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焱被祁夜莫名地拉着走,还是朝村口方向,顿感不妙。
她用力甩开祁夜的手,退后两步,朝他缓缓行了一礼,“这位官人,你我初次见面你就如此,太过唐突,还请自重。”
做样子就要做到底!
祁夜没有做声,双眼就这么看着她。
清风吹过她的发丝和衣袖,她整个人显得平静又疏远。
一阵沉默后。
“是在下唐突了。”祁夜望着她,刚才牵着阿焱的手在背后攥了攥,手心的余温隐隐发烫。
“姑娘的名讳可是芽儿?可出自:二月初惊见草芽。”祁夜试探地问道,平静的眼眸里多了分牵绊。
阿焱本就不愿别人提起自己的名字,何况祁夜不仅说错了,还卖弄起什么文墨,着实让人生厌。
她欠了欠身,眸子垂着,自始至终没有瞧祁夜一眼,“不是,官人认错人了。”
不等祁夜再开口,阿焱已经回身朝篝火处走去,只是没走两步,胳膊又被人拉住了。
“那姑娘的名讳是哪个字?”
寻了六年,终于再见心上人,祁夜怎会轻易放弃。
“在下对姑娘一见倾心,真心想与姑娘认识,还请姑娘不要见怪。我姓祁,单名一个夜字,你可以叫我大夜子。”
他这是存心的吧!跟我演上了。想着当时她真的叫他“大夜子”时他那张臭脸,阿焱朝天翻了个白眼,坏点子“咕嘟”冒了出来。
“这样啊!”阿焱拂去了祁夜的手,回过头来,“官人既然这么说了,你的心意我是决计不会辜负的。”
她的脸往旁边别去,愁眉不展,似是有天大的难事,“只是,村里对我倾心的男子实在太多,我都不知如何选择,只能看你的表现,再行定夺。”
一阵风卷过,祁夜的心田被吹起层层麦浪。
呼吸之间,他已经意识到阿焱是想故意作弄自己。
即使明白,他还是稳稳地中招了。
是他找她迟了,害得她失忆,又流离在外许多年,如今的确没有轻易把人带回的道理。
“好,需要如何表现,姑娘请讲。”
阿焱没想到祁夜竟然应了下来,偷偷地瞥了眼他,见他神色没有半分变化,一时不知道他心里如何想的。
管他呢!阿焱遂捂着脸,面露戚戚道,“我听闻,由此向西三十里地,有一位灵猪,吃了它的肉,一觉醒来,就会对杀猪烤猪之人一见倾心、此生不悔。”
“村里那个男子都去寻了,却没有寻到,不知道这位官人与那灵猪是否有缘。”
祁夜暗暗有些猜测,抿了抿嘴唇,“姑娘所说的灵猪,是什么样的?”
“它最喜欢刨地,身上有大朵的黑斑。”阿焱努力地描述着,不经意瞥见祁夜渐深的眸色,她又补充道,
“我也没见过,我只是听说,就这么多线索了,其他的就看你的缘分了。”
说着,还面露期盼地凝望了祁夜许久,意思似乎在说:祝你好运。
祁夜咬了咬后槽牙,阿焱说的那头所谓的灵猪,不就是他追了两三个时辰的野猪嘛!
他从未被这样戏弄过,以前只见过平乐戏弄别人。
如若之前的阿焱对自己,他定然早就把她罚得痛苦不堪,但面对现在的她,祁夜无论如何是生不起气来的。
他看着面前的可人,本是一只大灰狼,此时却如小兔般眼神湿漉漉的,在这昏暗暗夜空下,她的容颜依旧姣好而明媚。
只是眼底掩盖不住的促狭道出卖了她。
“好。”祁夜松了后槽牙,“姑娘请安心在村子里静候我的佳音。”
“一定一定。”阿焱面色微红,近乎急切地道,
“路上慢些,注意安全!放心,我定然在村子里好生等着。只盼官人是我的良人。”
那难舍的模样,像极了送官人远行的小娘子。
但祁夜知道,要想让这分难舍变成真意,还要费些功夫。
他二话没说,跨上门口那匹马,回望了阿焱片刻,飞驰而去。
身后,尘土飞卷,在这黑黝黝的夜空里寂静无声地飘落。
只有“咯咯”得笑声,显得尤为突兀。
阿焱站在原地,起先笑得前仰后合,之后笑得竟然肚子疼,捂着自己的肚子直不起腰,再后来,才能勉强扶着肚子朝篝火处走去。
不管祁夜发了什么疯相信了她编的瞎话,现在都是溜走最好的机会。
阿焱倒不是怕他,只是被这种人缠住,太麻烦。
当她再次回到篝火旁时,村里的老人们都回去睡觉了,只剩下一些年轻人围着篝火,这一堆那一堆的聊天、喝酒。
篝火没有那么旺,火焰柔和了许多,衬得这个夜晚更加的祥和宁静。
只有齐武一个人的身影单薄又落寞。他自己窝在角落,总不大适应与别人交流。
“齐武。”阿焱跑过去拉起他,“快走。趁着你家主子被我支开,咱们离开这里,要不然等他回来,咱们就走不了了。”
齐武的身体在寒风中晃了晃,“好的。”
拿着包袱,他们甚至没来得及告别任何人,只有齐武默默地留了一张字条,他们便摸黑出了村子。
阿焱跑在前面,齐武落在她身后一大截。
齐武身体一向弱不禁风,脚程慢,每次赶路,她总会走一段探探路,然后等等他。
这次也是一样,齐武落下很远。她起先没有在意,直到她等了一柱香的时间都没等到齐武,阿焱忍不住回去寻他。
远远的,阿焱看见某棵树旁坐着一人。
“齐武,你居然坐在这偷懒,害我等你半天。”阿焱气鼓鼓地责备他。
等走到他的面前,齐武都没有理她,阿焱才发现异样,她蹲过去,“齐武,你怎么了?”
