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晚,两个人还柔情蜜意,不知道说了一些什么,只记得聊了很多很多,聊了很久很久,该说的,不该说的,彼此仿佛把这一辈子的话都掏心掏肺的讲出口了,字字真心,句句肺腑之言。
次日,没有信,没有话留下,什么都没有,黎危人间蒸发。
她最后一个联系的人是时籁星,并提前转让了山观县开的茶叶店【枯木逢春】,把近乎所有的家当都给了她,并拜托她把部份钱财,代替她交给妹妹安郁。
她想着时籁星在大学期间,可以跟安郁互相照顾着,如果她真的喜欢安郁,说不准两个人也有缘份走到一起,时籁星的母亲是医生,能够帮助治疗安郁的病情,她家在京城也有一定的权势跟地位,也许成全她们两个人,这才是最好的结局吧。
因前一晚聊的太过漫长,安郁趴在姐姐怀里,久违的,沉睡的如此安心,在因病情影响,而导致失眠的无数个数不清的黑夜里,她已经太久没有睡过这么好的一觉了,连黎危离开的声音,都破天荒的没有传出一点让她瞬间惊醒过来的动静。
在最后离开前,黎危在安郁的唇上落下了一个稍纵即逝的吻。
她的脑海中突然漂浮出一句话,有些人的相遇是注定的,但同样,离散也是注定的。
安郁不知几时,才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发现黎危不在自己身边,开口第一句就是软软糯糯的声音喊着:“姐姐”
没有听到回应,她以为黎危在厨房着手饭菜,便随即下床,边揉着睡眼边走到厨房,还是没有看到姐姐的身影,她突然感觉内心隐隐不安,又跑去浴室,黎危的所有洗漱用品都消失不见了。
安郁掏出翻盖机拨打黎危的电话,又跑回房间拉开衣柜,果不其然,黎危的所有衣物都不见踪影,更让人绝望的是,黎危的电话号码传来空号的机械声音。
安郁癫狂般的寻找她,彻底疯了,“姐姐,接电话,接电话,求你了,怎么会是空号…不可能的,一定是我听错了,姐姐,你回来…你回来…”
哪怕她用了所有能找到人的方式,但始终没有一点消息,毫无办法,她跪在老宅声嘶力竭,窗外阴沉,阴雨天,她疯狂捶打自己的头,双眸充血到变成血红色,企图掐死自己,撕心裂肺般痛哭流涕,声嘶力竭的癫狂道:“雨天,为什么?永远是雨天?雨天带走了妈妈,带走了外公,也带走了你,为什么?为什么?总是这样一个雨天,为什么被抛弃的人永远是我!谁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没有你!我永远都不会幸福的!没有你,我怎么活,我怎么活…为什么你不明白…你怎么可以不明白…你怎么舍得我难过…怎么舍得我那么的难过…我…我…”她的泪水仿佛混合上了血水的气息,淅淅沥沥的砸在地面,痛到她不想再做她自己。
她极度崩溃的情绪已经达到了顶点,却也始终说不出一句她恨她的话,她有什么资格去恨谁呢,在此刻,安郁内心所有的尊严都瓦解了,余下的只有无穷无尽泛滥成灾的自卑,在她看来,黎危不要她了,这应该是一件好事啊,她什么都没有,身上还有大堆大堆的病,黎危照顾她多累啊,她是负担,是累赘,是害人精,是早就该去死了的废物病秧子,黎危离开了她,才是真正的获得新生,她应该这么想的,这是一件好事,她从未觉得自己有那么不堪脆弱过,可现在她承认了,她原本就是很不堪的,就是这样没用脆弱的,她原本就是满身缺陷的一个人。
她的爱人走了…
安郁的心也死掉了。
六年后,安危集团如一颗明珠坐落在京城,极负盛名。
安郁留着一头跟姐姐一样的黑长直发,垂落在背后,她长大了,不再是小女孩了,是一位褪去稚嫩,成熟有魅力的女人,依旧是那双让人看了便会被迷的惊心动魄的含情眼,她很瘦,皮肤泛着病态的白,骨节分明如美玉一般的手指,夹着一根燃烧的缓慢的万宝路,她站在高楼大厦的玻璃窗前,居高临下的俯瞰着窗外灯红酒绿的夜景。
我很想你,姐姐,我没有一天不在想你,六年了,你过的还好吗?没有我,你也一样过得好吗?…
现在的她,什么都有了,成为了当初自己在心里最想成为的人,她已经强大到无往不利,可却还是没能找回黎危。
这时,办公室响起敲门声。
“进来”
时籁星进门,她的脸色忧郁苍白,语气夹杂上了哭腔,将一份病历报告放到桌上道:“你的情况很糟糕…恐怕…明明上一次检查你还是好好的,怎么会这么突然…你一直都有在好好治疗的啊…怎么会这样…”
安郁坐回皮质棕色沙发,平静道:“嗯,我知道,还有多久?”
时籁星落下泪滴,沉默的让人窒息,下一秒直接一把扑上前,搂住她的脖颈痛哭流涕。
安郁轻轻拍拍她的背,安抚着她,她不再有当年眉眼间的那种锋利感,而是跟姐姐一样的笑容,她好像活成了自己姐姐的样子,对时籁星说:“以后,你好好的,谢谢你多年来对我的照顾,我相信你终将会完成自己的夙愿,祝福你,籁星”
半月后,电视台上,媒体报道安危集团董事长安郁离世,离世原因未曾公布,葬礼将在七天后公开举行。
黎危的心脏只觉一瞬被子弹爆破,呼吸都在此刻凝固在空气中,连想崩溃痛哭的力气都窒息到荡然无存了,电视屏幕里还在播放着这起报道,她不相信,她不敢相信,不愿相信…
七天后,葬礼,阴雨天。
黎危穿着一身黑衣,没有撑伞,人群聚集,待人散去,她缓步走上墓园的台阶,跪倒在墓碑面前,伸手抚上那已刻进骨血的名字,“我…我想你…我想你…我想你听得见…姐姐来了…安崽…”
黎危泪如雨下,眼泪一滴又一滴的坠落,砸穿了她生命过往的所有面具,她终于可以坦坦荡荡的被奉上台面,脆弱一次。
她抱着冰冷的墓碑,试图通过这个拥抱,感受到被埋葬在底下的妹妹的温度,可她感受不到了,再也感受不到了,泪水坠落进黑白照片,一路渗透进坟墓,她的世界从此只余下一片灰色。
良久,不肯离去。
雨雾朦胧间,悄无声息的脚步声自背后临近,直到一把黑伞覆盖住她的头顶。
黎危在伤心欲绝的恍惚中,感官才后知后觉的惊觉到背后的动静,黑伞也在此刻掉落一旁,但还未主动回过身来,就被身后的人被动掰转回了身子,来人没给她开口的机会,左手扣住她的后脑勺顶到了冰冷的墓碑上,右手搂住她的腰整个贴近自己,吻上了她的唇,吻到她喘不过气,吻到她欲罢不能,吻到两个人的双唇都发肿发麻,却依旧不肯罢休,不肯跟对方分离。
阴雨天已悄然雨过天晴,彼此从黄昏日落吻到了星空璀璨,最后才依依不舍的分开,各自气喘吁吁的平复着喘息,安郁瞳孔中夹带了点委屈幽怨,可浓浓溢出爱意的眼神,却完完全全的要将此刻映入眼帘之人淹没。
“找到你了,姐姐”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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