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过去

书店在靠近公园的十字路口处,但只有横着的那一条路商铺多些,尽是各种各样的小店。

而竖着那一条街明显没什么商铺了,基本上是居民楼,没那么喧闹,但也不会常有人走进来,所以客源很固定,就是附近的居民和附近小学初中能发现这里的学生们。

书店再往竖着的街的尽头走过去,是一片树林,三面围着一片湖。靠湖岸附近有人用网围起来一片地方,开满了碧绿的莲叶和粉嫩的荷花。

湖的尽头是庄稼田地,有三三两两的小房子,更远就是雾气笼罩的丘陵,那边属于潭城很边缘的地方了,还没开发过去。

傍晚树林温度下降下来会很快,会有风从中穿过,很凉爽。

徐澈在附近的小店里买了两罐冰啤酒和一个冰棍在路上边咬边过去,夏天总是没什么食欲。

徐澈感觉到胃好起来了就又恢复了吃冰的习惯,不吃总觉得热,待在空调房里也热,即使他手脚是冰凉的。

他在湖边的一颗奇形怪状的榕树前停下了,像是在它很小的时候被撞过一样,树干从一米左右的高度就横着长了,然后才转过弯来斜着向上生长,枝杈横斜乱生但又生长得粗壮有力,往上伸展着反而是这一片最高最大的树。

四周都是巨大的榕树,枝叶层层叠叠,夕阳还没落,在大树的枝叶下投下一地光斑。

徐澈吃完的冰棍放回包装袋,又把装着两罐冰啤酒的袋子穿过手挂在手肘上,开始往树上爬。

他很轻松就到了最高的那处树杈上,再往上的枝桠就不堪人攀爬了,他靠在树干上,支起一条腿踩在树干上,另一条腿悬挂在空中。

徐澈闭眼享受了一会高处的风,换了一个视角看世界,明明是熟悉的事物都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夕阳映在湖面上,泛起凌凌光波,天边飞过几只不知名姓的鸟,树上的蝉叫一声歇一声。

徐澈只是放空着什么也不想,但是就是突然间莫名地失落起来,说不清为什么,他连自己为什么难过都说不清。

但就像是心口破着洞,怎么也填不满,风一吹就呜呜地响,似乎是心在哭,可是他又哭不出来,眼泪都被吹得干涸了一般。

风吹过树梢,林叶沙沙作响,有那么几个瞬间,徐澈想就这样变成风,或者干脆能跟着风吹到任何地方,虽然身边各种声音不少,但就是格外冷清。

裤子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他拿出来看。

叮当猫:你在哪呢?书店不见你人。

徐澈一只手敲着按键:往书店右边走,穿过一条马路的树林。

叮当猫:等我一下。

tac:吃饭了再来。

刚打完字没多久,他隔着几棵树往马路对面的街上看,就见一个白T恤,浅蓝色牛仔裤的男生朝这边跑过来了。

见宋青铭穿过马路往林子里跑,徐澈把在空中晃荡的那一条腿也抬起来靠在枝干上。

宋青铭的目光在树林里逡巡着,喊了几声徐澈的名字,因为榕树枝干太大,所以树和树之间有很大的距离,树林从外面看着密集,其实树并不多。

徐澈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不想回应了,任宋青铭在下面找着,他就靠在上面打开啤酒喝着看宋青铭找。

宋青铭又拿出手机给徐澈发消息。

叮当猫:没看见你啊。

叮当猫:你具体一点,林子的哪个方位。

徐澈看他又要打电话,就往下喊了一声:“我在这里,你往上看啊!”

宋青铭循着声音往上看,就看见徐澈撑着树干笑看着他。

宋青铭走到树下要扬起头来看他,是真爬得够高的,他看着这颗歪倒的树,好似生来就是让人攀爬的。

他抓住枝干往上爬,看着容易,其实真的上手之后,枝干之间还是有很大的距离的。他抓住枝干,一条腿先攀上去,再用攀上去的腿发力带动整个身子,就是离地面确实有点高,整棵树大概是四层楼高,他们爬到三层的位置了。

到最后一节的时候,其实宋青铭不需要,但还是向徐澈伸出了手:“拉我一把。”

徐澈愣了一下,出院那天之后,宋青铭其实会有意的和自己保持肢体距离,平时不会像以前一样随意的搭在他身上,虽然徐澈没有反感他的接触,但也没说出口。

徐澈咬住易拉罐的拉环,腾出右手把宋青铭拉起到自己这边的枝桠,等他能站起来,再向旁边移动留出个空地给他。

“真没想到潭城还能长这么大的榕树,”宋青铭一点不客气坐在他腾出来的位置上,“上次看到还是跟着我爸去厦门的时候。”

