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姨在开放式厨房里忙活。
中岛台上放着她早上刚去进口超市买回来的水果。
温热牛奶飘香。
修宁穿好校服下来。
休息了一晚,人是精神了些。
“陈姨,早。”她大咧咧打招呼。
陈姨转过来,指了指餐桌,一脸慈祥的答:“都起来了,快过来,跟小让一起吃饭。”说完又转身忙活早餐去了。
修宁顺着视线看过去,定眼一看,果不其然,桌边坐着一个出乎意料的身影。
今日阳光还行,金光勾勒出少年挺薄的轮廓。
许辰让吃相很好,安安静静,不会发出过多的声音。
每次过来吃饭,总是不忘夸赞陈姨的手艺。
修宁走过去坐下,挺吃惊:“许辰让,你怎么还在我家?”
小没良心的,用完人就甩。
许辰让掠她一眼,眼睫垂下,在眼睑处落下一点影子,“不客气。昨晚照顾某人应得的。”
“喂,我又没说感谢你。”
许辰让扫了眼满桌的美食。
修宁了然,暗戳戳笑:“那是陈姨做的,你该跟她说谢谢,不客气。这跟我半点关系都没有。”
陈姨听到对话,端了两杯牛奶,边走过来,边乐呵呵说笑:“小让嘴甜,早上见到我第一眼就夸我了。你们别光顾着说话啊,快点吃,再不喝,粥都冷了。”
修宁接过牛奶:“说你呢。”
许辰让轻声无奈笑,冲她扬了扬下巴:“说你。”
拿了颗白水蛋在桌上滚,结果滚着滚着修宁突然想到一个新的问题。
“等等。”
许辰让嘴里优雅地嚼着麦片,微挑眉示意她继续说下去:“嗯?”
修宁瞅了陈姨一眼,见她注意力没在这边,靠近桌子,降低音量说:“你昨晚真在我房里陪了我一晚上?”
她只记得自己翻来覆去,中途睡得很热,被子踢掉,自己后来还险些掉下去。
只是到最后,被子被重新盖上,人也没掉下去。
许辰让没打算在这个话题上多聊。
毕竟见怪不怪,照顾她仿佛已经成了家常便饭。
“嗯。”
“那你早上出来岂不是?”
越想越不对劲,如果许辰让从自己房间里出来真被陈姨看到了,那自己的清白岂不是跳进黄埔江都洗不清了。
她脸做正经状,举起手中刀叉无情对准许辰让,“你别跟我说陈姨知道了,老实交代。”
两家人关系好归关系好,确切来说,许辰让跟她家里的每个人关系都好。
修宁她妈每次打生活费过来,都会顺理成章的问上一句,小让的生活费够不够?不够你给妈说一声,妈妈一并打过来。
修宁还得不厌其烦的提醒她妈,许辰让他爸留下的财产够他这一辈子衣食无忧,不然他怎么打小就一个人住大别墅这么多年。
而且许辰让各个假期也会去补课,很多学妹学弟的家长是抢着要他的联系方式,虽不是他主动,但他每节课补课的课时费被那些家长自己自愿哄抬了好几倍。
搞得他能自由支配的费用,比自己和修西泽加起来都多。
当下家里就只有他们两个人,再怎么样,从自己卧室出来,被陈姨看到总归不好。
许辰让正半仰头喝牛奶,喉结上下滑动,唇上刚刚好印上一圈奶白的牛奶印,他抿唇舔了舔。
“我要说看到了呢?”
修宁大失所望,鼓鼓脸颊,看得许辰让又是心头一荡。
她拿筷子瞎戳,孩子气地鼓了鼓嘴:“要是陈姨跟修西泽讲了,他指不定又要取笑我。”
“取笑你什么?”
