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名调查员连滚带爬地进来，‘扑通’倒在1号身后，阴冷的红光笼罩他颤抖的脊背，低着头不敢看前方赤条条的被审讯者，每一声挥鞭都会激发惨叫，他便抖得愈发厉害。

“说话。”1号扭了扭手腕，把鞭子丢到地上，走到一旁坐下。

调查员的头垂向地面，“巨人..巨人来-”

倒吊男人的喊叫打断了他——

“我说！我说...咳咳，他们只说有个清理计划，具体什么意思我是真的不知道啊，我就是个送信的。求求您饶过我吧，我真的，求求您了....”

调查员看了眼1号，不知她是叫谁说话，只得低头沉默。

啪！啪！啪！啪！

1号鼓掌，对他说，“你看，方法越原始，越能赢得尊重。”

调查员低着头沉默。

1号撇撇嘴，撑下巴盯着昏死的男人，“912号，把人放下来。”

“......是。”

五秒后，男人依旧被铁链倒吊在半空。

1号吐了口气，“没听见吗？”

“你知道？”如大理石般坚硬的声音。

1号眉头一动，笑了，“巨人。稀客啊～”

“你知道清理计划？”巨人问。

1号别过头，见他把住链头，嘟起嘴，“统领们想集中资源，抗虫潮。你又不是没干过，当年那群庸人扰乱秩序，你花了三天平定，快速驱逐出墙。那可是经典案例，我超尊重你的嘞。”

巨人说，“现在双方关系非常稳定。”

1号挑眉，哈哈大笑，“舍不得？和沈间待久了，突然想当救世主了？拜托，这是统领们共同决定的，你问我有什么用。”

巨人死死盯着她的眼睛。

1号摆出笑脸，朝他不停眨眼。

“你只想要更多实验人。”巨人说，“我考虑的是联邦利益，在这种情况下，让储备兵前往，万一出了什么事，你我都负担不起。”

1号瞥了眼桌上的报告书，“上一次虫潮，你我都意识到，虫族内部出现了「智慧」。我不知道现在它们进化到了何种地步，都不是现在那群小屁孩能承受的。下一次虫潮，联邦已无力承担任何失败。我只是在做我能做的一切，不论代价。”

巨人沉默。

·

莫迟右手搭墙，食指无意识不停敲击。

哒-哒-哒-哒-哒-哒-

“莫迟。镇定。”

柳青青说话声，打断了敲击声，莫迟食指停滞半空，一吸一呼平静下来，收回手，“我去询问出墙队伍，是否见过沈间。你能聊，在附近问居民。有沈间照片吗？”

“有训练营资料。”柳青青说。

莫迟点头，其实之前已经问过几个最早到的队员，所有人还没当一回事。

可她这次脸板起来，略显急切的询问，迅速招来所有队员的交叉信息交换，却都没有结果。

“瑞安呢。”莫迟问。

队员们互相看看，只说昨晚还见到，后来他说有急事，就再没见到过了。

“找乔野问个清楚！来这儿事情就没停过！他们到底怎么管的庇护所！”队员们的情绪升腾。

莫迟拉住两个最激动，朝众人摇头，“先等柳青青的消息。”

她环视一周，发现最该出现的一个人不在——辛姐。

柳青青回来，摇头。

莫迟僵笑了下，朝队员们压低手掌，“稍后我们去问乔野。在得到线索前，保持镇定。两位一小队，分别找教官、查看机甲停放情况、探查总出入口。其他四散找人，庆典开场会放1个小时的烟花，结束前所有人回来集合。可以吗？”

有两个不服气听莫迟的，但其他人说，她是瑞安的恩人，柳青青也通过三寸不烂之舌，说服众人这是现下最好的办法。

“指挥使先一起盘全局情况。”莫迟看向乔野，“我们去问个结果。”

高兴跳舞的庇护所民众们也察觉到不对，纷纷停下看向联邦队员们。

又是熟悉的两队对立。

乔野身后是谨慎防备的庇护所民众，莫迟身后是联邦队员。

乔野摇头，“我不知道。”

队员们怒了，队伍朝前挤了一步，庇护所民众们退后，“你一句我不知道就结束了？让守卫去找啊！”

莫迟拉住两个闯在最前面的，“换个问题，辛姐呢？”

乔野淡淡一笑，抬手指天，“忘了吗？之前沈间答应要修天网。而且天空的破洞，导致我们会直接曝露在虫族之下。辛姐在上面，要不.....你上去看看？当然，不能使用机甲。”

队员们一愣，“怎么上去？”

庇护所民众怒了，一个矮小壮硕的男人走到乔野旁边，指着最前面的队员说，“直接走楼梯啊？你们这群人，知道我们为了搭建天网，死了几条命吗？呵，训练训练，连墙都没出过，太空见到虫族，估计怕得连机甲都不会开。”

“对啊！污蔑我们，我们能干吗？”

“自己的承诺都不兑现。”

“联邦人自己不见了人，你们上去看过没？说不定就只是在修网。”

