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城的冬天总是雾蒙蒙的,天空有零星的雨点洒落,今年的雨水似乎比往年要多一些。
转眼间,又到了农历新年。
俞长川照例去了御水山庄,蓝桉已从儿子口中知道了当年的真相,事到如今她早已不在乎了,年轻时心高气傲,见不得感情里包含一丝杂质,当年刺向姜梨的那把尖刀,何尝不是同样刺到了她自己的身上?
在程士章夫妇的见证下,蓝桉与俞淮书结束了这段名存实亡的婚姻关系,直到那一刻,蓝桉终于与过往和解,亲手解开了困住自己半生的枷锁。
俞淮书依旧一个人住在俞家大宅,每个月总有那么固定的几天会去到北山香墅,俞长川没有刻意打听过那对母子的情况,既然他妈妈已经释然,他也懒得深究。
许是节日气氛的烘托,蓝桉最近几日心情还算不错,俞长川最近应酬多,今天难得回来得早点儿。
看着儿子一脸疲惫的仰靠在沙发上,蓝桉一脸心疼:“阿姨炖了你最爱的板栗乳鸽汤,待会多吃点,补补气血。”
俞长川强撑精神,点头说:“好。”。
姜梨已经离开了一年,他偶尔也会梦到她,只是看不清正脸,大多数时候她都在哭泣。
他在凌晨时分惊醒,再也睡不着,便倚靠在床头抽烟,烟雾缭绕中,他一遍遍回忆她的模样,或娇嗔,或委屈,那样鲜活,好像她从未离开过一样。
他突然就很想她。
姜月晚在年底的时候去了澳洲,他终于意识到,姜梨恐怕不会回来了。
俞长川不快乐,蓝桉看得清楚,姜梨走后,他像是没有了灵魂,只剩下躯壳。
可她劝慰不了,俞长川在感情方面大抵是随了她,异常执拗,他现在是陷在对姜梨的愧疚之中无法自拔。
晚饭过后,母子二人聊了会天儿,眼看时间已经不早了,俞长川便让母亲上楼去休息了。
他给阿启放了几天假,跟着桃子回了老家,两个人的感情进展迅速。
邹凯现在是Arthur的专职司机,他懒得搭理聒噪的美少年,所以最近几天,基本上都是自己开车,今天喝了点儿酒,神思就有些倦怠。
阿姨早已将他的房间收拾利索,他在沙发上醒了一会儿神,拿出了早已经准备好的红包,递给了正在餐桌边收拾卫生的阿姨,语气诚恳:“阿姨,新年快乐!”
阿姨赶忙推辞:“哎哟,太太已经给过了,您不用再给了。”
俞长川笑了笑:“拿着吧阿姨,这一年辛苦了。”
阿姨擦了下手,接了过来:“谢谢。”随后指了指楼上,叮嘱道:“房间给您收拾好了,早点休息吧。”
“好,您也早点休息。”
转身上楼前,他忽然又问了一句:“我妈妈最近怎么样?”
阿姨立马喜笑颜开:“太太看着心情比之前好了不少,人也开朗了起来,前几天碰到邻居家的小孙子,还逗弄了半天。”
蓝桉的改变她看在眼里,也由衷地为她感到高兴,从前老爱一个人闷在家里,现在终于愿意尝试着走出去了,这就是一个很好的开始。
俞长川点了点头:“那就好。”
他知道,蓝桉一直为他的感情忧心,却又不想惹他烦扰,便一直忍着没问。
只是,儿孙绕膝这种事情,他恐怕很难令她如愿了。
他的工作依旧繁忙,晚上大部分时候都有应酬,偶尔需要女伴的场合,他带的人依旧是陈之瑶,久而久之,大家彼此都心照不宣,陈之瑶的风头在【北辰】渐渐又起来了。
有一次,俞氏参投了一个公益性的能源项目,启动仪式结束后紧接着便是晚宴,几番觥筹交错下来,他已有醉意。
中途出来醒酒,他沿着酒店的连廊来到了空旷的露台,四周很安静,他在栏杆前站定,点燃了香烟。
“好久不见。”
俞长川转身,便看到了身后不远处的宋容。
他惊讶地看了她一眼,随后淡淡地点了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转身继续抽烟。
宋容没有计较他的冷淡,俞长川还是老样子,眼里容不下别人,她走了过去,在他身侧站定。
今天,她一入会场就看到了他,即便只是安静地坐在投资方的位置上,在人群中依旧耀眼夺目。
可他,却未曾注意到她分毫。
宋容开口:“最近怎么样?”
俞长川随手将烟头熄灭,模模糊糊地回应了一句:“还不错。”
宋容笑了笑,曾经他们两个人还在一起时,就是她拼命找话题,现在居然还是如此。
只是当时的她被他迷了心智,所有的一切照单全收,甚至面对他偶尔做出的贴心举动而感动不已,天真的以为那是出自于对她的关爱。就如同此刻,见到她走过来,他会自觉地熄灭烟头,现在看来,不过是教养使然。
今晚的月色不错,宋容抬头欣赏,一时之间,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俞长川没有跟前任叙旧的习惯,转身便想要离开。
宋容望了他一眼,忽然说道:“时间过得可真快,她走了有两年了吧?”