修宁摇头。
这话又把修西泽昨晚讥讽她幼稚矫情的事给勾了出来。
许辰让也没兴趣问她,昨晚是怎么把自己搞到那么狼狈的样子。
反正她怎么搞,都有自己陪着她收场。
放下杯子,他凑近对桌的修宁,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安慰说:“没看到。我早上六点过就回去洗了个澡,过来的时候陈姨已经在干活了。你别担心。”
陪她的事一笔带过。
只字不提自己坐在地板上,睡也睡不好,闭上眼睛刚准备休息又被她很差的睡相给吵醒,还得时不时帮她盖被子看着人。
他许辰让年纪不大,跟着她,操心的事倒不少。
“你没骗我。”
“骗你是小狗。”
“谁的小狗?”她睁大眼睛,眼神突然亮晶晶的。
许辰让看她小病初愈,沉默了半晌,顺着她话讲。
“修宁的。”
“对。许辰让是修宁的小狗。”
她占了上风,沾沾自喜。
在修西泽那儿得的下风,全在许辰让这儿找补了回来。
陈姨在阳台晾晒昨晚修宁被打湿的衣服。
听到许辰让一说完,修宁就猛然大笑的快乐模样。
陈姨被笑声感染,一边抬衣架,一边摇头感叹。
这修家两兄妹,没小让在中间啊,迟早得散。
-
下课,白以微从包里拿出盒子装的芋泥提拉米苏。
“这是什么?”修宁望着突然被送到自己眼前的甜品,打趣一笑。
白以微脸微红,说道:“我跟着教程学的。请你吃。”
淡淡紫色和着奶白色的奶油,配色还挺好看。
修宁闻了一下,挺香,也不准备客气。
抬头在白以微头上拍了拍:“谢谢以微啊。那,我开动了?”
“嗯嗯。”她乖巧点头。
白以微盯着她吃,倒把修宁盯的不好意思。
修宁刚张嘴,余光见到白以微看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勺子举到唇边,白以微脸露期待。
勺子远离唇边,白以微又骤然失落。
她先忐忑的问:“怎么了,修宁,不好吃吗?”
修宁颇有种破涕而笑的感觉,解释道:“不是,你看着我,我不适应。”
白以微后知后觉,急忙收回目光:“抱歉抱歉,那我先不看了。”
端正坐好,两手放课桌上规矩并放,跟上课要回答问题,提前做准备一样。
修宁看白以微那样,越看越可爱。
同时送了一勺入口,是很甜,跟白以微长相一样,甜到心口。
白以微说是不看,余光却禁不住瞄她。
见修宁吃了,从表情上来看,反应还不错的样子。
心里陡然松了口气,眼尾也慢慢弯成月牙弧度。
修宁当没看见,只故作轻松,调侃道:“你怎么突然给我做这个吃了?”
白以微低头看着手背上的窝窝,道出原委:“昨晚谢谢你。没有你,可能我们家损失会更惨重。”
修宁顿了顿,懒懒靠上椅背:“也没啥。你妈妈,她还好吗?”
“还好。倒是你,你淋得那么重,有没有感冒?”白以微凑近,担心看她脸色。
可看修宁今日精神还不错,也不敢妄自下结论。
修宁见她愧疚,挥了挥手,大气坦然道:“我没感冒。身体好的很。那点雨算什么。”
许辰让在发试卷。
正巧从修宁桌子旁的过道走过。
又刚好听到某人大言不惭的“我没感冒”这四个大字。
少年的校服带起一阵淡淡的温润味道,舒舒缓缓,很让人上瘾却带有一点距离感。
修宁闻到熟悉的气息,习惯性回头看一眼。
就看到少年侧脸利落,睥睨斜视的目光静静落到自己脸上。
没感冒?
——呵。
那昨晚脆弱到嘤嘤乱语的人,到底是谁?
修宁脸发燥。
急忙把头转回来。
好尼玛丢人。
说慌被当场揭穿。
还被许辰让居高临下地看。
明明早上自己才压了他一头,让他这种三好学生心甘情愿说出许辰让是修宁的小狗这种话。
结果得意没多久,这会儿自己给自己打脸。
白以微关心急切,见她脸越来越发红,上手探她额头温度,“修宁,修宁,你说话啊,是不是发烧了。”
修宁拿下白以微的手,心虚道:“没有。你别大惊小怪。”
说完就埋头吃东西去了。
柏霓握着笔,握得愈来愈紧。
“——喂。”肩膀被人突然一碰。
柏霓被吓到猛得瑟缩一下,接着收回目光,压着声音说:“怎么了?”
朋友说:“别看了,再看人家讨好修宁的本事也多的很。没看别人融入那个圈子融的很顺利吗。都能跟班彻和左传飞搭上话了。谁再说她傻白甜,我特么第一个祭天不服。”
朋友以为柏霓在愤愤地看白以微。
哪知柏霓耷拉了下嘴角,嫌弃道:“谁看她啊。”一个穷逼有什么看头。
朋友好奇问:“那你在看谁?”
柏霓把书一关,一言不发,起身去上洗手间。
朋友连忙跟了上去,看她脸垮得不行,“这是怎么了?”