徐澈说不清,好像他一上来周边的环境都变化了,空气里的孤寂都一扫而空,留下宋青铭活跃的味道和气息,像是热带的海风。

宋青铭看徐澈喝酒,伸出手对着他没开封的另一瓶。

“你去过很多地方吗?”徐澈把袋子递给他。

宋青铭接过袋子,酒是冰的,还有空的冰棍包装袋,心想这人真是不听医生话。

不过比起之前看到算吃得少了,反正说了徐澈也不会听,今天他就不唠叨了,他打开酒喝了一口:“小时候偶尔会跟着我爸出差,加上经年累月比赛,基本没有没去过的省份。”

宋青铭摘下一片叶子,捻住叶杆旋转,转头看着徐澈的脸,“那你呢,去过哪里?”

说起来他们认识也有三个月了,到现在两人才会主动开口问对方的过去,虽然宋青铭看起来毫无顾忌,但其实问得都很有分寸,很注意徐澈的表情,不想触犯任何一点对方的雷池。

即使他想靠近,但也是小心翼翼的。

徐澈能感觉到宋青铭的试探,不仅是从肢体上,语言上也能明显感觉到宋青铭的小心。

徐澈说话不想拘谨,得先自己放开来宋青铭才会没有顾忌,随口说:“从出生就一直待在北京,除了一些学校的活动去过天津和上海就没出去过了。”

全国弹钢琴的人数不胜数,随便问几个就会那么一两首,不难猜徐澈也会。

宋青铭说:“你说过看过我比赛,应该不是作为观众而是作为参赛选手对吧。”

徐澈喝了一口酒,微凉的酒液从喉咙滑下去,说话都带着沁人心脾的凉意:“五年前星海杯那次,你第一,我第二。”

各种大大小小的比赛,宋青铭从四岁就参加到现在少说也接近百场,见过的选手成千上万,但是能认识交往的不超过十个,都是一路比上来的老对手,其他人就相忘于人海了。

虽然比赛像考试一样稀松平常,印象最深的就是那次星海杯比赛,所以听他这样说,记忆从脑海里苏醒。

宋青铭记得自己比赛是决赛最后一位选手,看着一路比下来的人自己其实没感觉到什么威胁,除了他的前一位,技巧完美、感情深刻、控制力绝佳、变格定弦绝妙,只是中间弹错一个音,往后的节奏稍快了些,但瑕不掩瑜,十二岁弹出这样的曲子是真真令人佩服。

宋青铭甚至记得那首曲子,圣桑的《骷髅之舞》

而自己弹的是李斯特的《匈牙利狂想曲》,强烈的胜负欲让他唯一一次没有任何失误的弹完了这首曲子,也是凭借这样一点的优势才略胜一筹。

后来想去找这个人,但是秦老师去世了,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实在是没想到竟然还能又遇见一次,兜兜转转还是认识了,还是这个人把自己又拉回钢琴的位置,说不出是缘分奇妙还是命中注定。

宋青铭都抑制不住兴奋起来:“你真的弹得很好,如果你还想学或许可以让易老师一起教你的。”

徐澈笑了笑:“不是想弹就能继续的,你要是在我初一的时候说或许我就能弹下去了,不过我现在更喜欢化学,不遗憾。”

宋青铭点点头,还是想试试徐澈能和自己说到什么程度,想知道徐澈愿不愿意对自己说他的过去。

“那你为什么不学了?”

徐澈食指一直点着啤酒瓶发出哒哒哒的声音。

很久才说:“别问。”

宋青铭突然觉得如果徐澈永远不说过去,他似乎就永远不能真正的了解徐澈,不能真正的理解他,不能真正的接近和走进他的心。

他突然觉得落寞起来。

他若无其事的继续和徐澈闲聊着其他话,避开一切和过去有关的话题。

那就等到徐澈愿意和他说的那一天。

徐澈看着手里的啤酒瓶,随口应答着宋青铭的话。

要是当初他拿了第一,或许就不会是这个结局了。他就能拿到全额奖学金,去央音附中读书,那天或许他就可以不回家了。

世界上没有如果,假设没有任何意义,事情还是发生了。

他输得心服口服,宋青铭在钢琴上的天赋高了他不是一点半点,他是公认的天才选手,自己是没日没夜练出来的,况且在关键时候还失误了。

第一名过于夺目,没人看见第二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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