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拿着!”
林知夭决定先发制人,直接将食盒塞进那名锦衣卫大汉的手里。
“做……做什么?”
“什么做什么?孕妇不能提重物懂不懂?”
林知夭扶着腰,装出一副长官夫人的拽样。
“伤到了副指挥使大人的宝贝儿子,你担待得起吗?”
说着,她还伸手抚了抚自己平坦的小腹……
那大汉的双眼几乎要凸出来了。
他视线随着林知夭的手看过去,旋即仿佛被针刺到般,骤然阖上眼皮。
这可是秦大人的女人,是他不花钱能看的吗?
不对,这和花不花钱没关系,秦大人什么时候有女人了?还连儿子都有了?
这……完了完了,他是不是知道得太多了?
林知夭脸上悄然浮现出一抹得意,丝毫不顾忌大汉此刻的心乱如麻心如死灰。
果然,只要她自己不尴尬,尴尬的肯定是别人!
“喂,你可拿好了!食盒里是秦大人的晚膳!若打翻了,哼哼……”
哼哼代表什么?林知夭自己也不知道。
但那大汉仿佛已经领会到其中精髓,脑补出了几十层深意。
他忽地立正站好,提着食盒的手也变成了两只,姿态之虔诚令林知夭叹为观止。
不得不说秦大人之威势当真深入人心,尤其是没吃好,犯了胃病的秦大人……
林知夭的唇角几乎压不住,眉眼飞扬间,颊边的梨涡若隐若现。
这便成了?
这么简单?
林知夭抬脚,迈开六亲不认的步伐,大摇大摆便往门外走去。
可惜她还没走两步,便再次被拦住了去路。
面前的人身高九尺,虎背熊腰,站在那里宛如一坨无法逾越的高山!
可不又是那大汉?
林知夭神色微有些僵。
“让一让,急着给我儿他爸送饭!”
那大汉表情虽显得格外纠结,看她的目光也小心翼翼。
可他那双脚,却是稳稳钉在地上,半寸也不让。
“不行,秦大人让我盯着你,你不能出去!”
林知夭气结。
“秦大人让你盯着我?”
大汉点头。
林知夭跺脚。
“所以你跟着我就好了!我是去给你们大人送饭!”
大汉挠头。
“不行,这和秦大人说的不一样!”
林知夭狠狠磨牙,锦衣卫里还有这样的奇葩?
简直天生犟种!
“真不能让?”
“不能!”
“通融一下?”
“不行!”
林知夭:……
行,你逼我的!
对不起了秦大人!
“秦砚你个始乱终弃的王八蛋!呜呜呜呜……”
几乎是没做任何停顿,林知夭用帕子捂住半张脸,对着天街上便喊了起来。
“先前馋奴家身子的时候,你甜言蜜语、口若悬河地哄骗,如今……奴家遂了你的心意,还有了你的骨肉,你却……弃如敝履、避如蛇蝎……”
“你派人看管奴家,不肯相见,你可知……可知奴家伤心欲绝、日日思念?”
“奴家命苦啊……日日思君不见君,此恨绵绵无绝期……”
“罢了,奴家还不如……带上我们孩儿,死了算了!呜呜呜呜……”
原本熙熙攘攘的天街上,此时安静一片。
讲真,秦大人冷酷无情冷若冰霜纵马天街的样子,他们日日能看见。
可若说秦大人……口若悬河?甜言蜜语?
这……有点好磕是怎么回事?
可这热闹他们有命看吗?
那位可是这大周朝传说中最残忍弑杀的主儿!
人群一时有些犹豫。
本着敌不动,我不动的原则,大家都没敢动!
连先前拦住她那大汉也没动。
估计是CPU烧了。
林知夭等的也正是这个空档。
她最后声嘶力竭喊了一句。
“不行,我要去衙门找那负心汉……问个明白!”
