您清楚,我不好掌控,选我恐怕是您逼不得已的无奈之举吧!”
俞淮书坦然地对上他的眼睛:“长川,你在我心里,一直都是最合格的接班人。”
从前,他在内心有过犹疑,但是自从俞长川接手俞氏,所做出的成绩是有目共睹的,他不得不承认,他的儿子是优于他的。
俞长川失笑,言语里却充满讽刺的意味:“我可真是大荣幸。”随即问道:“这十几年,心里一直藏着这样一个秘密,您不累吗?”
俞淮书哑然。
俞长川:“只爱一个人真的这么难吗?”
俞淮书:“长川,你也是男人,你在外面有多少女人恐怕你自己都数不清楚,感情的事情没人可以预先设定,我能做到的就是对那个孩子负责,而你妈妈,永远都是俞太太。”
俞长川摇头苦笑:“您以为她会在意这个毫无意义的头衔?她想要的自始至终不过一个跟她一心的丈夫而已。”
他在内心为自己的妈妈感到不值,这么多年,她的丈夫根本不了解她,蓝家的独生女,岂是随意任人欺侮的,刺向她的利剑,是她亲手递出去的。
“还有,您做不到的事情,我可以。”
俞淮书知道他的意思,今天,他想跟他谈的其实是姜梨。
“长川,放过将梨,你心里清楚,她不会爱你。姜梨虽不是我亲生,却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也是真心把她当成女儿疼爱的,我了解她的秉性,姜梨极有原则,绝不可能允许自己爱上我的儿子,她跨不过内心的关卡。”
俞长川内心酸楚:“我跟她,原本不必这样!”
俞淮书:“别再去找她了,让她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俞长川眼角微湿:“您觉得,我还有什么颜面去见她?”
他对她,早就没有了资格。
肖意在廊下徘徊许久,只听到室内的声音起伏不定,毕竟是长辈的辛秘之事,他不敢靠得太近,又着实担忧,生怕父子两人真的吵起来。
好在没过多长时间,俞长川终于出来了。
虽然脸上苍白,精神不济,好在人是囫囵个的,他总算能稍微安心一些。
再也顾不得其他,他匆忙跟俞淮书打了个招呼,便扯着俞长川上车离开。
返程的路上,他长长地嘘了一口气:“我跟你说,我在外面等了老半天,坐都不敢坐,你要再不出来,我就要给我外公打电话了。”
俞长川这会儿精神状态非常不好,脑子浑浑噩噩的,闻言勾了下嘴角:“别什么事儿都麻烦外公,本该安享天伦的年纪,就别拿这些叨扰他了。”
肖意看了眼后视镜,俞长川疲惫地靠在座椅上,眼角隐隐有水光闪现,他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淡淡地应了一句:“好。”
见他状态实在太差,便提议道:“去我那儿?”
俞长川摇头:“送我去天湖公寓吧。”
她已经离开,他也不会再去打扰她了,可是今晚他实在想她,那里依然保留着她生活过的气息,也只有在那里,他才能寻到片刻的安宁。
他自我安慰,好歹,她还给他留下了点儿念想,也不算太过狼心狗肺。
肖意自是明白他的心思,没有再说什么,车子沿着宽敞的街道,朝着天湖公寓驶去。
街边的景物快速的倒退,俞长川茫然地看着。
她走得匆忙,像是落荒而逃,只安排桃子回来取了些证件材料,其他的一概没管,直到她落地澳洲的那一刻,他才反应过来,她是将这里的一切都丢掉了。
他知道姜梨一向心狠,只是没想到会狠到这种程度。
可是今天,他已经没法再执着于她了,过去种种,是他不对,自此之后,愿她无忧。
他愿意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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