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倚着墙，她看了看干净的手绢，又看了看看着这样的她脸上却仍旧平静的李昭昭，她拿着手绢在身上擦了擦，然后把手绢慢慢的放进了李昭昭的手里，她笑出了声：“罢了罢了，总有你们这些讨债的。”

说完便转身准备离开，她的身形还有些不稳。

不过还没有几步，她就适应了，她没有转身，语气中带着笑意：“谢谢小同学了。”

李昭昭没说什么，站在原地看着她离开，随后便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的回到了家。

“昭昭怎么回的这么晚，”杨婆婆开始念叨：“是不是自行车又不怎么行了，现在这世道越来越乱了，到处都在死人，女孩子家家的太不安全了…”

李昭昭眼含温柔听着杨婆婆的唠叨：“嗯，我知道了，不会有下次了…”

随即李昭昭眉头一皱，又很快的舒展了开来：“婆婆怎么身上有些灰…”

杨婆婆一愣，随即有些慌张的后退一步，她有些慌乱的掩饰：“没什么，没什么…”

李昭昭眼底一沉，随即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回应：“这样吗…我先去做作业了。”

“…嗯，好，昭昭忙。”婆婆说完就连忙离开了，像是害怕李昭昭发现什么。

李昭昭看着杨婆婆极力掩饰却仍旧可见的有些蹒跚的脚步，和不经意间额头露出的青紫。

婆婆的年纪已经大了，做的也都是刺绣洗衣之类的小工作，身体也已经很不好了，可仍旧还在做事，因为李昭昭还要读书，而读书需要钱，生活也需要钱。

婆婆手脚慢了下来，虽然比不过年轻人，可奈何经验足，做的好看，收费也便宜些，人家也乐的找婆婆做这些，而这样便和其他同样做这些事的年轻的人出现些小摩擦。

年轻的人就趁机对婆婆做些手脚，做的也不明显，于是婆婆身上就会出现些小伤。

这样的状况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婆婆总是忍着没有没有和李昭昭说，她也舍不得用药，想着忍一忍就好了，她总是这样。

李昭昭捏紧了自己的手。

晚饭后，李昭昭坐在自己的小房间里面，拿起了在路上买的报纸看了起来。

李昭昭看着报纸上写着的今天又在哪里捉到了杀人犯，警局又怎么立了功。

李昭昭紧紧抿着唇，报纸被她捏出了折痕。

她皱着眉，注意到了自己的动作，停顿了片刻，随即把报纸慢慢的铺平折好。

她拿起白天的那个手绢，突然觉得有些异常，她皱起眉，手绢里面有着一张纸条。

上面写了一串数字。

李昭昭愣神，她本能的感觉到不对劲，她下意识的看了看周围，随即又认识到这是自己的家里。

她沉默半晌，心里默默得记住了这串数字，随后把这张纸条放在了灯火下烧成了灰烬。

她看着一堆黑色的灰烬。

她把自己的手撑开手放到身前。

沉默片刻后，将手指并起随即举高对着书桌一角猛的一斩。

书桌的一角就这么被斩断了。

李昭昭拿起自己的手，手边除了有些红其他什么都没有。

她好像从小就是这样，力气大，身体好。

她明白这些异于常人的地方。

她力气太大了，身体太好了。

我能做点什么…我该怎么做…

李昭昭闭目坐在椅子上沉思着。

像是平常一样，隔天早上李昭昭仍旧去上课了。

柳望舒在讲台上讲着课，李昭昭在下面听课做着笔记。

柳望舒看着李昭昭，稍稍有些出神。

风吹起李昭昭的发梢，李昭昭扎着一个麻花辫垂在脑后，白皙的脸上满是认真。

柳望舒垂下眼，转身面对着讲台写着东西。

课堂的门突然被粗暴的踢开。

门外出现一群警察。

为首的人眼神在教室转了一圈。

随即锁定了李昭昭。

“把她带走。”

李昭昭没有抬眼，她继续在动着笔写着笔记。

她把自己的东西全都整理好，然后沉默的站起来。

跟着那些警察走了出去。

走出去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回头看了看柳望舒。

她笑了笑，随后走了。

柳望舒沉着眼望着李昭昭离开的背影，手里的书被捏出了痕迹。

教室里在警察走后就开始哄闹起来。

柳望舒沉默的站着，随后像是终于反应了过来，慢慢的一步一步的走出来教室。

李昭昭被带到了一个像是小黑屋的地方，她被强制性的用着两个手铐铐在了椅子上。

“说说昨天你都做了什么！”一个警官把李昭昭眼前的灯打开，直接照在了李昭昭的脸上，声音很是阴沉。

李昭昭被一阵刺眼的灯光照的晃不过神来。

她的声音有些些困惑：“…我就上课，然后下课，然后回家。”

