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他就要掀开车帘时,突然听到了人声。这里的一番动静,已经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全都围拢了过来。
“这,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哭成这样?”
“好像是摔倒了,奇怪,安阳郡主不是追着个男的走了,这女子会在这儿?”
“看样子似乎是……被扒了衣裳?”
众人看着那侍卫的眼神都不对劲了,那侍卫迎着众人怀疑鄙夷的眼神,脸色越来越僵。
别这么看我!我真的没有扒她的衣服。
侍卫表面上依旧一副面无表情,他道:“郡主有事,便请夫人在此等候。”
此话一出,便是不准几人走的意思。
“我家夫人是嫁了人的!你们郡主有何居心,竟让夫人衣裳不整的在外面?”红灵朗声道:“我们身份再如何微末,比不上安阳郡主皇室血脉,但实话告诉你,我家夫人与将军府有些干系,若是安阳郡主有何意见,让她去将军府提!”
红灵和绿珠再也不看那侍卫一眼。
众人原本看热闹看的兴起,听到将军府三字,顿时如同寒风卷落叶,寂静无声了。
谁人不知道将军府?那可是谢云亭那个杀神的府邸。
杀神不在京都,但杀神的名头响彻京都。
谢云亭这个从来不在外人面前露面的杀神,三岁死了母亲,十三岁父亲战死沙场,自个从六岁开始被下毒,被暗杀,到十三岁第一次参军开始,便已经经历过许多次生死。
而暗害他的人几乎没有一个好下场。
给他下毒的人把自个毒死了、用刀杀他的人被刀刺穿了脖颈、用剑杀他的人被剑砍掉了头颅……虽说这其中动手的大部分都是暗中的侍卫,可下令的人是杀神!是他选择让那些人用自己害人的方式迎接死亡。
这种恶趣味和险恶用心,让听到的人都很是不寒而栗。
小小年纪便如此心狠手辣,也怪不得后来到了战场,短短时间内就能杀得敌军丢盔弃甲,又留下了许多可怕传言。
这些倒是其次,最主要的是朝中权贵无人敢惹他。
毕竟拥兵百万不是说说而已。这百万的兵全是谢家三朝几代人的将领积累下来,虽说不是谢家军,但只要谢云亭开口说句话,这群人想反也就反了。
大云朝如今就是个靠着谢云亭那些兵撑着的空壳子,要是哪一日惹恼了将军府,是真的会灭国的。
当然唯一一点好处便是,谢云亭这么多年来都没什么反心,而且谢家只留有他一个儿子,他死了便不再会有威胁。
“……竟然和将军府有关系?真的假的,不会是骗人的吧。”有人小声开口。怎么想都觉得一个苏州的商户女子,不会和将军府有联系。
“对了,听闻那位将军夫人的亲妹妹,不是也在杏花胡同,到时候去旁敲侧击问问不就好了?”
江房漪准正要离开,突然听到了这句话,她顿了下,便有些恍神。
妹妹……
对了,她是有个妹妹的。
妹妹是继母的女儿,比她要小一岁,性子天真可爱,或许被宠爱长大的孩子都是如此。
她脑中浮现出前世,她初到生父的府邸,妹妹躲在柱子后偷偷的看她。被她发现后一溜烟的就跑远了。
后来熟悉一些,妹妹就对她道:“姐姐,虽然你不是与我一个母亲,但我一直想有个姐姐,我们一定会变成最好的姐妹的。”
可惜自从她嫁入将军府后,两人便很少见面。后来她被带回了东宫,妹妹成为了东宫的侧妃,两人依旧没有太多见面的机会。
偶尔一见,妹妹总会心疼的看着她,“姐姐,太子殿下怎么能……怎么能这么对你。”
后来,李锦登基为帝,妹妹成为了柔妃,而她则被彻底软禁了淑德殿内,再没有与妹妹见过。
“夫人?”红灵轻轻唤了一声。
江房漪从回忆中抽离出来,拍了拍红灵的手。
“诸位,民妇便……”
就在此时,马车里突然传来一声低沉的嗓音,“这位夫人,可否进马车一叙?”
声音温润如玉,乍一听有种泉水撞击石头的通透之感,这声音并不尖锐,甚至有些柔和,可就在听见这声音的这一秒钟,江房漪脑袋轰的一声炸了。
李锦!
李锦怎么会在这儿?
皇室子弟一般不会轻易进入杏花胡同,若是来此,便会引起皇帝猜疑。李锦身为太子,怎么敢在这么多人面前暴露身份?
