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天礼佛事件过后, 再加上说书人的有意夸大,此事如雨后春笋般疯长,京城中人人都知晓了齐家小公子发现宝藏, 贯通南城脉络气象一事。jiujiuzuowen
一时间都把齐宥视为福星,齐家视为福宅宝地。
甚至有人组团去摸齐家大门上的门钉和门前的石狮子, 想以此沾些福运。
“真把我们家当景点了?”齐宥瞧瞧头顶被摸得光可鉴人的石狮子:“才几天, 你就被人摸秃了……”
随着此事收尾, 雍炽顺利把加恩分废除, 开始进入大刀阔斧提拔平民子弟的时代。
众臣自然明白这是信号。
雍炽之前在军事上用心, 朝政大权大多交在以陆家为首的世家手中,如今这般做法, 明明白白是想要收拢权力。
他们自然不敢多加评判阻碍。
再加上有些本来站在陆家这边的世家大臣,因为陆唯时所送的金钱草一事, 对陆家依然心有芥蒂。
即使他们相信陆唯时是无心之失,也不愿再和陆家共事,免得徒惹伤心。
因此也不愿再辩驳, 眼睁睁看着雍炽收权,也只是摇头叹息,只想着赶紧揭过此事就好。
陆家虽有心反抗, 但独木难支, 再加上有齐家鼎立相助雍炽废除加恩分,推举平民子弟, 陆茗深深觉得心力交瘁。
雍炽看到齐鸣泰激昂澎湃,大讲推举平民子弟的好处,以为他终于上道了一次,倒很是意外。
毕竟以往,齐鸣泰往朝堂上一站, 满脸都写着“猜陛下心意我不行,和陛下吵架我第一名”的烙印。
雍炽顺势再次提出改革科举阅卷方式,有专人誊录科举试卷,不必考生手写一事,此举于公有利于阅卷公平,于私也能让齐宥解脱,雍炽觉得齐鸣泰定会赞赏此事。
谁知齐鸣泰直接把他怼了回来:“练字是读书人立身持正之道,怎能废除?若是废除,那些投机取巧,不愿下苦功之辈岂不是要被惯坏了?”
雍炽沉默,他的确想惯坏齐宥。
“齐御史所言有理,但都是细枝末节。”雍炽坐在朝堂上,一本正经道:“朕此举还是为了阅卷公平,有专人统一誊录试卷,免得有些人暗中买通考官,在试卷上动手脚……”
“至于练字一事,只要他们想日后入朝为官,还是要上折子的,科举时能搪塞,朕可不是好糊弄的!难道他们还敢懈怠么?”
但他愿意被他家小阿宥一个人糊弄。
齐鸣泰无言以对,恨恨的看向雍炽:“……”
雍炽别开视线,也觉得心累,他为什么会对齐鸣泰抱有希望呢?
这几日上课,赵昭明显心不在焉,也从不过来找他和魏九朝玩。
齐宥没多想,上前去主动示好:“中午散课了一起去膳堂?“
虽然齐宥想直接上手打爆陆唯时的狗头,但是和赵昭勾肩搭背玩了这么久还是挺割舍不下的,再说自己总不能搞株连那套吧?
赵昭看齐宥主动来找自己,竟然有点惊慌,吸吸鼻子:“你和九朝去吃吧,我下午要出学校一趟……”
齐宥张张嘴,没多问,转身走了。
“阿宥。”赵昭看他离去的背影,想也没想就下意识叫住他。
但看他真停下了,反而不晓得说什么好,半晌才憋出一句:“明……明天一起吃成么?”
“约个饭还酝酿这么久?”齐宥转过身把手里的果子扔给他:“明儿见!”
赵昭叹口气,把果子放在桌斗里。
自从他晓得陆唯时的所作所为,就对齐宥有种愧疚……
他快二十了,自然也能分清善恶。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他做不到完完全全站在齐宥这边儿,和陆唯时对立。即使事已至此,他走过陆唯时课室时,仍然忍不住去望向那扇窗子,忍不住去惦念坐在窗旁的少年。
这已经成为他的习惯,这习惯让赵昭对齐宥更是愧疚难安。
他下午翘课出去,也是要去陆府寻陆唯时……
不敢让齐宥知道,怕齐宥叹气难过,也不敢让魏九朝知晓,免得哥们儿一激动上手把他揍一顿。
以前三个人无话不谈,如今自己却要一个人经历这么多。
赵昭叹口气,能怪谁?都是自找的!
他轻车熟路去了陆府,陆唯时却不在家。
赵昭登时慌了:“他……他也没去学里,那能去哪儿呢?”
