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 17 章

平安可不是一般好糊弄的小孩子。

对李郎中的药方,他始终秉持怀疑态度,尤其看到那碗像粥一样的药,他根本不屑一顾:“世上哪有这种汤药?”

九环指着药碗对他说:“这叫‘药粥’,属于药膳范畴,安哥儿你还太小,是药三分毒,就得吃这‘药粥’。”

“哦——”平安恍然大悟,原来古人也会区分儿童用药啊。

为了恢复颜值,他每天要喝两碗粥,并保证好好休息,就算早醒,也闭着眼睛养神。当然,他如今这副尊荣实在没办法出门,万一吓到别人,还当是谁家小僵尸从坟里爬出来了。

他每天都会认真睡觉、洗脸、照镜子,第三天午觉醒来,阿蛮来找他玩,兴奋的指着他的脸:“安哥儿,你的黑眼圈不见了。”

平安跑到镜子前,黑眼圈果然消失了,那个粉雕玉砌的漂亮小孩儿又回来了。

林月白主仆三个在一旁强忍着笑,还要一本正经的讨论:

“李郎中的法子果真有效,黑眼圈真的不见了!”

“小孩子果然要睡足觉才白净漂亮。”

“大奶奶,能不能让李郎中也来给我看看,我最近脸色都暗黄了。”

“可以,李郎中最擅长此道。”

平安听得一愣一愣,阿蛮和小福芦盯着他的脸研究了许久。

“娘,你把药方给我看一眼,就看一眼。”平安道。

“你还不识那么多字呢。”林月白忙道。

“识了识了。”平安一路追着林月白去了主院。

一家人都到齐了,丫鬟抬上食桌,刘婆子正在摆饭。

陈老爷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三天没见到孙子,抓过来便往额头上亲了一口,觉得哪里不对,又揽到身边闻了闻,纳罕道:“这孩子身上怎么有股蓖麻油味?”

陈琰:“通便。”

林月白:“润肤。”

陈老爷愣愣的:“到底是通便还是润肤?”

“你那鼻子快赶上阿吉了,快吃饭吧。”赵氏为他夹了一筷子芦笋,堵上他的嘴。

平安警觉皱眉——难怪今天午觉起来总闻到奇怪的味道。

他看向爹娘,两人目光躲闪,夹菜给对方以掩饰尴尬,结果想到一块儿去了,筷子打起架来。

直觉告诉他,他被娘亲下套了!

“哼!”平安发出一声暴怒的……小奶音。

被激怒的人类幼崽决定原地黑化,展开更猛烈的“报复”。

次日,他黎明即起,在院子里简单热身,再次闯进书房访问亲爹——书房里一片漆黑。

他熟门熟路的摸向前院,前院漆黑一片,凉风拂过,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爹呢?

他又摸回东院,恰见冯婆子打着哈欠从耳房出来,去小厨房准备早饭。

冯婆子睡眼惺忪间,只见一个披头散发的白衣裳小人儿,先是骇了一跳,定定神才道:“安哥儿,你怎么起来了?”

“冯阿婆,我爹呢?”他问。

“大爷昨晚赴文会回来的晚,睡在西屋呢。”

平安点点头,转而摸向西屋,就着昏暗的天光,只见榻上之人睡得正酣。

平安揉揉疲倦的眼睛,是他爹没错啊,可已经卯时正了,怎么还在睡?

他站在原地歪着脑袋,一时不知该怎么好。

叫他起床读书?自己是来干什么的?

任他继续睡觉?自己是来干什么的?

平安一脑袋浆糊,在椅子上坐下来,实在熬不住,打了个哈欠,趴在桌上睡了过去,一觉就睡到日晒三竿。

他睡得肩膀酸麻,两只手臂像灌满了电视机雪花。

甩甩手,跺跺脚,再一抬头,他爹刚从床上起来,散着头发,正懒洋洋地看着他。

四目相对,半晌无语。

“你怎么在这儿?”陈琰率先开口。

“爹,不起来读书吗?”平安率先开口问。

陈琰打了个哈欠:“晚些再说。”

“也不去府学听课吗?”平安疑惑道。

林月白恰好进来,向他解释:“你爹向府学告了假,乡试之前要多休息,养好身体。”

为了印证妻子的说法,陈琰懒散地往床铺上一倒,打算再睡一会儿。

平安仿佛听到了天方夜谭,毕竟这是记事以来,第一次看到老爹睡懒觉。

接连几天,陈琰早则睡到晌午,迟则睡到午后,平安心中泛起嘀咕,老爹怎么突然转性,日日昼寝呢?

