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大家共同期待的《社会体育学》这门课,被安排在第三周开课。对于这门课,叶云庭早就做好了完全的准备。
“体育社会学这个概念不同于我们在本科阶段所学的《社会体育学》,调整短语间词语的位置,意义就完全不同了。体育社会学是把体育这种社会文化现象作为一个不断变化发展的整体,运用社会学的研究视角,研究体育与其他社会现象之间的相互关系......”
周梓深用粉笔板书了“体育社会学”五个大字,并将这个概念呈现在PPT上展开阐述的时候,已经有一半的学生已经被绕晕了。
喻见想,如果不是冲着周梓深的颜,这一群白天打球,晚上打牌的懒汉,估计还在床上睡大觉,哪有机会提前感受早八的乐趣。
目光扫过教室,突然停在后排:叶云庭穿着蓝色运动服,指尖在笔记本上快速记录,偶尔皱眉思考,与周围低头划水的学生形成对比,叶知微指尖无意识收紧粉笔。
只见她课桌侧面靠着一只网球拍,桌面左侧放着一本陕师大出版社出版的《金枝》,书封黑底金字格外亮眼,在一群同样着运动衫的半大孩子中间,显得格格不入。
研究生其间开展的《体育社会学》这门课,实际上讲解的内容跟体育关系不大,却是围绕社会学探讨,《金枝》这本书不论是对于发展一个人客观思想,还是做社会学研究,都会有很大启发。正如书中所言:“摒弃自己的主观臆断,设身处地地理解他们,那样我们先入为主甚至是偏见就会得到控制。”本质上而言,硕士阶段已经是在想可研究进发,做研究定当摒弃主观偏见,客观看待问题,追究问题本质。
书不算新,侧面也没有南川体育大学图书馆藏书章。说明书是学生自己购买的,且看了不止一遍。
周梓深突然意识到自己将过多的关注度放在了那一个学生身上,于是回过神,清了清嗓子,继续上课。
但那深蓝色运动服,及肩短发,以及恬静的气息一直萦绕在心头,无法磨灭。
下课后,周梓深的眼神不自觉朝向那抹蓝色身影,其他学生都是听见“下课”打了招呼,冲周梓深笑笑便离开了。
只有她,丝毫不受周围环境影响,依旧安静整理笔记,并用不同颜色的笔写下自己的心得与疑问。
贸然走过去恐怕不妥,周梓深顿住脚步,站在讲台前缓慢整理——一本书,心里期待着什么,直到——那抹蓝色消失在教室后门。
内心有些失落,她竟然不像其他同学那般走上前来跟自己说再见,哪怕就远远冲自己笑笑,摆摆手也没有。
“小叶子,你终于出来啦!”喻见看叶云庭夹着网球拍抱着书从教室出来,连忙冲过去,抱怨她出来太晚,拿小拳拳捶叶云庭的肩,叶云庭同她嬉闹着。
这一幕恰被从前门出教室的周梓深看在眼里。还小叶子,叫得怪亲热呢!
“我刚其实有一刻走神了,不过不一会儿又回来了,思考一个问题,我们一天研究来研究去,终了一场空,那为何还要研究?”
“叶云庭,你又抽抽啦?”喻见心想,这家伙该不会是个INTP吧!
确实,一群体育生一起,她不管是身材长相,还是言行都是鹤立鸡群。一天满脑瓜问题,啥也放不下,活了二十三四年也没谈过恋爱,话说她爸妈感情不和,磕磕绊绊二十几年,隔三差五的大打出手,想必对她的感情观和恋爱观影响颇大,看来自己作为她的闺蜜,一定要想想办法,看孩子把自己憋的,愣是要整出两篇C刊的架势。
喻见是见到帅哥美女都要垂涎三尺,看上去一副不太正经的模样,跟她甜美可爱的娃娃脸简直是两个极端。
“小叶子,你这生命是不是需要点激情,需要点火花......”
“嗯嗯,罗曼·罗兰说爱是生命的火焰,或许......无爱的一生将是徒劳......”
“妈妈的孩子开窍啦!哈哈哈哈哈!”
