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木芽扶着楚云戈站直身,深深喘了几口气。
憋死她了,尸体不是这么好背的。
好歹找着活路了。
硝烟渐散,楚云戈扫了眼陈木芽,没缺胳膊没少腿,丢下一句“跟上”,率先冲出去。
周围的助理保镖立刻开枪火力掩护。
火光中,对面司君琦冲她们比了个手势,“敌人全歼!”
枪声立刻停下,一群人井然有序在稍微洁净点的草地上会和,陈木芽紧跟楚云戈身后,恨不得直接贴她身上。
远处传来汽车巨大的轰鸣声,下一刻十几辆车一个漂亮的漂移停到面前,轮胎和地面摩擦发出刺耳声响。
楚诗情立刻上前拉开就近一辆车的车门,楚雅词楚墨画两人扶着楚云戈上车,陈木芽见状紧随其后。
眼看右脚都要踏上车了左脚却被什么一拌,一个踉跄,脚腕一阵剧痛,差点嗷一声叫出来,鼻尖只差一点点就碰到了那双沾满血迹灰尘的皮鞋。要不是手及时撑住车门,陈木芽差点摔掉门牙。
不等陈木芽爬起来,一只有力的手抓住她的手腕把她拽上车,陈木芽只觉手腕一紧眼前一花,腹部狠狠撞上坚硬的膝盖,脸埋进充满铁锈和硝烟味的衣服里,耳边是简洁明要的命令:
“开车,五十六号公馆。”
“是!”
轰隆隆!
油门一家踩到底,强烈的推背感袭来,陈木芽刚撑起来又狠狠的撞回去。
腹肌练得不错,硬邦邦的。还有,衣服该洗了。
陈木芽揉揉撞疼的鼻子,抹了把脸上黏糊糊的不明物体和粉末,一手捂着脚腕闭上嘴忍住痛呼,小心坐在车箱板,还起身挪了挪地,小心压着楚云戈的脚。
后座三个位置,楚雅词楚墨画一左一右,楚云戈坐在正中间,一脸冰霜目视前方,旁边两人目光警惕,紧盯后方和两侧。
腿上,楚云戈的双手紧握枪炳,牙齿狠狠咬着舌尖,借刺痛抵御头颅一阵一阵的抽痛,换片刻清醒。
她躲避时头撞到一把实木餐椅上,当时只觉头部一阵剧痛,眼前发黑,但形势危急,她只能强撑着战斗,过程中肾上腺激素飙升,注意力高度集中,没任何不适。如今停下来,稍稍松口气,头痛得好像有铁锤在击打,钝钝的痛的眼前发黑,太阳穴和前额眩晕阵阵,胸口气闷恶心,身上提不起劲,视线逐渐虚化,红的绿的黑的色块在眼前炸开。
就要丧失意识的前一刻,突然听到清脆急切的声音,“不要往偏僻的地方开,去护城河,从市区走,到洛阳西南边!转方向,不要再往东了,那是死路,生机在西南,在水,往护城河!”
陈木芽恨不得直接上去抢方向盘。生死时刻她的直觉格外敏锐,尤其是死里逃生后,她感觉自己的精神和思维好像到了一个新境界,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这种感觉从她扒拉着楚云戈的裤子站起来一直持续到她上车时的大马趴。
车子开动后陈木芽坐稳就开始掐指算,地点在城北,事物为车,伤的是脚,鼻尖对脚,脚对应巽,开车走速度快算风,往东走,东震,二者皆属木。可伤脚不能行,为止,为艮,不就是不能往东走嘛!
东为木,木生火,楚云戈得卦天风姤,东行得火雷筮盍,往东走一个炸弹下去可就是霹雳崩塌了!
