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焱他们午饭吃得极慢,只是因为阿焱需要一点点熟悉去架阁库的路。
祁夜也贴心地没有打扰她,看着阿焱捏着一颗葡萄,一点点吸允着饭后新端上来的葡萄。
阿焱自己都没有发现,每当她想事情的时候,都会叼着一颗葡萄慢慢地吃。
等到她终于有空暇看向祁夜的时候,见他单手执着杯子,纤细白皙的手指犹如白玉,比他手里那只翡翠绿的玉盏还要温润许多。
他其实长了一副好皮囊的。阿焱心道。
发现阿焱看他,祁夜放下玉盏,“可以走了?”
原来他一直在等自己。
阿焱倒是有些恐慌了,她可不想被他看出什么端倪。
“我闲人一个,无事可做,在这多坐一会,或少玩片刻都无关紧要。”
她歪头看他,“只是你,不应该有很多公差?刚才还说出府是因为有嫌犯要抓。却和我一道坐在这里清闲。”
“嫌犯已经抓到了。”祁夜讲到公差,总是一副不近人情的表情。
事实上,他对谁都是如此,只有对阿焱时,才会流露出人性的春风和善,
“所以,今日我只陪你。京城人多,关系盘根错节,有我在总会好些。”
阿焱连忙摆手,“不用陪我。我又不是小孩子,不会迷路的。就算迷路了,我跳到高处看看,就找到葡萄园了。”
祁夜仍不妥协,“咱们接下来去哪?”
他甚至语气里流露出些许焦急。
阿焱眨眨眼,不以为然地慢条斯理道,“如果你怕我趁机溜走的话,那就更不必担心了,齐武还在府上呢!我答应了齐文要照顾他就不会食言。”
祁夜正要回答,余光瞥见窗外那声势浩大的车驾,眸色渐冷。
阿焱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这是?大皇子的车驾?”
上次打劫过,所以她认识。
“你先走。”
“我先走?”
几乎是异口同声地。
阿焱害怕大皇子认出她就是那天打劫的其中一人,虽然那天是被诓骗了。
祁夜更怕大皇子认出阿焱就是平乐。
阿焱刚踏出屋门,就听见铠甲上鳞片哗啦啦的撞击声,顿时灌满了整个酒楼,
“一个都不准放走。”是李辉的声音。
阿焱缩回屋里,“这下没法从正门走了。”
说着,她想要跳窗遁走。
刚踏上窗棂,祁夜拉住了她,“光天化日之下,那么多双眼睛看着,你如若跳窗走,被安上贼人的名号就麻烦了。”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这次换阿焱焦急了。
祁夜将她拉过来依窗坐下,为她轻轻梳起头。
温凉的手指碰到她的皮肤,脊背凉飕飕得透着一丝麻意,她躲到一边,
“你这是要做什么?”
“束发。”
“束发?”阿焱满脸懵地看着祁夜,“你这是什么办法?”
祁夜重新把她按下,“为了让你不被认出来。”
“我自己来。”
“坐好。”祁夜语气里满是不容置疑得坚定。
阿焱的发丝柔软如丝绸轻滑,手指穿过,还残存着淡淡的发香。
祁夜心里一阵发热。
他第一次为人束发,不甚熟练,等到大皇子踱步进雅间的时候,祁夜刚好把发簪插进发丝里。
“祁指挥好雅兴。”大皇子的声音喜怒难辨,“原是在此会佳人。”
阿焱侧背着屋门,发间别着一支葡萄发簪,不似寻常娘子花枝满头,倒别有一副清丽脱俗的俏皮。
“见过大皇子。”祁夜朝大皇子恭敬行礼,阿焱却坐在那里未动。
这个声音让她觉得不讨喜,她厌弃地皱了皱眉。
此时,大皇子踱步到阿焱对面,坐在祁夜刚才坐的椅子上,
阿焱与大皇子算是第一次正式见面了。
“见过大皇子。”阿焱语气淡淡,更似是与一个许久未见的故人打招呼。
大皇子看见阿焱微蹙的眉梢,竟觉得有些熟悉。
李辉见阿焱如此傲慢,喝道,“大胆,见了大皇子竟然不行礼。”
说着,恨不得要把阿焱大卸八块。大皇子摆摆手,“不得无礼。”
李辉只能讪讪地退下。
大皇子脸上挂着笑,“这位娘子是?”
“我叫阿焱。”她语气淡漠,她不喜欢大皇子这笑,透着假。
“这个雅间是我挑的,与祁夜没关系。听说是专门为你留的,既然你来吃饭,那我们就不打扰了。”
“哈哈哈哈哈。”大皇子看看阿焱,又看看祁夜,“这位阿焱娘子真是有趣。”
“这几日,祁指挥不点卯的折子都递到父皇面前了,原来是因为美人在侧。”
阿焱看着大皇子这笑,总有种不怀好意的感觉,忍不住想要踹他两脚。
“说了我跟他没关系,你去不去点卯,与我何干。”
大皇子:“看来是还没俘获阿焱娘子芳心啊!”
