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 9 章

封后大典结束,祁楚云便正式搬入凤仪宫。

今夜,皇上也会宿在凤仪宫。

但祁楚云还未就寝,她着一身华贵的朝服,在殿内和祁玉说话。

祁玉用手撑着下巴,今日装了一整天温润如玉的世家公子,他现在瞌睡得不行。

“姐姐,都这时辰了,你还不放我走?不怕陛下等急了?”

祁楚云眉眼含笑,屏退左右:“难得见你一趟,多看你几眼,顺便跟你说说话。”

“那请娘娘赶紧说吧。”祁玉打了个哈欠。

祁楚云沉吟道:“我看你近日爱去县学,偏又不肯好好学,是夫子教得不好,还是同窗难相处?要不要换个地方读书?”

祁玉微微一怔。

莫名的,想到那沈家少女的桃花面。

她喜欢他,而他只是不想看她难过而已。

然而不会有人永远待在县学,离别,是迟早的,倒不如……

“……以后就不爱去了。”祁玉道。

祁楚云捏了捏眉心,觉得之前的努力都成了徒劳,叹气道:“为什么不爱去?”

祁玉皱眉:“读书没意思。”

舞刀弄枪倒是有意思,但教的夫子是他讨厌的人。

祁楚云到底是亲姐姐,哪怕祁玉不说,她也多少猜到一点:“阿玉,我不希望你是因为我……才和夫子们相处不好。”

她跟蒋桓的恩怨,不该牵扯祁玉的。

祁玉眉头紧皱:“没有。”

姐姐现在因祸得福,他不想姐姐再回忆起那个人的薄情寡义。

“姐姐说完了吗?说完我就走了。”

祁玉已经转身要走,祁楚云叫住他:“等等,还一件事,你和沈家那个……”

祁玉果断解释道:“同窗罢了。”

“急什么,无论她对你有何特殊,姐姐是不会干涉的。”祁楚云无奈白他一眼,又叹了口气,“姐姐也只是猜测,以为你天天去县学,是为了看人家小姑娘。”

祁玉:“……”

祁楚云蹙起眉,示意他可以退下了:“罢了,你回去吧,读书怎么样倒无所谓,不闯祸就行。”

从前祁玉闯祸的时候,祁楚云和父母对他的期盼便是如此,只不过最近发现他不闯祸了,便有点贪心了。

祁玉告退后离开凤仪宫,乘上马车。

不曾想,刚出宫门没多久,他的马车就被人拦了。

一问车夫,才知道居然是秦家的马车。

秦家是个大家族,身居高位的子弟不多,但他们秦家就是人多,这么一个钟鼎世家,突然拦他马车做什么?

他们这种家族,不是最讲究规矩了吗?

祁玉跳下马车,打算亲自讨个说法,却见秦欢从秦家的马车中出来,脸色苍白,神情焦急:“祁师兄,沈师妹可能出事了,快救救她!”

祁玉皱起眉头:“怎么回事?”

秦欢掏出玉佩时,整个人都在不停发抖:“这个玉佩……是我代梅夫人……送给沈师妹的,可我却在郊外捡到了!”

她坐马车离开县学之后,想着肚子饿,便打算在街边铺子买点吃食垫一垫。

却没想到,那包子铺的老板告诉她,刚才有两个姑娘和她穿着一样的县学服,在对面租了辆马车,不知道往哪里去,感觉走得很急,可是看那两姑娘的神色,也不像是有急事的。

老板还说,其中有个姑娘他眼熟,武安侯府的世子带她一起来吃过他家的葱油饼。

秦欢自小生长在人丁复杂的世家大族,一听老板所言,就忍不住多想。

沈师妹她们会不会遇上危险?她们的危险,会是何人造成的?

她一路问人,这才能乘着马车到郊外,也是费了点时间,才发现这玉佩的。

确认真有人要害沈师妹的时候,她马上就先回了趟沈家,告诉母亲、求母亲相助。

然而母亲抬起手给了她一巴掌,责令她少管闲事。

秦欢刚才坐在马车里,还觉得这一巴掌委屈,哭得眼睛通红呢。

她只是不希望沈师妹出事而已。

祁玉越听心越乱,脑子里更是闪过那小娘子无助痛哭的画面,他一咬牙,解开自家马车上拴着的一匹马,“我这就去郊外!”

说完,人已上马。

秦欢微微一怔,随即反应过来,报出捡到玉佩的大致方位。

*

郊外荒山,荒山上有一座庙。

但这庙里没有和尚,所以沦落为很多权贵们行法外事的地方。

半个时辰前。

许四娘站在庙外,低头看着脚边,埋在底下、如今却隐隐可见的白骨。

她打了个寒颤,她对家里的很多事都不了解,她只是个普普通通的闺阁女子,但现在仔细一想,这破庙里出过多少人命啊,而许家,又占了多少呢?

他们会不会把沈师妹……

许四娘闭上眼,迫使自己不再胡思乱想,可是她还是心慌。

她以前从来没有害过人啊!

这世道上,女子若没了清白,便和没了命没什么差别了。

她居然要毁掉一个无辜女子的清白?

许四娘睁开眼,边走入那见禅房,边摘下头饰、耳饰之类,所有她身上值钱的东西。

幸好,她进去的时候什么都还没发生——师妹手里有火折子,她点着火折子,不许男人们靠近。

许四娘摊开手,把那些漂亮的昂贵首饰亮给男人们看:“放过她,这些东西的价值,应该够你们一年的生计了。”

男人们当中,有一位为首的,比其他男子更为高大壮硕,他走到许四娘面前,许四娘吓得手一抖,首饰全掉在地上,玉制的东西直接摔碎。

为首的人对她道:“你们姓许的,是在玩我们?”