陈木芽急的直拽楚云戈的裤子,“主人,你就听我一句吧!今儿早我就说不该来有血光之灾你偏要来,现在你就……”
“往西南,绕道玄武街,去烟雨湾。”
陈木芽话音未落,楚云戈直接开口,开车的楚欢歌一愣,立刻打方向盘,并将改道消息通过蓝牙耳机告知其他人。
长长的车队立刻急刹,猛打方向盘,前车变后车,车距都没变,如完整的长虫般拐弯改道。
陈木芽被司机高超的车技转的想吐,耳边汽车的轰鸣声和后边传来的爆炸声让她鸡皮疙瘩起一身,冷汗直冒。车队以每小时二百迈的速度飙到市区,警报声鸣笛声叫骂声不绝于耳,高楼大厦的霓虹灯光从车窗射入,五颜六色晃的人眼晕,一路而来密集的车辆见到一溜串豪车不要命的狂飙忙踩刹车让道,核酸检测长长的队伍瞬间冲散,辛苦排了半夜的民众破口大骂不得好死。
长长的车队后是大片交警,前方出现路障拦截,领头第一辆车是夜澜依乘坐的迈巴赫,夜锦安油门踩到底,改装过的车辆前方张开冲锋的钢叉,拿着喇叭呵斥停下的警察瞳孔骤缩,往外扑去。
轰隆——
巨大的碰撞声爆炸声响彻云霄,滚滚烟尘中改装过能防炸弹的迈巴赫顶着一身弹孔酷炫冲出,后边的跑车一辆跟着一辆,一骑绝尘。
车上,陈木芽死死抱着楚云戈的腿不敢松手,不知是死人还是楚云戈身上的血冰冷黏腻,让陈木芽用力的手几次打滑。听着外边的警笛和缴械投降,陈木芽已经麻了。甚至还有闲心想会不会警察局一日游,要是进局子了会不会影响毕业,会不会扣学分,重点是后面那条。
直到车队穿过繁华的市中心,进入一段僻静路段,陈木芽才回神。
“今晚一定要回楚庭,不然可能得在这停留一个月了。”陈木芽对楚云戈道,“你们的私人飞机呢?快叫过来接应啊!”
楚云戈已经意识模糊,尖锐的耳鸣让她听不清外界的声音。楚雅词楚墨画发现楚云戈不对劲,当机立断开始急救,陈木芽急了,别死了,要死等回到楚庭再死啊!
开车的楚诗情百忙中回道:“私人飞机要申请航线,今晚从洛阳飞楚庭的航线已经没有了。”
陈木芽焦急道:“飞其他地方呢?”
楚诗情道:“也要申请航线,最快也要一个小时。”
陈木芽:“……就刚刚那架势,那警察,那救护车,一个小时黄花菜都凉了。”
刑警特警武警消防队出动的速度比陈木芽预料中的要快,爆炸声起的第一时间防爆组织就接到消息赶往庄园。她们到达烟雨湾后,洛阳城已经全城戒严,所有道路口包括天上的航线全部被封,洛阳封城,禁制出入。
陈木芽第二天中午刷视频时才知道,从宴会逃出去的人中有一个感染了新冠,还跑了半个城穿过最繁华热闹的神武大街去医院,所达之处,全部防控隔离。而楚云戈她们原计划的撤离路线上埋伏了打量荷枪实弹的恐怖分子,防爆武警撞了个正着,全军覆没。
为什么是第二天才刷视频呢?因为到达安全地方后的陈木芽肾上腺素褪去,终于想起的害怕,浑身黏糊发黑的血液肠液消化液瑟瑟发抖的站在花洒下冲,另一只手抓着楚诗情的衣服不然她走——她背了一晚上尸体那些人不回来找她吧?
不要啊,她怕鬼啊!
看个恐怖片都要害怕几晚不太敢上厕所的陈木芽什么都顾不上了,只知道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其她人都围在楚云戈身旁——她重度脑震荡,昏迷不醒当中。听到这个消息时颤抖的陈木芽差点没忍住笑出来。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百因必有果,你的报应就是我!
楚诗情还在陈木芽身边是因为她不会医术,加上看见家主上车都不忘拉陈木芽一把,自觉陈木芽还得宠几天。陈木芽硬着脖子闯祸的本事她是见过的,连夜大小姐都敢呛声,现在所有人都忙着,她在陈木芽身边正好看着她别让她捣乱。二来,她毕竟被家主指派给了陈木芽,要是陈木芽能让家主多新鲜几天,她也能在家主面前多露露脸。毕竟,楚家助理的竞争可不小,光是诗字辈的就有十个。
烟雨湾是顶级住宅区,坐落于洛水的一座河心岛,三十四平方公里的面积只有十座豪宅,隔几公里一座豪宅,中式西式南亚风皆有,其宏伟华丽,恍若庄园城堡,王宫殿宇。内里高尔夫球场跑马场停机坪私人动物园俱全。
楚云戈在烟雨湾的庄园位于烟雨湾东南邻水处,外观是一座中世纪风格的城堡。她产业众多,平时很少在这落脚,只留了十几人看屋子打扫。半夜突然涌进来几十上百个血刺呼啦的人,沉寂已久的城堡霎时灯火通明,仿佛沉睡巨兽苏醒过来,透过窗户的灯光投在茂密的树林中,人影晃动,来来往往,有条不紊。
