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涯不再挣扎了,他忽然明白了今夜黎愁的反常,明白了黎愁为何要捂住他的双眼。
黑暗中,他只是静静地听着黎愁坦白。
“我也不想这样的,是你非要发酒疯,把我变成这样的……”黎愁控诉着云涯,字字哀怨,“我已经离不开你了,可是你却有心上人了。”
云涯:……
“如果你还不是那么爱他,能不能看看我……”说到这里,黎愁似乎有些哽咽,手也脱了力,与此同时,云涯已经睁开了眼。
眼球被长时间压迫,就算是睁开眼,眼前也是黑暗模糊一片,但云涯还是下意识拥住了黎愁,将人往床榻带。
直到在床沿坐下,眼前恢复清明,他这才去瞧黎愁。
只是这会黎愁反而死死捂住自己的脸,下颌处还明晃晃地挂着一滴泪。
顾不得询问未饮酒的黎愁为何染上酒气,又为何身上有一股甜腻香味,云涯伸手去拨黎愁紧紧捂着脸的手,“如果我离不开我的心上人,那你会如何?”
也许是被泪水冲洗过的原因,黎愁眼睛水亮亮的,在与云涯对视的那一刻,这位极蛮横的少爷再也控制不住又落下泪来,“那我,那我替你下聘礼,你不用感谢我……”
云涯:……
“你怎么什么都不争不抢?”替黎愁抹去眼泪,云涯心又好笑又心酸。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黎愁,那么坦荡,又那么别扭。想起前一世,他们所有的一切都是水到渠成,只一个眼神,二人便都心知肚明。
怎么这一世反而有心栽花花难开呢?难道他爱黎愁还爱得不够明显吗?才叫黎愁胡思乱想,把自己逼到如此地步。
微微偏过头,像是有些羞赧,黎愁再也不敢看云涯了,可云涯却忽然翻过身,轻轻一推,便将人压在床榻上,“方才,你不是问我我的心上人是谁吗?现在我回答你。”
说着,他又俯身去吻身下人。
黎愁不可置信地睁大眼,他苦苦纠结的问题,有一个令人喜出望外的答案,但得到回答的他反而有些不知所措了,只能一下又一下笨拙地回应对方。
他想问云涯为什么不早点告诉他,但一想到自己平日里对云涯的态度,又红了眼眶。
“对不起,”黎愁紧紧抱着云涯,仿佛要与其融为一体,“那几日,我不是真的怪你,我只是不知道怎么办……”
云涯已经侧身在黎愁身边躺下,揽着黎愁,他轻声道:
“我明白,其实那夜,我没醉。”
话外之意,就是那个吻是情难自控,而不是酒后乱性,黎愁愕然:“那你?”
捉起黎愁的手,与其十指相扣,云涯极其动情地向身边人告白:
“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我都只爱你一人。”
黎愁不明白上一世的含义,只清楚这是动人的情话。
不过,他也不想什么上一世与这一世,依偎在云涯身旁,他想,只要有这一瞬就足够了。
二人就这么倒在床榻间,时而低声轻语,时而紧紧相拥,谁也不知道是谁最先沉默,又是谁控制不住闭上了双眼。
直到刺眼的阳光破窗而入,云涯这才缓缓醒来。
像是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醒后黎愁还是静静躺在自己怀中。云涯眨了眨眼,望向怀里人,却见对方睫毛蝉翼似的轻轻颤动着。
轻轻将黎愁放下,云涯蹑手蹑脚下床洗漱,又像往常服侍黎愁般,准备好一切,端着盥洗盆回房。
推门而入,入眼便是倚坐在床边发呆的黎愁。
也许是昨夜二人才坦诚相见的原因,这会黎愁还是株羞答答的含羞草,一见云涯便红了脸。
只是比起黎愁,云涯显然要从容许多,绑好帷帐,朝躲在床上的黎愁伸出手,“还不下床?”
黎愁摇了摇头,这才慢吞吞地挪动身体。
白日较夜晚是有很大不同的,在耀眼的光线下,云涯更真切地出现在眼前,而一见云涯,黎愁脑海中就不可控地回想起昨夜。
将手搭上云涯的,看见放置在小桌上的盥洗盆,黎愁嗫嚅了句:
“我自己来就行。”
日子还是很平常,洗漱、吃饭……只是有什么不同了,这回,是黎愁将小菜往云涯面前推了推,而云涯也不再客气。
其实对于这变化,感受最深也最疑惑的,自然是时时守在自家少爷身边的大山。
自从昨日起,黎愁所做的一切都出乎他的意料。
原本一向好洁的少爷先是去了南风馆,从南风馆回来后,又不管不顾跑进云涯房间……然后彻夜未归。
再者,便是此刻,少爷望向云涯的眼神柔情得简直能掐出水来……
这到底意味着什么,大山心情是万分复杂,胡思乱想之际,他猛然想起当时云涯在雕木时所说的话——“想给少爷找个少夫人。”
当时他还傻傻地想这少夫人该不会是云涯某位女眷,如今看来……这少夫人怕是云涯自己吧。
待到黎云二人用完餐,大山不敢耽误,立即将碗筷收拾。只是当他刚刚踏出房门时,身旁忽然多了个身影。
定睛一瞧,原来是不知何时,云涯跟随着他一同出了房门。
眼下,大山心情还是万分复杂,因此一见云涯,他的神情也是无法掩盖的纠结与怪异。
云涯看出来了,可他全然不在乎。二人齐齐走了几步,待离房间远些时,他直接开门见山:
“大山,昨日你和少爷去哪了?”