“见没见过这个人。”警官拿着一张照片放在李昭昭的眼前。

李昭昭看了一眼，声音平静，她像是沉思了一会儿，才说道：“我昨天在巷子里看到…”

她像是有些难以启齿：“我觉得她有些…可怜，我怕她出了什么事情，我就过去看看她…”

李昭昭眼神有着回忆：“我帮她穿了穿衣服，然后她就走了，我也走了…”

警官看了看李昭昭。

李昭昭像是有些害怕这种眼神，微微有些瑟缩。

那警官皱着眉走了出去。

“应该没什么关系，这就是一个烂好心的学生。”

“我早就说过两者没什么关联，你们非不信，非要花费时间去捉人，现在的学生总是搞什么游行，不要没什么事就和他们扯上关系。”

“欸，是，是。”

“马上把人放了。”

几个警官在外面说着话。

李昭昭像是害怕般的低下了头。

不一会儿，一个警官走了进来解开了李昭昭手上的镣铐：“小同学，没什么事不要这么烂好心，以后可要注意了。”

“…是，”李昭昭声音微小，像是害怕极了。

警官带着李昭昭准备走出警所。

李昭昭跟在警官的后面走的很慢。

警所里面很吵，很多罪犯的声音在里面不停的大声喊叫。

像是看到了什么，李昭昭突然放缓了脚步，她的瞳孔一阵收缩。

是那个巷子里的女人，她正被几人拖着往警所里面走。

女人如今浑身狼狈，到处是干涸的血迹，像是已经遭遇了什么酷刑，她的头发早已不见昨日的精致，几团几团的黏在一起。

女人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强撑得抬起了眼，和李昭昭的眼睛对视。

李昭昭一身学生装，身上完好的向外面走过去，那里尽是阳光璀璨和人声鼎沸。

女人一身狼狈被几人拖着向内走过去，她将被拉进阴暗潮湿的囚牢，要遭受更加残酷的刑罚，要接受更为严厉的拷问。

明明都已经变成了这个样子，她的眼里却仿佛突然出现了一丝对着李昭昭的笑意，她的嘴唇都是裂开的，她的声音干涩：“你们还捉了个小姑娘啊，哎呀，这不是昨天那个女学生吗？怎么？狗急跳墙了？”

她笑的有些花枝招展。

随即马上就被打了一巴掌。

她直接被打昏过去了。

李昭昭像是害怕一般的猛的后退一步，她的声音带着些颤抖：“昨天的那个…”

像是不忍又有些害怕：“她…她…”

“一个婊子还想翻出什么花样，”拖着女人的警官朝她吐了口口水，随后更加粗暴的抓起了女人的头发，把她往里面拉过去。

那里尽是黑暗。

李昭昭往后瞟了一眼，那像是个深不见底的黑洞，见不到一丝希望。

“那是个出卖国人的婊子，”警官这么对李昭昭说着，“不是什么好东西。”

“不该知道的不要知道，你明白吗？”

警官眼神阴沉的看着她。

李昭昭像是害怕极了，猛的低下了头，声如蚊呐：“…知道了…”

李昭昭走出了警所。

现在正是中午，阳光照的人暖洋洋的，李昭昭却只觉浑身像是在冰窖里一样。

不是这样的…

李昭昭想。

这些人…在骗我。

头顶的太阳突然被遮住了。

李昭昭抬头，柳望舒站在她的眼前。

柳望舒看着浑身完好无损的李昭昭，心里舒了一口气，面上却不露声色，他的声音很轻：“回家吧。”

李昭昭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昭昭，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嗯。”

柳望舒声音像是带着笑意：“昭昭想做些什么。”

“…做些该做的事情。”

“哦？你觉得做这些有用吗？”

“…有用的。”

“昭昭，你也看到了，同类操戈，外面仍旧有着强敌，内里却还在纷争不断，你想做些什么？你又能做些什么？”

“…做些我该做的，做些我能做到的。”李昭昭声音很轻，却十分坚定。

“没有人在乎你在做些什么。”

“有人在乎。”

“…哦？”

“我在乎，”李昭昭停下脚步，她仰着头看向柳望舒：“老师，这世上有很多类人，他们有着不同的信仰，却有着同一个目标，并且愿意为此目标奋斗终生。”

“老师，这也是我的目标。”

李昭昭说完，对着柳望舒笑笑，然后平静下来：“谢谢老师。”

李昭昭转身朝着自己的家里走了过去。

柳望舒看着李昭昭一往无前的背影，李昭昭坚定仿佛还在发光的眼睛在他脑海中回放起来。

他站在原地片刻，随后才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