江房漪心脏在一瞬间的紧缩,她不敢回头,几乎僵在了原地。
怎么办?他已经认出她了吗?
咚咚咚——
咚咚咚——
咚咚咚——
她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这,这声音……”有人小声惊呼道。
他身侧的人翻了个白眼,“大惊小怪,这不是很正常吗?”
江房漪忍不住想:正常吗?
却听那人道:“安阳郡主什么性子你不知道?随身带个男宠有什么想不通的?”
也不是谁都能看见太子熟悉太子的,这些人顶多是没想到安阳郡主的马车内还藏着一个男人,但想想那安阳郡主的名声,众人又觉得正常。
一个荒唐□□之人的马车里有男人,有什么不正常的?
男宠?!
这两字让江房漪几乎不会思考的脑袋快速的转动了起来。
对,李锦若是认出她,何必开这个口,让人误会他的身份。他开口也可能是试探她。她要赌这个可能性。
江房漪嘴唇颤抖,强自镇定道:“改日民妇自会去郡主府上亲自请罪,今日便算了。”
江房漪声音尽量放的平缓,对着马车道:“听闻郡主最喜欢精巧的物件,我这里有个镯子送允郡主,先做赔罪。”
边说,江房漪便拉住了红灵的手腕,她用的力气有些大,看着红灵说道:“绿珠,你去,将东西给这位大人送过去。”
红灵不过微微愣了下,便立马道:“是。”
绿珠在旁边,虽然有些不理解,却还是闭紧了嘴巴。
“这位女子想的太简单了。”周围人窃窃私语,“依照安阳郡主的性子,一个镯子可不会让她善罢甘休。”
“那位郡主今早不是已经放过她了吗?难道是秋后算账?”
“这女子和将军府关系深不深,保不保得住她?”
“也可能是胡诌的,这么多年也没听见谢将军府还有什么亲戚。”
众人这么一想,又觉得这女子和将军有关系的可能性不大。
这些人虽然声音放的小,但江房漪站的太近了,几乎听了个九成九。
她沉默着不说话。
此刻,红灵已经走到马车旁。
“大人,这是我们夫人给郡主的赔罪礼。”红灵恭敬的道。随后,将镯子从帷帘口里递了进去。
她的动作挑不出任何毛病,过了一会儿,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将帘子挑开了一个口子。
口子不大,外面的人看不清楚里面,里面的人也只能看清最近的人。
李锦的目光扫过那只拿着镯子的手,顺着手看出去……看见了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不是?
他眼中掠过一抹失望,还是接过手镯,“那便替安阳谢过了。”
他声音冷淡下来。
是他太想她了吗?
他的出声是试探,若是真的是她,她定然会听出她的声音来与他相认;接镯子则是为了以防万一,让两人错过。
但这两次试探的结果,都不是他想要的。
红灵回到江房漪身边,江房漪便道:“这位大人,民妇便先行告辞了。”
李锦没有再出声。
江房漪心中大石总算落下,她带着红灵绿珠匆匆离开,白色面纱之下,她的嘴唇被死死咬着,近乎咬到破损。
她只是听见李锦的声音,便忍不住想起前世。仿佛回到了当初的深宫之中,暗无天日的日子。
印象最深的一次,是她坐在铺设了狐毛毯的地上,迷药让她的脑袋昏昏沉沉,她看不清眼前的东西,只觉得天地都在旋转。李锦坐在铺设了许多毛制物品的床上,身着明黄色的里衣,看了她一个时辰。
直到她意识有些许恢复,他低低的笑道:“小漪,爬进来,让我看看你。”
他对待她,如同对待一只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小宠,就连那个“小漪”,都让人觉得恶心。
头疼欲裂。
她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也就难以控制自己的身体。脚步虚软之下,她整个人踉跄了下,被绿珠搀扶住,才勉强站稳了脚步。
可她还未迈出几步,那马车内又传来一道声音,“慢着。”
“……这位大人还有何事?”江房漪道只能强打起精神。
“听闻你住在东林巷?”那男子声音舒缓。
心中一凌,江房漪有种不祥的预感。
“是。民妇现就住在东林巷十一户。”她道。
此话出口,那男子低低的笑了一声,“凑巧,我刚刚想起安阳这几日很想去那里看看。便正好一起了。”
此话是……何意思?
男子道:“来人,去将安阳郡主请回来,一起去东林巷走一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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