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
陈琰心都跟着一突突。
回过神来,严肃的唤了一声:“陈平安。”
平安呲着一排米白色的小牙:“爹爹,打一架呀。”
陈琰忍了整整一个月,实在是忍无可忍了,捞过平安按在膝头就拍了几巴掌。速度之快,等平安反应过来,屁股上已经火辣辣的痛成了一片。
“啊啊啊啊爹爹不,讲,武,德!我还没,说,开,始!”平安手蹬脚刨。
陈琰重新将他放回地面,待他说了句“开始”,再次将他按倒就揍。
由于实力过于悬殊,打架变成了单方面挨揍,鲤鱼打挺是他最后的倔强。
结果是平安出师不利,捂着屁股跑没了影。
陈琰长长的出了一口恶气,畅快多了。
再提起笔,手上运笔如飞,如有神助,写出了科试以来最满意的一篇习文。
……
东屋里,林月白站在床边柔软的提花地毯上,咬牙切齿得看着床上呼呼大睡的小兔崽子。
入夜时,她照旧把自己的衣角和儿子的绑在一起,就是为了防止他一早去打扰丈夫读书,结果刚刚睡熟,熊孩子竟从床头小几上摸了一把小剪子,把她的衣裳剪了个洞,溜下床去。
看着自己破洞的衣衫,林月白攥紧了拳头。
事已至此,别怪为娘心狠手辣!
……
平安一觉睡到天光大亮,像一只大蠕虫,在柔软的床褥上滚来滚去。
“安哥儿醒啦!”陌露端一盆温水进来,打算帮他洗漱。
平安从被窝里抬起头,给她一个甜甜的起床笑。
“啊!”陌露忽然尖叫一声,铜盆险些脱了手,水撒了一地:“安哥儿你你……你的眼睛……”
平安:??
陌露转身拿来一柄小铜镜,端在他面前。
平安对着镜子照照,只见镜子里那唇红面白的小娃娃,顶着两个黑黑大大的黑眼圈儿,活像后世电影里的小僵尸。
他还在发愣,却见九环已经慌慌张张的找来了娘亲。
“大奶奶,您快看,安哥儿他……”
林月白匆匆坐在床边,捧着平安的小脸左右看看,不由大惊失色:“安哥儿这几天吃了什么东西?”
陌露忙道:“跟大爷大奶奶吃住在一块儿,也不曾跟老爷出门乱吃东西,怎会如此啊!”
“快去请郎中。”林月白吩咐道。
九环应一声,转身出去。
林月白眼泪簌簌的落下,一边用手帕蘸着眼泪,一边哽咽道:“我可怜的儿,你千万别怕,娘一定想办法把你治好。”
陌露站在床边,也跟着抹眼泪,小福芦吓得不敢靠近,阿蛮在一旁不停地安慰他。
“娘,我本来不怕。”平安嗓音颤颤,他们把气氛渲染的,仿佛随时准备开席似的。
他将信将疑地走到妆台前,用手指蘸水在眼眶上蹭了几下,居然不掉色。
又去脸盆架上,拘一捧清水洗脸,还紧闭双眼,用小手使劲搓了几下。
居然是真的!
他这下有点慌了,他才四岁啊,还如此年轻,就不帅了。
看着镜子里的“小僵尸”,平安想哭,古人也要靠脸吃饭啊,一顿操作之下,老爹的科举大业丝毫不受影响,自己的饭碗就先丢了。
“郎中来了!”九环急切的声音传入堂屋。
老郎中背着药箱进来,一番望闻问切,弄的平安紧张不已,小手乖乖放脉枕上动都不敢动。
郎中收起脉枕,慢条斯理的说:“小公子是肝气郁滞,气机不畅,引致血流不顺……”
听得平安晕晕的:“老爷爷,请您说一点小孩子能听得懂的话。”
郎中笑笑:“小公子是否每日寅时既起,还经常不睡午觉?”