柏霓走在学生嬉戏打闹,夹杂书香的走廊上,又突然停了下来。
她略低头,眼神盯着脚尖看:“没事。”
“没事你不高兴?不就是白以微吗?她再努力以后还不就是一个臭打工的?打几年工拿的工资,连你妈一个大牌包的价格都比不上。你又何必不开心。”
柏霓违心一笑。
刚刚她抬头,就看到许辰让和修宁四目相对的定格场景。
尽管对视时间不长,也就两三秒。
搁以前,柏霓根本不会多想,但如今撞破了许辰让的秘密,让柏霓后知后觉地明白。
他看向她的眼神,根本就算不上清白。
柏霓心里泛起密密麻麻的酸。
以前总以为许辰让对谁都冷冷淡淡,漠然且有原则。
导致自己对他也是敬而远之。
如今看来,他也并不是对谁都那样。
至少,对修宁,是唯一的例外。
周五不用上晚自习,临时通知放假。
左传飞提议去台球室玩。
修宁摆摆手:“别。没兴趣。”
班彻提溜椅子,转了个方向,和修宁面对面,双手合十,哀求道:“走吧,好久没去了。过过手瘾呗。”
修宁换了个角度撑头:“我要去找澄九,你别跟着来。”
班彻摸摸鼻子,悻悻道:“你去找九姐啊?”
“嗯。”
“那让哥也不能一起去?”
修宁皱眉嫌弃:“他去干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不喜欢那个地方。”
班彻点点头:“那行吧。”
椅子被班彻重新提方向,归了位。
等他反应过来,班扯凑到修宁面前,突然说了句真话,“不对吧。你不去台球室,是不是不想看见那个糙人啊?哎我说,我跟阿飞已经很久没看见他了。”
修宁撇嘴,欲盖弥彰:“谁说的。”
班彻像是抓住了修宁难得的尴尬,把那尴尬的点瞬间撕大,“自从他上次来我们这儿碰壁之后快一个月了吧,以前常去的地,还真没见到他。你说说,他是不是真沉下心来学习了啊?”
江荡跟人间蒸发了一样,酒吧没见着人,电竞城也没影子。
修宁细细想,是很久没听到他的消息了。
班彻唬修宁,表情要多夸张有多夸张,“完了,要真考上我们学校了,你就惨咯,以后天天看见他追着你跑。”
修宁冷着脸:“班彻,是不是想死?”开涮开到自己头上来了,能啊你?
“不想啊哈哈哈”
说是不想,但班彻今天是铁了心逗修宁玩儿。
修宁一个起身,跟在班彻身后追。
路过教室门口。
许辰让刚好进来,修宁和他擦身而过。
手腕被人拉住。
修宁回过头,有些震惊,急忙甩开他的手,“许辰让,疯了吗?你拉我手干什么。”这里是学校。
知不知道被老师看到,自己是要挨批评的。
他个十佳全能好学生当然不用担心别骂,可她在老师那儿的印象本来就不好,这种手拉手的事情,不用猜都知道老师只会偏心骂她一个人。
许辰让垂眼说了声抱歉,接着收回手,单手插入兜。
他继续问:“你跑什么?”
班彻在走廊那端欠打地比了个挑衅的手势。
修宁“啧”一声,觉得班彻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冲着许辰让抱怨,“你看他啊,班彻那样子,真的很犯贱。”
左传飞在一旁,隔岸观火。
待修宁说完,还赞同地点点头。
班彻在许辰让警告性目光扫过来那一刻,瞬间收起嚣张的比划。
没办法,别看许辰让平日里话少。
可哪些人该惹,哪些人不该惹,他和左传飞都门清。
惹到修宁,被打一顿,这事就过去了。
惹到让哥,那暗里吃的亏,可就得八百年都忘不了。
许辰让收回目光,在修宁身边轻声商量,“晚上我要去补课。要不要等我一起。”
修宁念着自己要去乌澄九那一趟,可许辰让这“黏人劲”得她自己好好想想,该怎么甩掉他。
她踢了踢脚尖,心不在焉地问:“等你一起有什么好处吗?说来听听,不心动我就不等。”
许辰让垂眸:“今晚的补课费,都给你。”
他的补课费,不便宜。
修宁听毕,止不住地弯了弯唇,又觉得这样高兴的太明显,显得自己拜金。
于是矜持了一下:“哦,想贿赂我啊?”
许辰让:“不是。”
修宁没心没肺地笑:“那是什么啊?”
她突然抬头,欲探究竟。
窗外玫瑰色的晚霞打在少女瓷白的肌肤上,让修宁此刻看起来漂亮极了。
许辰让低头,喉咙动了动,一双漆黑的眼里,只盛得下她的身影。
只听他说——
“赚钱,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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