便捂着脸哭哭啼啼地……从缝隙中钻了出去,留给人群一个悲伤的背影。
当然,她没忘记把脸捂得死紧。
锦衣卫指挥使司衙门,位于瀚海楼后方的窄巷子里,大门与瀚海楼后身隔街相望。
但瀚海楼没有后门,林知夭是从天街上的正门跑出来的,绕了整整半条街。
路上她怕被人跟上认出来,跑得十分努力。
所以等到锦衣卫衙门口时,林知夭已经是上气不接下气。
此时正值华灯初上,但锦衣卫衙门口却未亮起半盏灯烛。
黑色锡环的大门朝两侧洞开着,两只同样漆黑的石狮子威严阴森。
林知夭狠狠咽了下口水。
她脑中浮现的,全是史书上锦衣卫的酷刑,此刻站在大门的风口里,仿佛能听见诏狱凄惨的喊冤声。
不得不说她有点怂。
可是……来都来了。
林知夭把心一横,深吸口气便往里走。
她本以为会有人出来拦她。
可是并没有!
甚至有官员好心地为她指路,那热情程度让林知夭以为是误闯了什么民政办事大厅。
只是林知夭总觉得有人在背后小声蛐蛐,但她没证据,她也不敢问……
整个锦衣卫衙门里灯火通明,井然有序,所有人都各司其职,完全没有林知夭先前想象的血腥阴森。
直到一个高马尾少年黑着脸找到她,将他带进了一间私衙。
再次相见时,秦砚正伏案翻阅卷宗。
林知夭有些发怔。
好歹秦砚是从三品高官,天子近臣。
没想到这么容易变见到了。
听见她走近,秦砚只是撩了下眼皮。
旋即他开口,却是冲着那高马尾少年。
“牛五呢?不是让他盯着?”
少年懒洋洋一指林知夭身后。
“那不,门口蹲着呢,看样子……还给老大你带了饭。”
林知夭有些讶然地回头。
果然,那大汉就站在她身后的门口,手里还一丝不苟地捧着食盒。
见林知夭看过去,大汉憨厚地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
这人原来是叫牛五。
秦砚瞥了少年一眼,揉了揉额角。
“今天衙门口谁在守门?”
“是梅七!老大,先前您才罚他今夜守门……”
少年翘起唇角,露出一个幸灾乐祸的笑。
“我打赌梅七一定是故意的!刚才还看他在传播……林小娘子有了您骨肉的事。嘿嘿……”
说着,他还意味深长的看了林知夭一眼。
林知夭只觉眼前一黑。
有时候人就是这样。
造谣时并不觉得羞耻,还恨不得宣告给全世界。
但如果当事人就站在你面前,反而恨不得抠出三室一厅来。
“庄九,你是不是太闲了?”
秦砚将手中的卷宗合上,按顺序放在案桌角落,身体向后靠住椅背,这才抬头斜了一眼少年庄九。
“罢了,你们都下去吧。”
他懒洋洋挥挥手,这才认真看向林知夭。
“我不记得,自己还有位红颜知己。林小姐,你是否……该给本官一个解释?”
林知夭内心咯噔一声。
她是知晓书里这位的手段的。
正因为知晓,所以在关键时刻,才会想借秦砚的名头来救命。
毕竟这位从一开始便与张家势同水火,也无所谓多她这一笔。
至于名声上的影响倒在其次。
毕竟,在这个时代,社会对于女子的约束远远超过男子。
有些事情,男子做出来,是风流潇洒;
而于女子而言,却是离经叛道不知羞耻。
这件事对于秦砚,不过是添了一笔风流债,不会真正影响他的生活。
反而是林知夭自污的成分多一些。
可若是秦砚当真不愿……
林知夭低下头,有些羞愧。
现在想来,她的确是有些欠考虑了。
也许秦砚格外在意名声呢?
她这样影响别人,始终是不对的。
所以即便今日秦砚真的发怒惩罚,甚至打骂,她都毫无怨言。
路是她自己选的。
要打要杀,她林知夭受着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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