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不是同路人,沈维祯倒也没什么可遗憾的,此时他的心思全被随之而来的复赛占据了。
对于他在初赛中考出明显超出预期的好成绩,除了欣喜外,也一并助长了父母和教练组的野心,周一晚自习他就被钱恒喊进办公室,问他要不要先停课专心准备竞赛。
沈维祯站在钱恒办公桌前,出神看着玻璃窗外围绕着电灯飞舞的蝇虫。
“你父母那边我上午已经打电话问过了,详细说明了其中的利害关系,他们说是再想想明天给我答复,主要决定权在你,你同意的话,家长和学校我会来沟通,这方面你完全不用担心。”
“你也知道,现在物理竞赛竞争激烈,人才辈出,不少竞赛生从高一开始就完全放弃了其他课程学习,相对来说你放在物理上的学习时间有点拖后腿了,未来有些集训计划也不好安排。”
“但你有天分,又肯学,入校以来各项测试成绩都很稳定,接下来一心把时间扑在竞赛上,我相信假以时日拿到国集保送绝对没问题。”
“你怎么想的呢?”
没听到他回答,钱恒又喊了句:“沈维祯?”
沈维祯回道:“我想回去跟父母商量下。”
钱恒点头:“这么大的事情是该好好想想,没事的,慢慢考虑。“
“你回去以后帮我喊姚骏过来。”
沈维祯说了声好,到教室后告诉姚骏教练找他,在竞赛教室坐了下来,紧接着教室里一个接一个被钱恒叫进办公室。
结束自习从教室出来,廖鑫阳问他们:“你们要停课吗?”
姚骏叹了口气,懒洋洋回:“我准备停了,毕竟我跟你们不一样,我偏科,不走保送想上京海很难。”
廖鑫阳语气担忧:“但我们省在物理这项每年能进国集的学生最多也就二十四人,江榆市能拿到其中的十个名额就不错了,竞争压力这么大,万一保送没成功,别的科目学习进度也没跟上怎么办?“
“呸呸呸,你可别咒我,再说了搞竞赛也不止京海能选。”
“哪有,我是在跟你分析现实情况啊。”
廖鑫阳眉头皱起,“你这人就是心思浮躁,不改改早晚要吃大亏。”
“知道啦,别唠叨了廖唐僧。”
姚骏笑嘻嘻揽上他的肩膀,戳了戳沈维祯,“维祯你呢?”
沈维祯也在犹豫,“还没想好,看看复赛成绩吧。”
廖鑫阳笑道:“也对,现实多了。“
姚骏不乐意了,“什么嘛,维祯说你就夸他,我说你就骂我。”
“是你自己说话不经大脑思考。“
吵吵闹闹就到了校门口,沈维祯跟两人分开去找自家的车,汤丽洁在车上等他,门开了一个小缝,一拉就开了,回到家,一家三口开了场简单的家庭会议,一致决定先观望,如果复赛成绩好,可以考虑停课。
虽还没正式决定停课,但考虑到本周六的复赛,这周除常规科目正常在教室上课外,沈维祯的其他时间几乎都泡在了竞赛教室和实验室,班里不止他一个竞赛生,任课老师都默许了这种行为。
这么大阵仗搞特殊,考不好就太丢脸了,又关乎未来两年半是否停课的决定,沈维祯根本无暇顾及其他琐事,每天跟谈维祯的交流除了那句让一让便再无其他。
午后层层黑云堆积,天色骤然变暗,低压和秋乏惹得人昏昏欲睡,在第一节课政治如念经般讲课结束后,整个教室睡倒了大半。
上课铃响,梁文群抱着书走了进来,班长喊了声起立,大家乌泱泱站起来说老师好,梁文群看到他们这般没精神,故意隔了半分钟才开口说了坐下。
梁文群拍拍桌子,“怎么一个个都困成这样?那就来点刺激的,检查下作业。”
“现在开始,我喊到名字的把昨天布置的作业拿上来。”
本着尊重学生的原则,实验班一般不抽查作业。
也许是天气,又或许是身旁的人紧张感染了他,沈维祯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眼皮直跳,在他都没意识到的时候眼睛已经看向了谈维祯,谈维祯手托着下巴,看样子一点不紧张,但此时紧紧抿起的嘴唇还是暴露了他的慌张。
没有学生不害怕检查作业,即使你已经完成了作业。
“俞德俊。”
“华世新。”
沈维祯见识过梁文群羞辱没写作业的学生,那是在开学第三天,他说出的话非常难听,被教训的男生当场就哭了出来。
谈维祯的德行他很清楚,作业绝对没写,他纠结要不要把作业借给他,转念又想到梁文群认识他字迹,只能作罢,暗暗祈祷。
同名的靶子太显眼,每次老师抽人回答问题总是会绕到维祯这个名字上来,不是谈维祯就是沈维祯,沈维祯不怕,谈维祯平时也有黎靖和阮慧希帮忙,偶尔回答不出来,只要态度端正点不怕丢脸,也就糊弄过去了。
但课程作业是实打实的能看到的结果。
怕什么来什么。
在梁文群检查完华世新的作业后,他扫了一眼班级学生,“谈维祯,你来。”
沈维祯咬紧了牙关,给他让出位置,谈维祯缓缓走上讲台,退后一步站在讲台下,他看着前方人的背影,忽感一阵口干舌燥,握紧了拳头。
不忍看下去了。
梁文群翻了几页,面色越来越难看,“你这不止昨天的套题作业没写啊,前面的也都没写,全是空白。”
“解释下,什么情况?”
声音一声比一声高,怒意也更盛,“说话啊,我听你辩解。”
“别装哑巴。”
谈维祯还是低着头没说话。
没有道歉没有反悔,梁文群的愤怒终于达到了顶点,生气抓起他拿上来的必刷题抛给他,“拿走,滚下去。”
这一幕发生得太快,随意扔出的书精准砸中了从刚才起就一直站在讲台右侧的谈维祯,书页擦过他的面颊,砰一声掉在地上。
他蹲下.身把书捡起来,表情紧绷,瞪大眼睛看着梁文群。
梁文群也被吓到了,他没想到自己抛书的动作变成了打脸,慌张解释,“我是想递给你的。”
“不知道你站这么近。”
知道他不写作业受到惩罚是应该的,但在这一刻,沈维祯胸口酸酸的,还是格外可怜他,如果是他,他以后绝对在这个班里待不下去了,太伤自尊了。
作为班主任的威严和面子让梁文群当众说不出道歉的话,扶了下眼镜框,忙道:“谈维祯,你先跟我出来。”
“大家暂时先上自习。”
谈维祯跟梁文群出去了,班里顿时乱作一团,也顾不得什么课堂纪律了,小声嘀咕不断。
“妈呀,班主任刚刚是疯了吗?他在做什么?”
“太过分了,检查作业也没这样的。”
“肯定会被处分吧。”
几分钟后,谈维祯走进教室,一向高昂起头走路的他,头一回垂着头,看不清表情,梁文群紧随其后,班里立刻安静下来。
沈维祯急忙站起来给他让位置,害怕引起他反感,也不敢直视。
梁文群拽了下领带,轻咳一声,“好了,我们上课。”
沈维祯完全听不下去课,心思全在同桌身上,因为谈维祯回来以后一直趴在桌上,头埋在臂弯里,他忍不住担心,试着写了好几张小纸条想安慰他又划掉。
不止他,前排的黎靖也偷偷递了张纸条给谈维祯,他看到谈维祯只抬了下头,看都没看,直接把纸条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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