平安诚实点头。
“小公子这个年纪,每天起床不能早于辰时,中午必须小睡半个时辰以上,否则就会像今天这样,气滞血瘀,汇集于眼周,变成乌青的眼圈。”郎中说的头头是道。
“哦——”平安听懂了。
“大夫可有医治之法?他才四岁……”林月白忧心忡忡地问道。
“大奶奶莫急。”郎中坐下来,提笔开出一张药方:“照方抓药,一日两次,连服三日即可缓解。只是大凡治病,要三分治七分养,千万记得,不能再早起晚睡了哟!”
林月白看向平安,后者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看着郎中起身收拾药箱,平安忽然提问:“老爷爷,色素沉着,只需要三天就能治好吗?”
李郎中:……
什么沉着?
平安又问:“祖父脸上的老人斑也可以?”
李郎中:?
“祖母脸上的蝴蝶斑也可以?”
李郎中:??
平安伸手去抓药方子,那哪是药方啊,那是一条金光闪闪的致富之路呀,虽然他家已经很有钱了,可谁嫌钱多呢。
李郎中有点慌。
林月白忙拦住儿子:“呃,李大夫还忙吧?九环。”
九环立刻上前,为李郎中封上一笔不薄的出场费,呸,诊金,而后笑吟吟的送他出门。
来到院子里,确定在平安的视线之外,九环才对他道一声辛苦。
李郎中这才松了口气,擦了擦额角的汗:“你家小少爷挺难糊弄啊,他眼窝上到底是什么东西?”
九环低声道:“我们大奶奶用了最上好的眉黛,水洗不掉色,必须用油擦。”
李郎中赞叹:“还有此等好物。”
“每天趁他睡着后补补色就好。”九环又问:“李大夫,这药方……”
李郎中道:“我瞎写的,不过是红枣、麦仁、山药之类,没害处,煎服即可。”
九环一愣:“红枣麦仁山药……不会熬成粥吗?”
李郎中:……
这丫鬟怎么这么多话呢。
……
次日晌午,他先去县衙办事——妻子托他替向县衙户科打个招呼,让曹妈妈带着两个孩子分家,最好是能拿回丈夫生前攒下的房产,尽管是低矮潮湿的小平房,好歹也算一点产业。
户科告诉他,按照朝廷的现行办法,夫死子幼,寡妇要想分家,得立女户才行。
陈琰问明流程,正打算离开,孙知县得知他来了,便遣人叫他过去一叙。
进得后堂,县尊大人果然又在摸鱼,热情地拉着他,热上一壶茶,请他欣赏自己新造的盆景迎客松。
“彦章,我观你眉宇间有一团焦躁之气,就将它送给你罢,回去摆在案头,没事抬头看看。”
陈琰看着眼前针叶茂密、坚韧挺拔的松树,叹道:“县尊是想提醒我:淡泊明志,宁静致远。”
孙知县啜一口茶:“我是想劝你坚强点。”
陈琰:……
孙知县笑着,亲手替他添茶:“还是因为令郎?”
陈琰便将昨晚发生的事讲给他听。
听了他的陈述,孙知县非但不同情他,还对他施暴的行为深表谴责:“彦章你可知,古人教子,有七不责:对众不责,愧悔不责,暮夜不责,正饮食不责,正欢庆不责,正悲忧不责,疾病不责。”
陈琰听来听去,哦,那就是任何时候都不能责怪孩子了。
孙知县再次强调:“对待孩子,一定要不厌其烦、循循善诱、潜移默化、言传身教……你是读书人,要记得‘大怒不虓声而呵’,怎么能动手打一个小孩子?要知道,你可以有很多孩子,他可只有你一个爹啊。”
陈琰听的心里百般不是滋味。
沉默片刻,他纳罕地问:“县尊,您说的这些,自己都能做到吗?”
“我当然可以。”孙知县颇为自豪,又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但是拙荆不行,拙荆脾气不好,把他们治的服服帖帖的,用不着我操心。”
陈琰:……
辱骂朝廷命官是个什么罪名来着?
算了,有那精力还不如多看两篇程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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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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