俞长川停下了脚步,眼尾微微上挑,宋容的内心一阵失落,她连名字都没有提,他却瞬间领会。
“你想说什么?”
宋容顿了顿,在今天见到他之后,曾经刻意遗忘的种种全都浮现了出来,她交往过那么多男朋友,只有他让她难忘。
“这几年,你玩也玩够了,她也已经离开,你现在应该看清楚了吧?我们才是同一类人,那些虚无缥缈的情爱,尝试过就可以了,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比利益的关联更加牢固的关系,婚姻也是如此,这个道理你我都懂。”
他们的家庭,在整个港城首屈一指,政商结合,没有比这更完美的关系了。
俞长川微微眯起双眼,却没有回应,宋容目光坦荡,接着说道:“俞长川,我不轻易回头,可是今天,我突然改主意了,我现在没有男朋友,你也没有女朋友,你要不要试着跟我重新开始?”
俞长川失笑:“我记得你曾经说过,希望我当日所愿之人值得让我错过你。”
宋容眼里闪过一丝惊喜。
俞长川闲闲地勾了下嘴角:“别误会,我只是单纯的记性好。我想说的是,时至今日,我的答案依旧只有两个字,值得!”
宋容努力控制着自己,不想太过失态,她缓了缓情绪,轻声说道:“好,既然这样,那就祝你幸福。”
说罢,转身准备离开。
俞长川冲着她的背影淡淡的补充不了一句:“还有,我跟你不是同一类人,至少,我不会因为嫉妒沈确就将他及家人的**公之于众。”
宋容停下脚步,转身望着眼前的男人,金尊玉贵的公子哥,明明是连老天都偏爱的一张脸,却生了一张逞强好斗又凉薄无情的嘴,偏她还爱地跟什么似的!
“你有什么证据!”
俞长川眼神愈发冰冷:“我需要什么证据?”
从前他还只是怀疑,而今天宋容的反应恰恰证明了他的猜测。
宋容自觉失言,在俞长川面前,她总是容易失控,索性直接放弃了伪装:“那些报道有错吗?她母亲难道不是你父亲的情人吗?就连她自己不也被沈确包养了那么多年吗?即便明知你有未婚妻,在被抛弃后转头就爬上了你的床,这样一个毫无廉耻,行为放荡的女人,你为什么就是看不清楚?”
她终于痛快地将一切都说了出来,这几年,每每想到此事,她都觉得憋屈至极,俞长川居然会为了这样一个女人而放弃与宋家的联姻,她嫉妒到发疯。
她原本对这种女人是充满不屑的,当初,袁景面对抄袭的指控陷入了恐慌,不知道通过什么途径找到了自己,希望她可以从中斡旋。
若是寻常,她还真是找对人了,自己在湘南大学任职,又是政界要员的千金,她们几人也均毕业于湘南大学,没有人比她更合适。
只可惜袁景并不清楚她与姜梨之间的渊源,提供出那些**不过是顺水推舟而已。
俞长川听着这些极具侮辱性的词语被用在姜梨身上,心口钝钝的疼痛,明明是他惹出来的风流债,最后却报复在了他最爱的人身上。
他笑的浪荡:“想爬我床的女人多了,你不也是其中之一,可这么多女人,只有她是我千辛万苦求来的。”
俞长川的这句话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甩在了宋容的脸上,他们交往过一段时间,俞长川知道往她哪里戳最痛。
宋容气急,你看,他就是这样,他不是对你一无所知,只是因为不爱,他连敷衍的表面功夫都懒得做。
她愤恨地看着他,眼里满是失意后的疯狂:“那你就继续求吧,看她到底还会不会回来。”
俞长川没有理会他的话,他看了一眼富丽堂皇的酒店,大厅内灯火辉煌,这样一个纸醉金迷的世界,总有人会迷失自己。
他忽然说了一句:“听说令尊大人升迁遇阻?”
宋容怔住,这件事情,知道的人并不多,连她都是因为碰到了父亲冲着下属大发雷霆,才从母亲口中知晓了此事。
俞长川已经没有耐性,懒懒地开口:“宋小姐,有空还是多陪伴下父母,少操些心在旁人身上。慢走,不送。”
商场上的尔虞我诈哪有官场上的血雨腥风来得惊心动魄?
那些政绩,他能送得出去,就能收得回来。
他也不过是顺水推舟,将一些浮于表面的流言蜚语转述给了另一位政界要员而已。
说完,重新点燃了一支香烟,闲散地转过身去,不再理会身后的人。
宋容何等机敏,自然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事到如今,她才终于看清,谦谦君子只是表象,骨子里的俞长川,冷酷无情,铁血手段,他不但早就洞悉了一切,还神不知鬼不觉的报复了回去。
她终于死心,转身离开。
俞长川抬头看了一眼满天的繁星,跟那晚在南山山顶见到的一样,只是,再也不见旧时的人。
姜梨,已经离开了两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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