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吻

时辰刚好,阿焱叫人放烟火,奈何之前指派好的几人早已醉得成了滩泥。

无奈,她只得自己亲自上点火,齐武帮她布置烟火。

她可是极不擅长这个,甚至有点畏惧点火这种事情,像是曾经因为玩火被吓到过。

大家还在尽情地喝酒、划拳,大口吃着肉糜,只有一处安静的角落里,一个人的目光在默默追随着阿焱。

圆月当空,撒下银光点点,笼罩在远处跳脱的人身上,别样美好。

阿焱站在一堆烟火从中,第一次感到无所适从。点烟花她一点经验都没有,没有到她先点了周围一圈的烟花,等到中间的烟花也点的差不多的时候,她发现自己被困住了。

绚烂的烟花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大家都拍手称赞,嗷嗷乱叫,却没人注意到阿焱的无助与恐惧。

她站在烟花丛里手足无措,甚至忘记了自己会轻功这回事。

纯美的烟花落到阿焱眼里,成了一个灾难现场。

这时,一阵清冷的气息萦绕而来,阿焱回首望去,祁夜已经站在她身后。

轻轻一捞,祁夜环起阿焱的腰枝,轻松地跃起,落回到人群里。

月光散落下来,祁夜冷峻的脸上度上一层淡淡的光晕,柔和了许多。

“谢了。”

离开烟花地,阿焱周身轻松自在,稍微活动了两下筋骨,她的元气又恢复了过来。

“不谢。”

祁夜看着地上一丛丛烟花,如一束梨花明艳艳,分外美丽,倒显得心底愈加孤寂。

有胆大点燃了冲天而上的烟花,天上,炸开了一朵朵灿如晚霞的花朵,明明暗暗,与静静的月夜相得益彰。

“烟花虽美,但却短暂。”此时此夜,他看什么都是忧伤的。

阿焱惊喜地看着满天烟花,喜欢得紧,完全没去理会祁夜莫名其妙的感慨:“短暂又如何!做烟花绚丽一瞬,也好过月亮当空孤单单一世。”

祁夜微微一愣,眼神闪动,不知是这明灭不定的烟花映在了眼里,还是心底羡慕起这烟花绚丽。

说罢,阿焱拎着一壶酒,又淹没在了人堆里,只留下祁夜一个人落寞的身影。

她总是属于热闹的,就像自己只属于寂寞。

他手里自始至终还勾着那坛酒,飞身上了屋脊。

每年的这个时候,他总会拎一壶酒,坐在屋脊上喝一夜。

这一夜,通常没人会打扰。

只是这次不同。

看着满院喧嚣,一切都变得朦胧且悠远,只是那份热闹与自己无关。

今晚,是他母亲的忌日,因此,他从不过中秋。

正在举杯欢庆的阿焱,被祁昊拉住,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她愕然地抬头看着屋顶那个身影,显得分外寂寥。

“我回去了。”祁昊吐了口浊气,“家里还有人等着呢!他不回去,我再不回,说不过去唉!”

重重地拍了拍阿焱的肩膀,祁昊在这一刻显得分外有担当,似是肩上担着重重的担子,脚步沉沉地朝小院门口晃悠。

阿焱想去扶他,被他推开:“我没事,祁夜喝了不少,他酒量浅,你如果有心去看看他吧。”

当阿焱抬眸看着坐在屋顶的祁夜,鲜少喝酒的他拎着一坛小酒豪迈地倒进嘴里,似是更想一个人把自己灌醉。

阿焱轻轻点地,飞到了屋顶上。

“巧啊!”

阿焱装作若无其事,打了声招呼。

祁夜有一刻慌神地看着她,看着她手里拎着两条羊腿,滋啦啦冒着勾人的香气。

今夜,他不想被打扰,如若有人在身侧,他只希望是平乐。

借着微醺的酒意,他看着与平乐长得何其相似的阿焱,心里又清楚地知道他们是不一样的。

平乐是光,他希望萦绕在旁守护,沾染片刻温暖。而阿焱,他只想占有他。

祁夜被自己的占有欲吓了一跳,他怎么会有如此奇怪的想法。

还是对一个男人!

难道自己真的有龙阳之好!!

