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初现时,祁夜拎着那头“灵猪”返回村子。
他赶得急,一路都在懊恼自己没能想个十全的法留住阿焱一晚,生怕回来时发现阿焱又没了踪迹。
还好,到村口没一会,他就看见阿焱轻盈盈地朝他走来。
朝阳撒在她的身上,闪动着细碎的光芒,他神色微动,上前撵了几步。
还好,她愿意等自己。
“你回来了!”
阿焱神色急切切,溢满了关心,像迎接官人回家的妻子,祁夜心中一暖,轻声应道,
“嗯。我回来了,再也不会离开你。”
这话听得怪,阿焱现在心思不在这里,没有过多纠结,只想狠狠地整祁夜一把。
“没想到你真的找到了灵猪,看来咱俩似是有缘之人。”
阿焱眼睫眨了眨,极尽娇嗔道,“只是我听说,灵猪肉不能假手于人,必须亲自宰杀、烹制,送到我的面前,我吃了,在睡梦中,灵猪才会给我指示。”
“你想怎么吃?烤、煎、煮、炒?”祁夜平静地问她,眼里比往日多了一些宠溺。
只要她在身边,让他做什么都乐意!
“全猪宴。”阿焱早就想好了。
“好。”
说着,他拖着大肥猪往村里走。
阿焱见他平日素净的锦袍沾满了泥巴,几缕头发散下来,哪里还有往日的端庄肃穆,嘴角上扬。
祁夜走了两步,突然回眸对站在原地笑弯了嘴角的阿焱道,
“我做事懒散,不如你在我身旁监督我如何?”
阿焱闻言微微一愣,复又想了想,监刑这种事情,也未尝不可。
“可以呀!反正我也无事可做,正好看看你的真心有多少。”
说着,领他到了自己住的篱笆院。
阿焱拿出茶杯茶壶,坐在远处石桌旁,喝茶嗑瓜子,一副看好戏的做派。
她笃定这个在汴京里娇生惯养的官老爷,决计不会杀猪这种事情的。
说不准会有野猪满院跑、被猪拱、溅一身猪血嗷嗷叫的戏码。
听说村里要杀猪,篱笆院里里外外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娃子和妇人,端着大大小小的菜正在摘,自家男人去地里干活了,她们在忙活着准备早饭。
即使如此,她们听说昨晚来的俊俏的官人要杀猪,争先恐后地要来瞧。
“他会杀猪嘛!这么一大头猪,他自己杀的了?村里杀猪都得好几个壮爷们才行。”
“城里人娇贵,我看他是不成的。”
有个好心大嫂,冲祁夜叫道,“这位官人,这猪可是不好杀的,俺们家有个大斧子,借给你用?”
“那是再好不过了。”祁夜拱手道谢。
阿焱回过头来冲她嚷嚷,“李嫂子,就你热心肠。”
这么大头猪,她自己是吃不完的,叨扰村子那么久,总要回馈些。
“各位嫂子、婶子,别光顾着看热闹,赶紧回家拿盆来,呆会猪血淌出来,我这可没东西盛。”
“好嘞,我这就回去拿盆。李嫂子笑得兴奋,杀猪可是过年的待遇。
阿焱冲着李嫂子利索的背影喊,“别忘了让你家李狗子把村里杀猪的肉价子推来。”
不消片刻功夫,阿焱篱笆院里,几十个大大小小的盆子摆得满满当当,肉架子也推来了。
祁夜也将那头猪五花大绑在了木板子上。
他拿过来墙角立着的锄头,朝着猪头哐哐两下。等到野猪嚎叫了两声没了声音后,他用自己的那边佩剑,割断了野猪的喉咙。
刚才满院跑的娃子们,端着自家盆,争先恐后地给祁夜递到跟前。
这头猪着实大,接了整整十大盆血。
之后,祁夜挥着李嫂子拿来的大斧子剁下野猪的头,又利落地将这头野猪分解。
李嫂子啧啧称赞,“没想到这位官人还真会杀猪。”
八卦地向阿焱打听,“崖子姑娘,这位官人是哪里来的?做什么营生的?”