在排除中毒生病受伤怀孕等诸多不利因素之后,平安非常确定这是一件特大好事,决定每天守在西屋门口,将任何打扰老爹睡觉的情况挡在门外。

却说陈琰整日被平安缠的不胜其烦,只好另辟蹊径,趁平安醒着的时候睡觉,睡着的时候读书。这么小的孩子,不管他晚睡还是早起,总是要睡觉的。

陈琰在儿子的“守卫”之下,睡眠质量大大提升不说,读书也更加专注了。

距乡试仅剩七天时,陈琰用三天时间倒了个时差,收好考篮,便准备次日奔赴省城。

……

大比之年,又临近乡试,笔墨纸砚价格飞涨,程文范墨销售一空,街市上随处可见头戴方巾、身穿儒衫的书生,他们大声讨论着程朱经义和考试技巧,连讨价还价都离不开“之乎者也”。

平安早起去街上转了一圈,回到家说话就不正常了。

曹妈妈洗了一盘清甜的鸭梨,小福芦用小小的手抓起最大的一个。

平安制止道:“汝不闻‘孔融让梨’乎?鸭梨之大者,应让汝姐先吃。”

刘婆子盛饭时不慎打翻了一碗鸡汤馄饨。

平安摇头道:“惜乎哉,鸡汤馄饨之去也,不复回也。”

弄得刘婆子手足无措,还以为自己犯了多大忌讳。

陈老爷听得直皱眉:“乖孙啊,你把舌头捋直了再说话。”

平安伸出舌头,口齿含混道:“祖父,吾舌直也。”

林月白撂下筷子:“要是不想吃饭,娘教你读书去?”

平安忙给娘亲夹菜:“娘,这道莴苣真好吃,脆脆的,你尝尝。”

全家人都被他逗乐了。

“玉官儿明日启程,东西都备齐了吗?”赵氏叮嘱道:“旁的都是其次,要紧是文书和浮票。”

“母亲放心,都在考篮里,每日检查一遍,不会有失的。”陈琰道。

平安竖起耳朵听着,心里疑惑,他们在饭桌上说这个,不怕自己再去偷吗?

哦……是空城计,说的越简单直白,越让他不敢轻举妄动,可他偏要反其道而行,司马懿不敢进城,他陈平安就敢!

临睡前,曹妈妈拉着阿蛮嘀嘀咕咕,阿蛮便搬着被褥和娘亲一起睡在东屋里隔出来的小间,只留小福芦跟着九环、陌露在耳房睡。

曹妈妈还对林月白说:“阿蛮睡觉浅,让她盯着安哥儿,必不会让安哥儿夜里再跑出去了。”

平安偷偷听到,暗自得意,让阿蛮看他,跟让耗子看灯油有什么区别?阿蛮早已被他收买妥当。

阿蛮热心肠,夜里醒来,非要跟着平安去帮忙,她力气大,干活利索,所以这次行动在她的帮助下尤为顺利,他们将沉重的考篮一整个扔进西院的枯井里,还用铁锹铲土填埋,扔进许多碎石块。

平安拍拍身上的土:“安全了!”

这下除非掘地三尺,再也不可能找到了。

“安哥儿,咱们刚刚扔进去的是什么东西?”阿蛮天真地问。

“我爹的考试用具。”平安道。

“啊!”阿蛮慌了,险些跳进井里去捞。

平安忙将她拦住:“别怕,你回去睡觉,只当不知道。”

“大爷明天怎么去考试?”阿蛮急道。

平安安慰她道:“我自有我的道理,你别多问,也别怕。”

……

平安又累又困,溜回房里倒头就睡,一夜风平浪静,再睁眼时已是天光大亮。

他是被一阵鞭炮声吵醒的,出门一看,送考的亲友已经在前院吃上早饭了,有人在席间笑谈,有人拉着老爹和祖父说吉利话,陈老爷听着外人的逢迎之词满面红光,红的发紫。

这对吗?

平安心里泛起嘀咕,考箱不见了,居然没人发现?

他辗转回到内院,东院里井井有条的忙碌着。

冯婆子将一袋子白米和耐放的糕点熟食摆在桌子上,又去打包调料,娘亲正在整理考箱。

考箱?!

只见天井中央赫然摆着一只大箱子,廊下还有一只一模一样的,娘亲正对着清单仔细检查。

第一层是笔墨纸砚、试卷防水袋、防风蜡烛,以及修补号房用的钉锤浆糊;第二层空着,准备装吃食、炊具和餐具;第三层放置考帘、铺盖,防寒的毛毡等;第四层放置身份文书,户籍、考牌、浮漂等,证明考生身份的东西。

乡试要考九天六夜,吃喝拉撒全在一方小小的号房里,身体状态极为重要,不得不仔细备齐。

平安瞠目结舌地看着眼前的一幕,林月白抬起头,若无其事地问他:“怎么了。”

平安拼命摇头,甚至怀疑自己昨晚做了一场梦。

林月白不温不火,让九环带他去吃早饭。

平安往食桌前一坐,面前除了一碗及第粥,还摆了至少七种花色的“状元糕”,上头分别写着“旗开得胜、金榜题名、前程锦绣、蟾宫折桂、金科及第、鹏程万里、步步高升”。

问都不用问,这么浮夸的糕点,一看就是祖父弄的。

平安对九环道:“我想吃包子,馄饨,油墩子。”

九环掩口笑道:“你昨天又藏大爷的东西了不是?大奶奶生气呢,只让你吃这个。”

平安:……

看来昨晚不是做梦。

平安四下看看,低声问九环:“院子里的考箱是哪来的?”

九环朝天井里看看:“是大奶奶提前准备的备份。”

平安又指向廊下另外一口箱子:“那只呢?”

“那是备份的备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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