生平职业使然,城堡中自有堪比私人医院的医务室。车一停,楚云戈、司君琦、夜澜依三人脚不落地就被紧急送进医务室,随行受伤人员一并跟进,贴身助理长随即刻呼叫城堡管家,安排一系列事宜。
首当其冲就是抹除枪战的一切痕迹,打扫血污,清理车辆。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陈木芽不等反应过来就被楚诗情抱着扔进浴室。等她回过神来,地上已经是血红一片,氤氲的水汽带着浓郁的血腥钻入她的鼻腔,腥臭的味道引得她阵阵反胃。安全下来后怕的大脑不受控制的回放今夜爆炸后发生的一切,她在酒精和正义感加持下卜卦做出的恶事在眼前浮现,黏腻湿热的肠子缠在小腿上的触觉挥之不去。
“呕——”
陈木芽终于忍不住吐了一地,胃部痉挛,喉咙反酸焦灼刺痛,生理泪水模糊了视线,从身上冲下来的血红的热水透过泪水折射落到视网膜,那么像爆炸后天女散花般血肉模糊的残肢断臂……
“呕……咳咳咳……”
楚诗情对此毫无反应,虽然她已经很久没见过因为血肉呕吐的人了。手上轻轻拍陈木芽的背,给她顺气,左手拿着花洒温热的水流柔和的浇在陈木芽的背上,身上的衣服已经湿透,混杂血腥硝烟的水流顺着裤脚流到花纹古朴的瓷砖上。
陈木芽浑身无力靠在楚诗情身上,纤细的身体弓着背像只落难的蓑羽鹤,弱小无助的寻求人类的帮助。
带着茧子富有力量的手按下洗发露,搓出泡沫轻轻抹在陈木芽湿漉漉的发上,温柔的揉搓,按摩头顶穴位。陈木芽乖巧的坐在小凳上任由楚诗情动作,配合的闭上眼睛防止眼睛进水。直到洗了三遍冲下的水流清澈干净,乌黑柔顺的头发只剩下洗发露的香气,陈木芽才轻声道:“好了,其她的我自己可以洗了,谢谢你。”
看着浑身湿透的楚诗情道:“你洗一下吧,都湿完了。”
“好。”楚诗情点点头,就要出去,裤子却被人拉住,低头看,女孩白着脸缩在小凳子上,明亮的眼睛水润的看着她,声音沙哑,小心翼翼的问她:“别走,就在这洗嘛!都是女孩子……”顿了一下像是不好意思,看着她的眼睛不自觉移开,声音软软的,“我害怕。”
楚诗情不是心软的人。她这样的身份,在楚家心软活不了这么久。
她还是留下来了。
毕竟,家主把她指派给陈木芽了。
她的优点之一就是听话。
女孩好像觉得跟陌生人一起洗澡有些尴尬,不停地说话,声音沙哑,软软的,没有白天那么脆。说着说着,眼睛就弯弯扬起,水润的眼睛漾着明媚的笑。
“我经常和我妹妹一起洗澡,就是夏天的时候。我们特别爱出去玩,每次都一身大汗才回来,然后我们就会争谁先洗澡,然后就愉快的决定一起洗……家里的大门特别难开,我和妹妹有时候都拧不开,有一次……”
说到激动的地方,她水也不冲了,手也不动了,只顾着回忆只顾着说,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她期盼得到回应,希望对方像她一样对此感兴趣然后开心。见她没回话,她的笑慢慢隐去,轻声道歉:“不好意思,我话有些多。”然后加紧动作,直到洗完找浴巾才再次开口。
楚诗情将洗干净换上浴衣的陈木芽送到一间客卧,她看起来像是第一次穿浴袍,不太习惯。她的右脚扭伤了,脚踝肿的像个馒头,走起来一瘸一拐,扶着墙不肯叫人。
陈木芽对这个不知道名字,看起来特别冷酷无情的人有些怕,总感觉自己多说一句话对方就会拔出枪指着她的脑袋叫她闭嘴。不是说对方长得不好看,平心而论对方长得还挺好看的,小麦色的皮肤,一身腱子肉,还有腹肌和马甲线,面部线条冷厉,不苟言笑,气质高冷,是个特别酷的小姐姐。
要不是实在找不到人,她也不敢叫她留下来陪她洗澡。不过,对方身材是真不错。当然,她也只敢瞄几眼,再多一眼就不敢看了——非礼勿视——再给她眼睛一拳怎么搞?
不过,小姐姐人还挺好的,见她扭伤了脚,送她到卧室后还送了瓶药酒给她,还专门跟她说她就在外面,有事叫她。
世上还是有好人的。
擦完药钻进被窝里的陈木芽心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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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信我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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