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夜间,白果清点人数,交待任务,带着府里的几人参加外出行动。
“这次是刺杀行动,刺杀的人是盐铁使。他每个月初五都会去城东烟柳巷段家过夜,正好将其伪装成纵欲过度之状。”这话是特意说给林松听的。
白果说完,环视全场几圈,问道:“还有什么疑问!”
“没有。”几人黑衣蒙面,齐刷刷回应道。
“好,出发。”白果按照往日的流程命令道。
背后一个愠着些许怒气的声音喝住了他们,“等等。”
说着,祁夜已然走到黑衣人中间,拽着一人的胳膊提溜到远处。
白果少见主子如此不顾场面,自己亲自上手拽人。
虽然这些人都是自己挑选的,但如今一个个黑衣蒙面,只剩俩眼露在外面,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几圈都没认出被主子拽走的到底是谁。
祁夜拉着那人走到屏风后面,才放开手,他压低喝道:“你凑什么热闹!”
阿焱眨了两下眼睛,心里反复不定,下意识地往上拽了拽面巾:他认出我了?不可能,肯定是炸我。
想罢,她拱手,加粗了声线道:“我愿意为您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如果不是气急了,祁夜肯定能笑出来,因为,这真是一句蹩脚的谎话。
祁夜看出阿焱那点小伎俩,索性自己动手把她的面罩拉下来,“别再演戏了,阿焱。”
阿焱本来还拼死护着面罩,听见自己已经暴露,顷刻间换上了个笑呵呵的大脸,“你怎么认出我的!我明明已经遮得很好了,刚才我还特意和白果打了声招呼,他都没认出我来。”
这话倒是把祁夜问住了,他第一眼望过去,就认出来了。
此时不是探究这事的时候,他厉声道:“这次行动你不准去。”
“为什么?”
“因为……”因为太过危险。
阿焱上前抓住祁夜的衣角:“我只是要当场看看林松那厮露出破绽,不会逃走的。”
见祁夜犹豫,以为他不相信自己,又解释道:“绿林好汉都是说话算数,你放心,就让我去吧!”
说着说着,语气里渐渐带上了几分撒娇的意味。
祁夜的嘴角在暗处抽动了两下。
*
烟柳巷段家院墙外。
祁夜拍了下阿焱的头道:“一会跟紧我,不准逞强。”
阿焱老老实实点了点头,还不忘把眼睛笑成两道月牙,让这个保证更真实一些。
时辰到了,祁夜做了个行动的手势,几个人如鬼魅般,干净利索地翻了墙进入。
几人的轻功都不在阿焱之下,落地如羽毛着陆,悄无声息。
然则,当他们刚往前走了两步,原本黑黢黢的院子里,寒光一闪。
“有埋伏。”
祁夜早就料到会是如此。
他将阿焱朝自己身后拉了拉,一记暗器飞去,一人应声从树上坠落。
随即,三四十人挥着大刀扑将而来,这数量,是他们的四倍还多。
阿焱第一次见到这阵仗,兴奋得厉害,她抽出大刀向一人砍去。大刀连同衣服都是统一配发的,阿焱当时为了不被发现,没拿自己的弯刀。
况且,黑衣行事,太亮眼的东西,不管是什么,都是致命的。
阿焱砍出去的刀,还没落到人身上,就被背后一股力量硬生生拉了回来。
来不及跟背后的人理论,阿焱侧刀,在被拉回来的途中,割了一个人的喉咙。
阿焱被拽开的地方,一把刀刚好砍在那里。
祁夜挑开那人的刀,一刀把他劈倒,旋即又把阿焱刚才想要砍的人斩于刀下。
对方的黑衣人太多,即使如此,祁夜仍没有放开阿焱的胳膊,他一边砍杀着敌人,一边四处护着阿焱。
在短暂的习惯后,阿焱已经能够借着祁夜的拖拽之力,斩杀一两个黑衣人于刀下。
就在黑衣人还剩十余人之时,院墙四周,突然十几根暗箭射来。
“注意弓箭手。”
祁夜右手旋刀,效仿着阿焱的样子,刀花飞转,替自己和阿焱挡开不断飞过来的暗箭。
这些暗箭像是长了眼睛,大部分都精准地朝祁夜方向射杀过来。
白果在不远处也发现了他们在重点攻击主子,斩杀身旁一人,即刻朝主子跑去,“主子,这帮人是冲你来的,您先走,我来断后。”
阿焱心道,祁夜好不容易把你们一个个捡回来,怎么可能扔下你们。
那不真成狗官了。
“好。”祁夜爽快地答应了。
一旁的阿焱被自己的口水呛得“咳咳咳”好一阵咳嗽:
没等她咳嗽完,就被拎着往外突围。
逃跑还不忘带上自己。阿焱朝天飞了个白眼,她可不想做背弃别人的事情。
暗箭跟着他俩追了一会,也没能跟上轻功如燕的两个人,在他们身后留下了一道由箭羽铺成的路。
“躲到假山后面。”
就在阿焱欢乐地享受着这一路追逐,找机会奔回原地的时候,祁夜在她耳边低语了一句。
下一秒,她的身体已经凌空,在空中被迫做了一个转体,脑子也反应了过来,朝假山处找落脚点。