阿焱完全没有注意到祁夜反复不定的心神,她早已自来熟一般把一条羊腿塞给祁夜,举着酒坛跟祁夜碰了一下,“咕嘟咕嘟”喝了两口。

“啊!舒坦~”

随后,用牙撕下一大口羊肉,品尝着自己亲手烤的美食,“还好我抢的快,不然这两条羊腿也被这帮小子抢走了。”

余光看见祁夜只顾着喝酒,手里的羊腿一点未动,她以为祁夜又犯娇气病,拿着他的手将羊腿硬生生塞进祁夜嘴里,直等着祁夜张嘴咬了一口才罢休。

阿焱又喝了口酒,“好酒。就是太过绵柔,不够烈,改日我酿坛高粱酒你试试。又甜又辣,够味。”

她抬头望着月亮悄悄被乌云遮住,那些星星点点的光彩慢慢显露出来,

“你听过一个说法吗?人去世后会变成天上的星星,每眨一下眼,就是在向我们说话。”

祁夜猛灌了一大口酒,沉沉的声音略带着些沙哑,像闷热夜晚的一股清泉:“柱国夫人不是我的亲生母亲,我和祁昊的亲娘,是一个婢女。生下我没几年便病逝了。柱国夫人膝下无儿无女,便将我和祁昊视如己出,待我们也极好。”

又是一口冷酒入嘴,像刀子一样滚进肚子里,火辣辣的气息直冲脑仁,这些话他从未跟任何人提起,包括平乐:

“只是,我们的母亲身份低微,牌位无法放入祠堂供奉。”

阿焱没想到祁夜还有这么一段隐晦的过往,看他突然变得单薄落寞的身影,忍不住拍着他的肩膀。

“何必在意那些虚礼。那些只是做给活人看的劳什子,没有什么比你过得好,更能让你娘觉得高兴的了。”

祁夜抬起头,眼光凝在她身上。

夜色在她高高束起的发丝上多刻了几笔乌黑靓色,衬出她面色如玉的脸颊。

月光之下,她眼神灼灼,虽无烈日般耀眼,也蒙上了一层温暖,

那是他一直以来追逐的。

祁夜强行别开视线,扶了扶额,朝旁边挪了半步。

夏末渐凉还热的风吹来,月光仍隐在云彩里,院子里的弟子们扔在热烈地拼着酒,他们鲜少有如此愉悦的时刻,仿佛现在身边就是自己最亲的亲人,没有人愿意提前离场。

夜色渐深,暑气慢慢消散,酒劲爬上祁夜的脸,他的脸上**辣的,微微有些发烫。

他酒量不算太好,更何况今夜祁夜本就想把自己灌醉,酒喝得又急又猛。

头沉得像石头一样重,他以手支着头,晃晃悠悠地说起了醉话:

“为什么要离开我?都离开我。”

阿焱刚听见祁夜的喃喃自语,抬头看去,只见他面露凄苦,应是触景伤情,想自己的娘亲了。

想想没娘的孩子总是可怜的,就像自己,也日日盼着能与父母团聚。

她舔了舔油腻的手指,舔不干净又在身上擦了擦,往前探出半个身子,慢慢地抱住祁夜。

“没事了,没事了,你我都一样,娘亲虽然没在身边,但是有我呢!”

祁夜昏昏沉沉跌进温暖的怀抱。

“平乐,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

他紧紧地回抱住阿焱,像是终于觅得了一处安栖之所。

“我不是平乐,我是阿焱。”阿焱被勒得喘不过气,她使劲推开祁夜,却被抱得更紧了。

祁夜呢喃着:“对不起,对不起,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

反复推了几次未果,阿焱双手疲惫地垂下来,“你愿意抱就抱着吧!”

就在阿焱一副生无可恋的时候,祁夜的力道也跟着削减了不少,怀抱变得温柔了许多。

阿焱奇怪地“咦”了一声,轻声细语地说:“我不会走,放心。”

力道又减轻了。

阿焱抬起手,像安抚小狗似的摸摸他的头,摸摸他的背,“好了好了,不难过了。我在呢!”