“我哪里知道。”阿焱没好气地回着。
“你咋就不知道了。村里都传遍了,他可是看上你了。”
“我还没看上他呢!”阿焱吐了口瓜子皮,嫌弃地横了祁夜一眼,见他袖口挽起,袍边被噎在腰带里,装得人模狗样。
“我看他就挺好,专门给你猎了这么大头野猪,是个有本事的男人。”
“猎了头野猪而已。”阿焱可不想在这事上纠缠,低声对她们讲道,“我让他给咱们全村做个全猪宴,今中午家家吃肉哈。”
“那敢情好!”李嫂子笑得合不拢嘴。
一群女人正在聊得火热,远处一个清冷的声音乱入,
“各位大嫂,家里有大铁锅的,劳烦借来一用。”
正聊得欢的李嫂子抬起头,越过阿焱朝祁夜喊,“没问题。李狗子,去把咱家的铁锅拿来。”
这个档口,祁夜用火烧去猪毛,找石头垒灶台,村里的娃子听说中午有肉吃,也争先恐后地帮衬着。
满满当当十一口锅,塞满了整个院子,妇人们都回家做饭去了,做完饭要去地里给男人们送饭。
村子里,只有一群娃子,跟在祁夜后面,帮他拾柴火、生火、添火,忙得个个满头大汗。
只有阿焱一个人坐在石桌旁喝茶嗑瓜子。
李狗子十分不满,笑话阿焱,“崖子姐姐,祁大哥在忙,你姑娘家好吃懒做,小心没人要。”
阿焱将端到嘴边的茶水重重一放,就要去打李狗子,被祁夜截了胡。
“我要。”
寻声望去,祁夜抱着一捆柴火进来,情谊浓浓地望着阿焱。
阿焱被他的眼神看得不舒服,别过脸去。
祁夜将柴火放到地上,转而严肃地对李狗子道,“以后我不想再听见有人说她的不好,听见了吗?”
李狗子后脊莫名滚过一丝寒意,看着祁夜面无表情矗立着,刚才还同他一起烧火做饭的大哥,现在浑身涌动着杀气一般,骇人。
他木讷地点了点头。
“说话。听见了嘛!”祁夜抓着不放。
阿焱见李狗子被吓得要哭了,走过去扶住李狗子的肩,朝祁夜吼回去,“凶什么凶,你都要把娃子吓哭了。”
她察觉他眼底那一抹戾气,是上次她说他心上人不好的神情。
他生气了。
祁夜仍是盯着李狗子,李狗子只能怯生生地回道,“听见了。”
他的视线这才移回阿焱身上,早已换成了温和的目光,“对不起。”
“什么!”阿焱眨了眨眼睛,疑惑地问,“你又发什么疯。”
“我之前凶过你、罚过你,我道歉。”
“道歉有用的话,哪里还需要……”绿林好汉。
她紧急刹住了车,差点被诓了。
“你我昨日才认识,哪里来的道歉。”阿焱眼神淡如纤云,把球踢了回去。
祁夜语噎,阿焱既然不想认他,他愿意陪她。
“煮猪肉马上就好了,肋条我拿出一部分烤给你吃,你最喜欢吃猪耳朵,留个整个你抱着啃,另一个切丝凉拌。猪尾巴、猪蹄子和猪肘子我也给你留下,其他的村里人分一分,算是谢谢他们对你的照顾。”
“好,这样我很满意。”
阿焱像是得了听完下属汇报的上司,略过祁夜,扫了一圈沸腾的大锅,回到石桌旁,倒了一杯茶。
端着茶水,阿焱走回祁夜面前,眼中盈盈秋水流转,“费了那么多功夫,你应该也累了,喝杯茶歇歇吧!”
祁夜神色微动,搓了搓手上的草木灰,郑重地接过茶杯。
凑到嘴边,他手一顿,眉头轻不可查地一皱,透过指缝,她看见阿焱眼底闪过一丝紧张。
他仰头一口喝下,将茶杯交回去,“好茶,多谢。”
阿焱接过茶杯,嘴角机械地勾起一个弯度,冲他点头后,回到了石桌旁坐下。
日头悄悄爬上头顶,暖洋洋的光芒散落下来,去地里干活的人都回到村里。
村长早就听说官人客气,非猎了头野猪分肉吃,喜不自胜,连手都来不及洗,跑来阿焱的篱笆院,
“官人远道而来,只是借宿一宿,用不得一头猪,太客气了,太客气了。”
说着,握住祁夜的手,另一只手在他胳膊上拍了又拍。
祁夜被这双沾满泥土的手弄得眉尖不自觉皱起,又不便避开,
“村长不必介意,我恐怕还要在村里多呆几天,这只野猪只是聊表心意。”
“好,好呀。”村长捧着肚子,瞥见刚捞出来的猪耳朵,“肉你就给大家分,我要这只猪耳朵就行了。”
说着,伸手去抓案上的猪耳朵,手却在半空中被人抓住,
“村长,我已经替你准备好了一盆肉。”
祁夜语气不容置疑,像护食的母鸡,狠狠抓住村长的手,硬生生地扯了回来。
篱笆墙外的众人倒吸了口凉气。
村长喝酒最喜欢拌个猪耳朵下酒,村里每次杀猪,猪耳朵每次都孝敬了村长,有啥事拎了猪耳朵上门也最好使。
这个异乡人却偏偏当众驳了村长的面儿。
村长讪讪地收回手,心里不悦,转眼看见满满当当一大盆肉,也没再说什么。
说什么祁夜也不再听。
因为他已经净了手,端着猪耳朵走到阿焱面前,“整个吃?还是切了吃?”
说着,从怀里拿出一把小匕首,这把匕首阿焱之前见过一次,听白果讲,是他心上人送的,宝贝得很,现在却要拿来给她切猪耳朵。
祁夜脑袋被野猪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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