许四娘眼泪瞬间涌出来,不停后退。

对方目光阴狠:“要不是看在你是许家姑娘,老子早就把你也办了!”

许四娘后退时不慎被门框绊倒,对方就立刻欺压上来……

“其实许大人也不止你一个闺女吧……”男人紧紧捂住她的嘴巴,冷笑。

苏莺莺卷缩在角落中,眼睛一直在流泪,目光盯着他们:“你们快住手!不住手,我就把整座庙烧了,大家要死一起死!”

威胁果然是最有用的办法,那男人从许四娘身上起来,没再对她动手动脚。

但许四娘已经吓傻,不知道接下去该怎么办,只能坐在地上不停地发抖和痛哭。

其实,苏莺莺又何尝不是呢?

她害怕到快要晕过去!

可是,她不能晕!在京城,她是没有亲人关心的,她若是死在这里,沈家大概最多来为她收个尸。

“姑娘,你把火灭了,我们有火。”男人道。

他看向苏莺莺的眼神,充满着贪婪——他已经好久,没有尝过细皮嫩肉的雏儿了。

最后,身体里的渴望压过了他的理智。

男人根本不顾苏莺莺的言语威胁。

扔火折子?烧庙?

烧啊!

呵,被家人宠大的女孩子,胆子这么大的能有几个?

男人这么一想,当即眼疾手快,一手桎梏住苏莺莺拿火折子的那只手,一手夺过她的火折子。

火折子被摁在墙上摁灭了,明明这房里还有点灯的,但苏莺莺却觉得周围暗得很。

苏莺莺心里的最后一点希望也被摁灭了,无力地跌坐在地,泪流不止。

男人露出满意的笑容,伸手向她腰带所系的位置摸去,但值此千钧一发之际,那京城权贵们都人见人怕的大魔王来了。

赤手空拳、独自一人来的。

“谁要是现在主动交代,我还可以留你们一条命。”大魔王浑身上下透着凌冽杀气。

苏莺莺从没见他这样。

她怔了怔,却只无奈一笑,又继续流泪。

祁师兄一个人怎么会救得了她啊,这里这么多人……

祁玉挑了下眉,一脚踢在那男人的腹部,男人恼羞成怒,想要还击,却总是慢他一步。

祁玉下手招招伤人要害,不一会儿,那健壮的男人就趴在地上起不来了,只有痛苦呻-吟的力气。“”

其他男子见这少年人功夫不凡,一时也不敢贸然靠近。

祁玉边活动着手腕,边对这些人勾了勾唇:“你们知道吗?我爹娘可都说过,我这根骨是天生的,打起人来天生就比常人更猛。”

天生有练武的根骨,这也是世人非议他的一个点,曾经他无比厌恶这所谓的根骨,如今却万分庆幸。

剩下的男人们被他这么一说,都吓得两股战战,甚至有人已经想逃。

因为他的笑是冷的,且不达眼底。

“别跑啊,跑什么?”看到有个人要跑,祁玉立刻追上去,一脚将其撂倒。

那人怕祁玉继续打他,连忙抱住祁玉的腿,求饶道:“好汉饶命!我把背后主谋告诉你!”

祁玉踢他一眼,冷漠道:“还不快说?”

许四娘突然放声大哭。

这事要是被捅出去,许家就完了。

她或许不该心软的……

可是,她不想害人啊!

祁玉一看许四娘的反应,便明白了幕后主谋是谁,听那歹人说出许家家主的名讳,更是印证了他的猜想。

但他想不通。

许家和沈家,究竟是何愁何怨,竟要毁人女儿的清白?

许四娘踉跄着站起来,含泪问祁玉:“祁世子,能不能把这件事瞒下来?”

祁玉紧绷着脸,只冷冷看她一眼,不说话。

之前为首的男子这会儿痛得直抽气,“你们既已知道幕后真凶,那就放我们走吧!”

“放不放你们走,我说了不算,你们说了更不算。”祁玉瞥他们一眼,又看向苏莺莺。

她终于不哭了,但是眼眶还红红的,一张如花似玉的脸上满是晶莹的泪痕。

祁玉目光一窒,感觉自己的心被人揪了一下。

她到此刻还心有余悸,在他没来之前,可见她会有多彷徨无助。

苏莺莺听懂了祁玉的意思,她张开欲言,却发现自己的嗓音变哑了,一出声,就很痛恨痛。

她想要去报官!

虽说是虚惊一场,可今夜带给的恐惧与彷徨,她觉得自己可能一辈子也忘不了。

祁玉缓缓走过去,对她郑重地道:“我自作主张请了官差来,但要不要报案,权力仍在你手里,沈师妹。”

霎时,苏莺莺三步并作两步,抱住祁玉,闭上眼,泪水仍旧夺眶而出。

祁玉浑身僵住,双手更是不知道放哪里。

他等待良久,也不见苏莺莺松手,只好轻轻拍她的后背,安慰道:“没事了……”

而后,暗叹了一口气。

师妹果然是喜欢他的吧,不然怎么会不顾男女大防,就这么抱过来?

然而他只是不想她受歹人欺负而已,换作别的同窗出事,他也会这么相帮。

看来,县学他不能再去了……

发现腰间的双臂忽然一松,祁玉忙回过神来,抱住突然瘫软的苏莺莺。

不一会儿,京兆尹亲自到来,把庙里所有的人都带去了京兆尹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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