昨日……大山心一惊,看了云涯半响后才吞吞吐吐地问:“少爷没同你说?”
云涯摇了摇头。
这一摇头,大山的底气就上来了:“少爷不说,那我就不能背叛少爷!”
“背叛?”抓住关键字眼的云涯挑了挑眉,“原来你家少爷是做了什么坏事需要你守口如瓶啊。”
说着,他又靠近大山,只是转眼间已一脸肃然,“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他身上有酒气,还有胭脂香粉的味道,想来他必定去了南街的……”
“可是少爷什么也没做!我保证,”大山急了,像是害怕云涯真的误会,“少爷从来没有去风月场所流连过,昨日我也不知他是怎么了,第一次去了南风馆……不过他肯定什么也没做!”
大山是解释了,但这会云涯反而什么也不说了,沉默了片刻,他这才将手搭上大山肩膀,轻轻拍了拍,示意他已清楚。
带着些不忍,大山凑近云涯:
“你相信少爷,他是不会背叛你的。”
云涯莞尔,他是在笑大山的单纯可爱。
但大山还以为云涯是因为他的话而放宽心了,直到对方转身离去,他才在心里悄悄松了口气。
望着云涯离去的背影,大山有些感慨:
算不上光彩的,先前,在云涯与少爷越走越近时,他也曾有过担忧——他害怕总有一天云涯会将他取而代之。
即便他是打心底佩服云涯的,但这个卑劣的想法就像一根刺似的扎在心里。
只要云涯在少爷身边一天,这根刺就无法拔出。
不过嘛,现在,云涯已经如愿以偿成了黎家少夫人,摇身一变成了自己主子了……
想到此,大山便有些欲哭无泪,他是该庆幸呢,还是该痛心呢?
既然已经坦白了一切,黎云二人也已见心,那自然不必分居两处。
白日里,黎愁便有意无意暗示云涯将物品搬来他的卧房,不仅如此,他还叫下人重新收拾了一床被子,放置在自己的床榻上,意欲何为,可见一斑。
云涯心里也清楚,于是天黑时,他也与黎愁黏黏糊糊地赖在一处。
黎愁简直爱死黑夜了,一入夜,他便与云涯躺在一处,耳鬓厮磨,说些平日里说不出口的体己话。
明明一人各有一床被子,但不知怎么,聊着聊着,二人就滚到一处,手扣着手,发缠着发。
这一夜,云涯忽然谈到了自己的一个朋友——林三。
林三同时是桃花庄里逃出的傀儡,眼下在另一处小村庄里做个小木匠,日子也算过得去。
“你不是曾问过我去见何人吗?就是他,”寂静的房间内,云涯声音轻飘飘的,挠的黎愁心痒,“送给你的那个木雕,便是由他指导。”
“所以你只是去找他谈论雕木之事?”
云涯不说话了,黑暗中,黎愁看不清对方脸上的神情,但他总觉得或许此刻云涯脸上正挂着笑呢。
沉默了半响,黎愁这才再次开口:“我也有两件事要告诉你。”
“嗯。”云涯随口一应,语气不像是有疑惑。
“那日你去见林三,我也跟着去了,在你身后。”说着,黎愁搂着云涯的手紧了紧。
想起那日身后毫不掩饰的脚步声,云涯没忍住笑出了声,“走了那么长的路,可真是辛苦你了……那下次,你若是再想和我去哪就跟我直说,然后我们骑马去,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听这语气,云涯必定早就知晓了,此刻黎愁是臊得慌,将脑袋埋在云涯颈窝处,他闷声道:
“还有一件事——先前,我去南风馆了。”
云涯静静等待着黎愁下文。
“我只是想证明一下我不是断袖,对你……也无感,但是我失败了。我的确对他们都没兴趣,可我独独放不下你。”
黎愁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去绕云涯的发,跟人撒娇似的,随后,他又想起什么,急忙补充,“我什么都没做,没碰他们,也没喝酒。”
“我知道,我相信你,”云涯抚上黎愁脸颊,与他额头抵着额头,“但是,既然我们已经在一起了,从今以后,就互不相瞒,好吗?”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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