赵昭是很循规蹈矩那种学生,以前齐宥不来上课,他都不敢顶风作案替齐宥答到,在他心里,逃课是他能想破天最大的罪责,他第一次一个人心惊胆战的逃课,捂着心跳偷偷逃到陆府,结果却连人都没见到……
小厮见他失落,只叹口气道:“少爷去哪里我们可说不好,他能去的地方多了,赵公子,您还是快去学里吧,您别怪小的多嘴,您和我们少爷,不是……不是一路人。”
在赵昭心里上学期间,只要是没来上学,那肯定是在家里窝着呢。
可惜陆唯时能去的地方太多,而他一个也不晓得。
也许真的不是一路人吧。
赵昭没再返回国子学去上课,垂头沿街漫无目的走着。
茶馆二楼,陆唯时脸色沉郁,向来含笑的眼眸也只余清冷,他缓缓抿了口茶,他的对面坐着萧朗吟。
这些时日他监制赶造弩,箭,脸庞明显清瘦了不少。
他看向陆唯时:“你也别太介意,此事本天衣无缝,谁能想到那深山里头有金矿?”
萧朗吟本就不太情愿陆家借齐宥搞事,但太后支持,他也不便多说,如今看齐宥化险为夷,他反而或多或少松了口气。
“萧兄真以为那金矿是从天而降?”陆唯时冷冷淡淡的翘起唇角:“我看是有人故意为之。”
任凭全京城都认为是上天显灵,陆唯时也不屑一顾,此事一看就是事先走漏了消息或被人看出了计谋,来了个将计就计。
有权势在南山埋下珍宝,还能瞒天过海的只有雍炽一人。
“此番至少让我确定了一件事情。”陆唯时悠悠然道:“陛下还真是把阿宥放心尖儿上了。”
萧朗吟抿抿唇,并不答话。
“心里不舒服?”陆唯时笑了起来:“还想着和阿宥有情人终成眷属呢?”
陆唯时很是敏锐,赵昭的心思他能看破,萧朗吟自然也瞒不过他。
萧朗吟没否认,只是唇角的笑多了丝苦涩:“你说陛下看重阿宥,这何以见得?”
“那金子的埋藏位置和深度显然经过调查。”陆唯时一哂:“陛下前几日甚至直接到齐府门前,在百姓面前袒护齐家。陛下为了此事用多少心思,你还看不出?”
萧朗吟沉默。
陆唯时看他一眼:“听说陛下这段日子总是往齐府跑,连排云台都不去了……还在齐府留宿了好几晚——看来齐大人不想做首辅,是奔着国丈去的。”
萧朗吟脸色陡然阴沉,站起身道:“我先告辞,改日再聚。”
陆唯时抬眸,懒洋洋的叫住他:“是我出言不逊,萧兄莫要生气。”
萧朗吟停下脚步,但是仍未有坐下的意思。
陆唯时不再提齐宥,笑吟吟道:“萧兄,你可知道韩霁?”
韩霁?萧朗吟皱眉看向他。
“他是陛下幼时的侍读。”陆唯时淡淡道:“查山兵败后不知所踪,最近广西有官员回京述职,偶然闲聊时提到发现此人踪迹。”
萧朗吟挑眉道:“那又如何?”
查山之变时,除了雍炽等人被蒙古所虏获,失踪的人也不少,他并不觉得一个侍读能掀起多少风浪。
“南山出现金矿,全京城转灾为喜,太后亦心焦。”陆唯时抬眼:“昨日我入宫提起这韩霁,太后登时很感兴趣,还向我说起一件时隔经年的陛下往事。”
“当时陛下还是太子,十二三岁,韩霁父亲下狱,韩霁仗着和先帝打过两次照面,跑到阶下求情。”陆唯时淡淡道:“那日恰好下了大雨,韩霁不肯退,我们陛下也跑到雨里,和他一同并肩跪在阶下,先帝无奈,只得赦了韩家的罪责。”
“韩霁身子娇,也是个贵主儿,没几个时辰便晕了过去,还是陛下亲自把人抱出宫去的。”陆唯时笑道:“听太后说,当时陛下全身被雨淋透,还不忘嘱咐太监弄个暖轿把人送出宫呢。”
这是宫中秘事,所知之甚少,但萧朗吟对韩霁曾有所耳闻,也知晓雍炽对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侍读极为用心。
这也是雍炽在查山惨败的重要原因之一。
陆唯时状若无意道:“陛下见阿宥那天,听说也是下雨。”
“雨雾弥漫,也许陛下雾里看花迷了眼吧。”陆唯时笑道:“若是那个人再次出现呢?”
新人旧人,雍炽重情,又常常为情所困,若是在情场上应接不暇,在朝政上的心思自然就少了,到时总会有百密一疏的时候。
萧郎吟望着惟恐天下不乱的陆唯时:“你要去找韩霁?”
陆唯时颔首:“也就是这几天吧。”
多年未见的侍读现身,自然能搅动一番京城风云。
“怎样?”陆唯时打趣道:“我用心良苦,也是在帮萧兄你的忙啊,也轮到你出面一次了。”
“好啊,此事我来出面!”萧郎吟心思一动,已在心底认为此计可行:“多谢陆兄相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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