在眼神扫过地面的时候,她看见不远处,林松隐没在墙角暗影里,像极了一个鬼魅的影子。
尤其是那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祁夜,像一只嗜血的魔兽,正借着箭雨的掩护,悄悄地向祁夜逼近。
终于露出了狐狸尾巴。阿焱幸灾乐祸地想。
随即在假山上轻轻一踏,蓄了待发的力气,穿过层层箭羽,从打斗的人群头顶掠过,又钻回祁夜身旁,不偏不倚,挑开了林松砍过来的刀。
“小心。”
阿焱落地,顺其自然地把祁夜护在了自己身后。
祁夜早就看到了从暗处偷袭他的林松,却万万没有料到阿焱会突然护在自己身前,
“有我在,别想捣乱。”
那背影,与平乐当年的背影紧紧地重叠在一起。
瘦弱却温暖。
祁夜心里咯噔一跳,被久违记忆深处的悸动钉在了原地无法动弹,他仿佛看着眼前的人就是平乐。
林松的功夫比阿焱预想的厉害许多,她拿着自己并不擅长的大刀,几个回合就招架不住。
“愣着做什么!快走。”阿焱趁着对方疏漏的档口,用左胳膊肘催促着祁夜,“这下你信了吧!他哪里是孤儿,以后,别什么人都往府里领,即使是心上人的话,说得也不一定都对。”
祁夜忽得回过神来,看见林松刀法极快,一下下砍着阿焱手里的刀,阿焱越来越吃力。即使如此,她仍没有半分退缩,只能举着刀挡在面前,接住一下又一下的猛烈刀锋。
大刀被狂乱的几十下刀锋砍断,林松的刀贴着阿焱的左肩脊划过,黑衣破开一道口子,鲜血瞬时溢了出来。
阿焱吃痛,捂着左肩后退了几步,林松全然没有给她喘息的机会,再度举起刀,戏谑一句:“结束了。”
刀锋又快又狠,朝阿焱的脖颈处砍去。
祁夜圈住阿焱的腰身,将她护在自己身后。林松的刀划过祁夜的右肩膀,瞬间渗出血来。
被护在身前的阿焱此时只想把林松千刀万剐,只是,祁夜把她紧紧圈在怀里,他动弹不得,
“林松非良善,也不代表她救孤儿的事不对。”
“再愣神,恐怕你就没命见你的心上人了。”阿焱知道说服不了他,她使劲甩开祁夜的束缚,断裂的大刀灵活了许多,跟自己的弯刀差不多长度,阿焱用着反倒更加得心应手。
在短短几个呼吸之间,阿焱将刚才砍过来的刀锋一一还了回去。
祁夜依旧守在阿焱身边,替她挡开了飞箭。
与他们交战的黑衣人除了林松已经被悉数斩杀。祁夜在吸引了大部分箭的同时,将几根箭原路踢了回去。
一人闷叫了声,从高处跌落到院子里。
其他人寻到了空挡,顺着院墙,一路攀到高处,摸到放暗箭之人的位置,一一将其抹杀。
这时,祁夜终于空出手来和阿焱一起对付林松。
只见他重新拉住阿焱的一手,在阿焱快被大刀砍到时,将她拉开,自己变守为攻,杀林松个措手不及。
林松想要尽快将祁夜灭口,专心对付他时,阿焱又从旁边策应,让他左右顾不暇。
祁夜和阿焱一攻一守,攻守兼备,默契得像训练多日的双修组合。
眼看林松体力消耗得差不多,只是强弩之末,阿焱放松了警惕,断刀直直地向他砍去,一个月的接触,林松对阿焱的刀法多少有些了解,轻松地避开这一刀,又用余光瞥了眼侧后方准备夹击自己的祁夜,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他手里的刀换到了左手,与阿焱手里的断刀擦火而过,背上被横踢了一脚,猝不及防地往祁夜那边歪斜,
此时祁夜正朝林松杀出一刀,刀锋凌厉带风,朝着林松后心而去,只是当逼近之时,他面前的人无端变成了阿焱。
但已经避之不及,长长的尖刀眼见要没入阿焱胸膛,阿焱也没想到事情来得这般骇然,
她慌乱间看向祁夜,他眼里的戾气未消,冷得令人发颤,那个眼神是她心里的刺,即使记忆消除,也能令她心痛难耐。
梦中反复出现的那一幕重又出现在眼前,只是被祁夜刺的人不是“父亲”,而是自己。
她像梦里那般挣扎无助,身体在那刻动弹不得,手里的断刀就如此抵到了祁夜的胸口。
痛楚在这刻并未消失,却愈加泛滥蔓延,视线模糊之际,她听见白果厉声喝着,“将她抓起来。”
然则,也在那一刻,祁夜看见了阿焱左肩上若隐若现的胎记,那抹凤尾被血迹浸染得异常绚烂,
祁夜感觉从心口蔓延的疼愈加明显,夹杂着悔意、记忆、痛处层层叠加而来,他嘶声喊道,“不要动她。”
他怕她再次从自己眼前消失,想抱住她,永远不放手,但祁夜此时全身力气像是被掏空了那般,眼前一黑,晕厥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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