乔野朝他们摆手，队员们原本怒气冲冲的回嘴，音量随之降低，毕竟如果沈间真是去修网了，他们在这儿没必要闹事，好好完成任务才是正事。

柳青青上前打哈哈，说希望乔野带几人上去看看。

乔野笑了，手指天，目光投向远处高耸入云的烟囱，“没有防护措施，你们愿意来，我带你们去。但一次只能上2位，否则我无法保证你们的安全。”

队员中一半愿意去，柳青青看向莫迟，顿了一下。

夕阳西下，莫迟黑发铺散肩头，凌乱四散，跳动的篝火光打在她仰头的侧脸，她仿佛沉入了某个异乡世界，柳青青喊了几次也没回应，黑色的眼睛眨也不眨，死死盯着天空，继而微微睁大，仿佛真看见了什么似的。

——金属网断裂边缘，倒吊的男人是瑞安，脖子里的金属牌一下又一下地敲击着他的脑袋，上面刻有姓名与出生日期。旁边站着一个人，看起来不像沈间，猜测是辛姐。

「出事了」

“莫迟，怎么了？”柳青青第四遍问。

莫迟眨了下眼，回过神，“什么？”

柳青青说，“你去不去？”

莫迟看了眼身边的队员，想了想，“他说的是真是假，并不确定。我和你上去，其他人四周调查。还是最开始的计划，一小时后集合。你觉得呢？”

柳青青问乔野，“上去要多久？”

乔野微笑，“快的话，二十分钟。”

柳青青略微犹豫，还是答应下来。

跟几个指挥使商量好对策，机甲战士们虽有异议，但柳青青的说服能力强制上线，搞定了争端。

乔野带着两位上塔。

·

蘑菇站在原地不敢动弹，她不敢说自己被辛姐骗了，以为莫迟出事，去找沈间求助的事。

她此刻握住一块金属牌，站在队伍边缘，大脑飞速运转。

·

倒掉的人会感觉头部充血。

瑞安感觉自己视线周围，一团乌云笼罩，面积随着感知下降，逐渐扩大。

唯一能看见的，是辛姐的下巴。

她坐在安全边缘，破布扎进的裤脚，盘腿坐在金属网上，“瑞安，我不会害你们。不信.....我跟你讲个故事吧。”

·

巨人一拳打在墙壁上，撞出一块龟裂，“1号，如果清理计划泄露，沈间呢？上一次出墙，近半数储备兵死亡。我能顶上。但这次，研究所和训练营，围绕沈间的个人作战计划与定制融合机甲，这个代价，谁都付不起。”

“你也想得太远了吧，还什么都没发生呢。”1号笑了，指尖抚摸着身上的裂痕，“沈间的重要性，我当然知道。”

巨人叹气，“你也别总在自己身上实验。”

他知道问不出什么，转身——

1号突然说，“你想做什么，别问，直接去做。”

巨人脚步停顿一瞬，说知道了，径直离开。

私人审讯室的大门缓缓合上，1号再度恢复了玩味的笑容，瞥了眼装死的男人，和装作听不见的912号。

“你说，这次能有几个在辛姐手上活下来呢？”1号拍了拍跪在脚边的912头顶，“刚才的审讯，你记得帮我做记录哈。”

912号沉默片刻，“是指内部还有背叛者，将清理计划告知了庇护所管理员......嘶——”

1号抓住912号头发，拎起来，提到她面前，歪头。

912号眼珠飞速转头，闭上眼大喊，“我不知道....您说，我忘记了，是什么情况。”

1号啧了一声，“被审讯者自杀，线索中断。”

912号连连称是，1号放开她，“处理好让998号来找我。”

她蹦跳着向外走，喃喃，“青青死了就太伤心了。沈间....铁定没戏，但莫迟在....哈哈哈，有意思，有意思。”

·

出乎莫迟预料，乔野带她们上楼的过程中，没使任何手段，安安全全到了。

他右手扶着扶梯，脚底下是小如蝼蚁的庇护所，招招手，“快上来。在这里看，庆典的烟花很漂亮。”

莫迟在柳青青后面，走了上去。

这是她第一次白天来到这里。

首先是亮，温柔的风拂过，眼前是紫红色的天，近得如同伸手可触。纵横交错、密密麻麻的金属网，低头仿佛踩在空中，吱呀——吱呀——，松动的脚感摇摇欲坠。

乔野附手站在旁边，挺直了背极为尊敬。

柳青青走出两步就不动了，她经过时，立刻抓住了她的手，此刻没有机甲、没有飞船，手心湿汗，瞳孔颤动。

辛姐坐在破洞边缘。

回头，一双盈盈盛笑的眼睛，随意扎起的发，几缕发丝贴在干裂的唇边，随手拿掉。这一切都让她像是旧日街头随处可见的普通女孩儿，活力满满，亲和而温柔。

忽视她脚边被倒吊的瑞安。

漫天彩光下，辛姐笑着说，“莫迟，柳青青，我有一个小小的请求，请你们务必要答应我。”

莫迟问，“什么？”

“让沈间留下来。你们所有人都能安全回家。”辛姐双手合十，像个难有需求的姐姐，撒娇般问，“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