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口饭差点没咽下去，抬起头。

“……只给她一个人？”

苏苏知点点头，一脸“你看看人家命多好”的表情。

“就算我们想找，也约不上。”方石头愤愤不平，“她爸直接签了保密协议，连她讲什么都不能透露。”

我没说话，但脑子已经“嗡”一声亮起了一盏巨大的、橙黄色的“机会”灯泡。

她独享的补习资源，重点是。

只有她一个人。

她爸安排的顶级教育，也是给我的顶级机会。

我能靠近她、入侵她脑回路的突破口。

我低头喝了一口汤，轻轻“嗯”了一声。

得想办法了。

——

放学铃声响起，大批人潮蜂拥而出，像被松开闸门的洪水，涌进成德高中校门外的小巷。

我背着书包往外走，阳光晃得我有些睁不开眼。

翻出手机——金秘书今天要来接我去医院做例行检查。

我加快了脚步，结果一抬头，却在前方不远看到苏苏知和姜纳西并肩走着。

我脑子里的问号“蹭蹭蹭”冒了三排。

她们俩一直……这么要好吗？

我正想上前叫住苏苏知，却又迟疑了。

而那辆熟悉的黑色车已经缓缓停在了路边，金秘书下车，拉开后门，对我做了个“快点”的手势。

我小跑了几步，却在经过姜纳西身边的瞬间，捕捉到了她一记刀锋般的目光。

那种目光，明明没骂我一句，却骂尽了所有。

我心头一凛，突然明白了。

那辆车是她家的——姜明恩的秘书，平时是接她的。

可现在是来接我。

她不是不知道。

我顿时慌了。

她会不会觉得……我是在抢她什么？

我停住脚步，故作自然地朝教学楼绕了一圈，甚至回头又上了几级台阶，然后再从另一侧下去，假装在等人。

手机“叮”地震了一下。

【你在干什么】——金秘书。

我拿着手机僵在原地。

这时，从旁边小跑而来的方石头一把搂住我肩膀。

“你在等我吗？”

我身体一震，脸都要绿了。

这场景……在她眼里是不是像我在她面前欲擒故纵地等别人下课？？？

我本能地侧头去看姜纳西。

她果然站在那不远处，眼神像把刀，直接刮在我脸上。

苏苏知一脸“你们到底在演哪出”的疑惑。

“石头，我今天有点事，你自己先回去哦～”

我尽量让语气听起来像“我们之间真的很纯洁”，结果效果完全反着来，像极了心虚的修罗场现场。

我一边挥手，一边快步走向金秘书的车，背后几道视线像锁链一样缠着我。

我刚坐进车里，正准备深呼吸缓解一下尴尬值。

结果下一秒，我余光瞥见姜纳西走向了马路，伸手，上了计程车。

我从车窗倒影里瞥见后面的车也缓缓发动，车灯亮起的那一刻，像是某种信号。

她动作潇洒，表情冷淡。

一手插兜，一手拉开后座车门，目光掠过车窗，精准地落在我乘坐的车上。

那一眼，像是在宣告——你别想出我掌控。

而与此同时，站在不远处的一个身影也开始鬼鬼祟祟地看了看四周，然后迅速招手拦了一辆出租车：“跟上前面那个黑色的车”

姜纳西并没有立刻催促司机，而是微微眯着眼，像是在计算我这趟路程会有多少个红灯、几个转角，她只要安静地跟着，不急不缓，就一定能追上我。

“她……在后面？”我小声问。

金秘书侧头瞟了一眼后视镜，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今天真热闹。”

我愣了半秒，有种自己被当成豪门内斗工具人的错觉。

而此时，后方的计程车里，姜纳西支着脑袋，食指敲着车窗玻璃，像一只懒洋洋的豹。

“金伊允……方石头？”她嘴角勾起，“让我看看你们俩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

车停在卓雅医院 B 楼的时候，天刚好落了一点雾，像是空气中悬着一层微微哽咽的情绪。

金秘书推门下车，回头看了一眼后面缓缓靠边的那辆出租车。

我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果然，那人下来了。

姜纳西走到楼前，白衬衫一半被车座椅压出一道折痕。

她没有动，只是站在那里，仿佛隔着十几年光阴在看我。

金秘书叹了一口气，那声音短促得像一根压断的火柴。

“走吧。”金秘书说。

我跟着金秘书走进 B 楼，走了几步还是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

她还站在那里，像个不请自来的旧梦。

这不是她家的医院吗？

为什么她不跟上来？

我怎么开口问才能问出来？

“金秘书……”我装作不经意地开口，“这楼……”

骤然。

“嗡——！！！”

一声刺耳到要把五官都震碎的警报撕开空气而起。

像二十辆救护车被同时按响，又像有人在我耳膜上点了个炸弹。

红色的警示灯像心脏骤停前最后的抽搐，全楼乱闪。

我下意识猛地转头。

是她。

姜纳西——她站在 B 楼门口，一只脚跨了进来。

世界像被按下慢放，她的裤腿因为迈步抬起来了些许。

我这才注意到她脚踝上，戴着一个极其细致的金属环。

那不像手环，也不是饰品——它像是脚镣。

设计得极薄，像怕被人看出来她是被关住的公主。

但脚镣边缘的切痕凸显出非常明显的挣扎痕迹。

渗着未干的血迹——

我甚至能看到那一道割痕里隐约闪着银色的金属光，是内嵌的芯片，还是某种识别装置。

她静静站着，眉眼里终于浮现出一种被撕开的情绪。

是痛。

是憋了太久之后连怒都变成了悲伤的那种痛。

她缓缓将那只脚收了回去。

“滴——”

那一刻，警报戛然而止，世界仿佛恢复平静，只有街边的几辆车还在被地面的震动残响着叫个不停。

我却怔在那里。

原来，她进不来这栋楼。

这栋我从小进出的医院大楼，这栋被命名为“卓雅”的地方，对她而言，是牢狱边界。

我第一次从她眼中看到不张扬的痛意。

她没哭，但那种目光像是哭过太久，眼泪都蒸发了，只剩下一圈圈干枯的倔强。

她望着我，像在求救，又像在说“别靠近我”。

可我站在那里，脚步像灌了铅一样重。

我知道，这一刻之后，我不会再单纯地把她当成攻略对手，而是合作伙伴。

她是一个站在所有人给予的光环里，却从未拥有真正自由的人。

我不自觉地抬手，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们隔着一道透明的入口，隔着一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