“我都说过我们没关系了。”阿焱火气冒了出来,她拍着桌子站起来。
不屑地呷了大皇子一眼,对祁夜道,“咱们走。”
看到那表情,大皇子微微一愣,让他想起了平乐。
“这娘子当真有趣,让我想起了故人。”
“大皇子说笑了。”祁夜眼眸沉沉,异常平静,“只是我捡回来的乡野村妇,不懂礼数,冲撞了大皇子,臣替她向您赔罪。”
这时,阿焱已经走到雅间门口,回过头来,眼睫垂着看祁夜,似是厌了,
“跟他说这么多做什么!还不赶紧走。”
祁夜再度行了礼,“在下不打扰大皇子雅兴,先行告退。”
李辉横刀挡在门口,“这样就想走,以为我们大皇子是什么人。”
大皇子倒是没有生气,端起新换的茶盏啧了口,“祁指挥,今日之事本皇子可以不计较,只是,希望你再慎重考虑考虑你我同谋大业之事。”
祁夜抿唇不语。
大皇子挥手让李辉放祁夜他们走,李辉咬牙气愤却也无可奈何。
阿焱一刻不停,大步朝外跨步而走,祁夜只在后面默默跟着她。
等他们走后,李辉气不过,“大皇子,他们明摆着目中无人,您怎么就这样放他们走了,应该把他们抓起来当众笞刑,让那些对您不敬的人都掂量掂量。”
“愚人之见。现在正是用人之际,岂能因为这些事肆意发难。”大皇子朝外看着楼下渐行渐远的两个人,目光停留在阿焱身上,
“查查跟祁夜一起的小娘子的底细。”
李辉闻言眼露精光。“是。”
*
出了楼的两人,有意无意地朝东市走去。
阿焱回头对祁夜硬生生道,“不准和那个人有任何牵连。否则咱俩一刀两断。”
这语气,与当年一模一样。
祁夜嘴角不自觉地勾起,“好。”
平乐幼时与大皇子便不对付。
太子当年意气风发,在朝中威望极盛。大皇子虽为长子,但是庶出,且母妃婢女出身。
那时,平乐就看不中大皇子凡事与人为善的虚伪,尤以讨厌大皇子的笑容为甚。
“那个所谓的大皇子,笑得假模假式,虚假得厉害。心里指不定怎么算计人。”
即使失忆,阿焱说出了几乎与当年一样的话。
但阿焱身份不同。
他扯了扯阿焱的袖子,在耳畔嘱咐她,“有话回府再讲,这里耳目太多。”
“怕他的。他敢来,我等绿林好汉人人皆可杀之。”
这种不屑的劲儿也别无二致。
祁夜无奈地摇了摇头,不再纠结这件事,淡声问她,“我们现在去哪?”
“听说汴京城夜市极其热闹,我想看看。”这虽然是借口,但也是实话。
“好。”祁夜爽朗地应道,黑沉的眼眸在夕阳的余光里,别样温柔。
阿焱知道他肯定会顺着自己,她想过,许是自己让他想起了心上人,这样也好,有这个便利,她可以多得些益处。
走了两步,她又想起什么,侧颜问他,“你带钱袋了吗?”
“带了。”祁夜应道,刚才在酒楼,听完白果的汇报,他顺带要了钱袋和簪子。
夜晚的汴京灯火星点,梦亦阑珊,比白日更热闹。
阿焱塞进一处杂耍场子看喷火,叫得拍手蹦跳,祁夜就靠在身侧,用身体圈着她别被挤到了。
她毫不吝啬地扔了五两碎银子过去。
又挨个叫卖吃的的摊铺惠顾了一圈,每样都尝一点,吃不上的都被塞进了祁夜肚子里。
“臭豆腐?”阿焱捏着鼻子要了一碗。
吃了第一口就不想吃了,推到祁夜面前,“是好吃的,只是我已经吃饱了。”
祁夜掩着鼻子,这种东西他是决计不吃的。
阿焱见他不动筷子,凑过来,“浪费吃食可不好。”
“我吃不下了。”祁夜说的也是实话。
阿焱哪里是那么好诓骗的,他明明是娇气得不吃这个味道。
顿时又有了捣怪的小心思。
她眼中带泪,盈盈如秋水,就这样凑在祁夜面前,“祁哥哥是嫌弃阿焱,不想吃我吃过的吗?”
祁夜一愣,莫名地有些燥热。
阿焱夹了一大口臭豆腐凑到跟前,“就吃一口。”
祁夜哪里受得了这个,明知道阿焱又在作弄他,但他就是无法抗拒。
吃得差不多,祁夜带阿焱去了鼓楼上看脚下烛火成龙,
“好美啊!汴京果真是繁华得让人流连。”
阿焱趴在栏杆上感叹,“可惜皇帝和狗官只能看见这虚荣的繁华假象,哪里见得着老百姓的苦难。”
“初见你时,你说的冀州赋税问题我查过。”祁夜淡淡地说,声音像极了沉寂的夜空,
“冀州人少地多,虽然有几处县吏横行,但多地还算物资充盈。”
阿焱皱眉,“你这是去哪查的?怎么查的?”
“皇城司查案自有办法。”
“你就坚信你所谓的办法真的能找到真相吗?”
祁夜不能保证。
阿焱拉着他飞下鼓楼,“我带你去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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