祁夜把她放开了。

趁此机会,阿焱抱起一坛酒,准备跳下屋顶逃开。

胳膊却被醉得迷迷糊糊的祁夜拽住,轻轻一拉,复又跌进他的怀中。

“你干什……”

“唔……”阿焱的嘴被封住。

月光从淡淡的浮云后溜出来,撒下一束皎洁的光亮,祁夜冷峻的脸上多了几分柔美,眼眸里仿佛覆了一层幽蓝的光,别样的深邃。

寂静幽深的夜色里,阿焱听到了自己狂乱的娇息。

一股若有似无的电流爬满她的全身。在经过胸口之时,那里狠狠地疼了一下。

阿焱猛地推开祁夜,使劲揪住胸口,仿佛有什么深沉的痛楚,正一下一下撞击着记忆的牢笼。

马上就要破笼而出,痛得阿焱无法呼吸,她用出了全身的力气推开祁夜。

祁夜被推得跌倒在地,酒醒了一半。

面前只留下阿焱眼里冰冷刺骨的戾气,

以及,一滴浅浅的泪。

祁夜呆呆地坐在原地,他揉着昏昏的额头,半响,才拼凑起刚才发生了什么!

那个吻……

他脑中有一瞬间的混沌,他扔掉手里的酒坛,懊悔着醉酒误事。

月光此时又隐去了踪迹,祁夜独自回了阁楼。

落定的那刻,他回望着阿焱寝舍门口,心中荡起一层涟漪,轻不可查地又被抹平。

*

第二日清晨,白果照例跑到屋顶收拾酒坛,却看见还有两只烤羊腿躺在一堆酒坛中间。

白果挠了挠头,纳闷:“主子什么时候改习惯了?不光喝酒,还吃了两只羊腿。”但他昨天晚上也喝大了,只看见主子上了屋顶,却没注意到阿焱也跟着上去了。

即使纳闷,他也没敢拿这个事问祁夜。

第二日,阿焱窝在房内没有出门,只有齐武按时送饭进去。

第三日,第四日亦是如此。

祁夜刚开始觉得不见面甚好,免得见面想起那晚的事情不自在。

过了几日,他反倒开始有些坐立不安。

几次踌躇后,他攥着手里的墨玉线索,想要给阿焱送去,但总归没有迈出那一步。

直到第五日,阿焱寝舍的门“嚯”地打开了。正撞上下定决心敲门的祁夜。

“啊!”阿焱先是吓了一跳,后又奇怪道:“你在我屋门口干什么?”

祁夜同样被突然出现的阿焱吓得浑身一凛,对上她的眼眸时,眼睫轻轻颤动了下。

“我。”片刻失神后,垂目看见手里的那个册子,递到阿焱面前,“你要的东西。”

阿焱低头看见那个原木色纸张做成的册子,没想到祁夜真的替她查了,她嘴角弯如明月,抬手接过来。

却不小心与祁夜的指尖碰到一起,祁夜的指尖冰凉凉的,在暑气未消的夏末,是会让人贪图的凉爽。

祁夜也没有表面那么淡定。

指尖相处,他的呼吸顿时一窒。

昨晚月光下的面容浮现于眼前,与此时娇艳阳光下的脸庞一样冰洁不妖。

递册子这种在寻常俩人之间再细小寻常的事,对此时的二人来讲,变得有些窘迫。

阿焱干咳了两声,暗暗用力,把纸张从祁夜手里抽了出来。

祁夜手里一空,回过神来,立即收回手,放在身后,攥了又攥,眼底的尴尬一闪而逝。

“东西既然给了,我有事先走了。”

祁夜移开视线,转身离去。

“等下。”阿焱叫住了他。

他转过身,目光在她的眼眸和衣领间有些漂移,路过嘴唇时心里还是忍不住有些发烫。

静静等候片刻后,见阿焱没有说话,祁夜望着阿焱,手又使劲攥了攥,试探着问道,

“还有其他事情吗?”

阿焱眼睛眨了眨,总觉得他今日与往日尤为不同,不经意间瞥了他一眼,他神色宁静而温和,看不出端倪。

那晚的事情他大致不记得吧!毕竟醉成那个样子,把我看成自己的心上人。阿焱心里嘀咕。

最好是不记得。

“没什么事。”阿焱勾了勾唇角,干巴巴地冲他笑笑,退回屋里,干脆地闭上屋门。

阿焱勾唇角的动作落在祁夜眼里,泛起阵阵耳热。

他主动来见阿焱,以她爽朗的性格,他极害怕她会提起那晚的事情。

但当她提也未提,祁夜心底又泛起一层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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