叶云庭白了她一眼,长腿迈开,喻见在后头拼命追赶。
“周教授,刚才您讲的其中一个观点,我有不同的看法......”喻见埋头苦追,一不留神额头撞上突然停下脚步的叶云庭肩胛骨上。侧挪开身,跟见鬼一样躲回叶云庭的后背。
这家伙居然直接拦着教授的去路,质疑教授在课上讲的观点,真要命,偏偏自己一直在微博刷泰百新出来的一对同性CP的热播剧照,不敢对视教授的眼睛。不过仔细一看,周教授的眼睛跟那对CP其中一个的很相像,明丽大气,微微一笑就叫人沉沦,那双桃花眼要是动情,估计勾死人,想到拿反差画面,喻见又要流口水了。
死脑,你给我消停点儿,教授本人还在跟前呢!喻见在叶云庭背后偷偷捏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差点疼到灵魂出窍。
“周......周教授好!”忍住大腿传来的剧痛,一边骂自己的死手,一边跟周梓深问好。
“愿闻其详”周梓深鼓励叶云庭提出质疑,两人一边顺着校园林荫道往校门走,一边讨论着,将身边还有第三个人抛到九霄云外。
直到校门口,两人相谈甚欢,谁也没发现第三人掉太远,走丢在校园。
由于聊的太过投入,以至于靠在车边的何守明朝周梓深招手,她也没有看见,叶云庭忽然意识到什么,连忙说抱歉耽误太长时间,下次有问题再请教。转身离开,余光似乎捕捉到有人在给周梓深打招呼,但她并没有后回应,想来应该是自己看错了。
工作室经历房地产高峰后跌落谷底,近半年来生意一直不景气,不像前两年大单接到手软,如今单子寥寥且都是小虾米。小客户给不起价格还各种挑刺,这要放在前两年,这种单子属于拍不出档期直接拒掉的。何守明与侄子便商量着年底转让出去,然后老老实实出去上班。
就在前一天晚上,何守明睡前在网上提交的个人简历点击发送时,手机提示音响了起来,难得地工作室的收到了一个订单,活儿简单且报价不菲,何守明也觉得松快不少,哼着小曲儿接订单。
接了这单到完工大约一个月,但收入足够工作室运营一段时间了。
其实他所谓的养家糊口不过是维持工作室的基本开支和他自己的个人开销。由于工作室在成立之初收入不太稳定,前期支付的款项和各级部门疏通关系所费不赀,因而由周梓深负责自己和女儿支出,后来慢慢形成了习惯,家庭支出也一直由周梓深来承担,这样以来,她便对何守明和女儿少一分愧疚。
这应该是这半年来最值得庆贺的一件事了,想到这里,他顿时心里涌出一股难言的失落。抬眼看了看地上门缝投过来的那抹灯光,蹑手蹑脚的走到门前,缓缓地拉开次卧门,房内充满了阳光,却空无一人。
客厅餐桌上,剩下一块被女儿啃得参差不齐吐司边,餐垫上用蜡笔画了歪歪扭扭的房子,屋顶涂成奇怪的浅紫色。
两个人又有许久没有交流过了,甚至关于女儿的养育也没有真正的探讨过。何守明沮丧地觉得,对这个家而言,自己是个可有可无的人,虽然他在尽力为这个家付出他所能付出的一切。
但久了才发觉,一切付出不过徒劳......
本来当初接受这段无爱的婚姻源于冲动,知道她不是合适的人选,可是,他说服不了当时的自己。
那时候何守明并不知道,周梓深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让这个自己一直都钦慕的女神会失去活下去的勇气。
那些年,周梓深在南川大学史学院是男生们私下里绕不开的话题。图书馆三楼的史料阅览室,总有人借着找参考书的由头,偷偷往靠窗的位置望——那里常坐着查阅古籍的周梓深,晨光落在她浓密而卷翘的睫毛上,沉静而美好。钢笔在泛黄的史料复印件上“沙沙”写下娟秀金文篆体,连偶尔抬手拢一拢耳边碎发的动作,都能让邻座翻书的手顿上半秒。
每到外出考察,男生们总会抢着帮她搬沉重的文物整理箱,哪怕她每次都只是微微颔首,清冷得说“谢谢,不用”。有男生熬夜查遍文献,想做好充足的准备,在断代史讨论课上能够与她交流,可她并不参与热烈的讨论,而是在最后环节条理清晰地补充观点。眼神始终落在史料上,瞧不出多余的波澜。就连学院新年晚会上,她穿着清雅的月白银纹旗袍向新生致欢迎词,台下男生们的目光都像被磁石吸引,可那些喧闹似乎从来不属于她,她如同高山雪莲,任凭谁都无法采撷。
大家都知道她是史学院的高岭之花,连递杯热咖啡都会被礼貌拒绝,可还是忍不住仰慕——仰慕她指尖抚过青铜器时的专注,仰慕她在讲台上讲解甲骨文时的从容,更仰慕她那份不染尘埃的清冷,像博物馆里隔着玻璃的稀世珍宝,只能远远望着,不敢有半分唐突。
谁也不曾想到,这样让全学院男生心动的人,后来会悄然走进一段平淡的婚姻,只是那份刻在骨子里的疏离,即便在柴米油盐里,也没少半分。
婚姻于她,不过徒劳......
与周梓深道别后,叶云庭突然想起某小短腿第三人,拍了拍脑袋,连忙转身快步原途返回去寻。
一边走着一边打电话,响了三声那边就接了起来。
“谈完啦?”
“啥谈完啦?我们在讨论学术问题,是严肃的事情好吧!”
“得得得,高材生,活该你发C。不过我可告诉你啊,我怕觉得你俩之间化学反应超强烈!”
“......”
“不要问我怎么看出来的,问就是直觉,直觉懂吗,木鱼叶子!”
“......”
晚上躺宿舍床上,叶云庭回忆白天讨论问题时,周梓深的音容笑貌,与传说中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太不一样。
热情大方解释,丝毫没有大教授的架子,平易近人,语气温和。
而且,她今天穿得十分休闲,与开学第一次课正式的打扮不同,高马尾加休闲格子衫,带着独属于她的青春气息,想比成熟稳重,多了一份少年感。还有语速比课堂上更换和,娓娓道来,简直,简直就像姐姐在耐心引导,想到“姐姐”这个词,叶云庭的脸立刻染上红霞,唇边带着微不可察的笑意。
自己化用罗曼·罗兰的那句“无爱的人生将是徒劳”登时爬上心头......
罗曼·罗兰:爱是生命的火焰......
尼古拉斯·木鱼·叶子:无爱的一生将是徒劳......
喻见:高人指路不如自己去悟。孩子终于悟了[爆哭][爆哭][爆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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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不过徒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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