她大力地摇晃着,齐武身体歪向一边,嘴角还残留着黑色的血迹。
*
当齐武再次醒来时,已回到了自己村子里的茅屋。
身边没有一人。
他强撑着起床,走到茅屋门口,听见外面隐隐的声音传进来,
“郎中,你是不是诊错了?他怎么会中毒呢!昨晚,俺们全村吃的喝的都是一样的东西,为什么只有他一人中毒了。”
村长焦急地质问道。
一旁,阿焱一声不吭地支棱着脑袋,坐在石桌旁。
齐武深知自己连累了阿焱,心里愧疚难当,一步步踉跄着走出茅屋。
“村长。”
声音虚弱得如蚊虫哼吟,村长看见齐武往这走来,迎了两步,
“你刚吃完药,咋不好好休息休息。”
齐武有气无力地眼眸垂着:“村长,不必操心,我没事,害您特意寻了郎中。”
“你咋说这话呢!你来我们村可帮了我们不少忙,干嘛这么见外呢!”
“多谢。”齐武坚持道谢。
然后朝石桌挪去,
“阿焱。”
阿焱没有动。
“阿焱。”齐武又唤道。
阿焱睡得正香。
还是村长替他叫的:“阿焱,醒醒,齐武醒了。”
阿焱睁眼的功夫,村长替她圆场道:“昨晚把你背回来,又跑到镇上找郎中,累坏了。”
齐武眼神闪动,溢满了感激。
此时的阿焱,睁开朦松的双眼,正好对上齐武的眼眸,瘆得一个激灵,清醒了。
“你干嘛这么看着我?”阿焱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怪骇人的。”
“我……”
齐武正要开口,郎中要走,村长推让着要送他,打断了齐武的话。
待到村长声音渐远,篱笆院里只剩齐武和阿焱两人,他才又声若游丝道:
“阿焱,是我连累你了。你本来可以走的,结果,只能回来。”
“别这么说。”阿焱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想通了,你主子那么阴险一人,只要被他盯上,走到哪里都会被发现的,所以,咱们哪里都不去了。”
“我早该想到,你主子怎么会那么容易就走了,原来是给你下了毒,这样,我们只能等他回来了,是不是?”
“不是的。”齐武想辩解,昨晚是他旧疾复发,与主子无关。
可是阿焱没有给他机会,“你放心,你这毒不会白受,咱们就在这里等他回来。解药我会帮你要来,不仅如此,还要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不,要双倍、十倍奉还。”
“可是,你还要去找自己的父母……”齐武不想让他们针锋相对。
阿焱潇洒地挥了挥手,“提起这件事我更生气,他给的是什么线索,五个相关人,死的死,痴呆的痴呆,哪里有线索。”
“这笔账我也要和他好好算算。”阿焱咬得牙“咯吱咯吱”作响,齐武在一旁听了心里焦急地不知如何是好。
主子和阿焱都是顶好的人,不能让他们两个闹气矛盾来,不管谁伤了,他都觉得不忍。
“阿焱,其实昨晚我是……”
齐武只想把误会赶紧解释清楚,谁知此时村外马蹄嘶鸣,又打断了他的话。
“肯定是你家主子回来了。”
说着,揪住路过的翠儿,“翠儿,你赶紧进来将你武哥扶回房里休息。”
翠儿对齐武有点女人的小心思,当下脸色潮红,“崖儿姐,你咋不扶呢!”
“我急着呢,你赶紧吧!”
招呼过翠儿,阿焱朝齐武低语,“你好好休息,我这就去会会他。”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