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常青街，“杭州小笼包”早餐店门前。

四月的天气在临阳已经有些夏天的味道了，萧默倚着一根电线杆，感觉有点热，索性脱下外套系在腰间。洛程蹲在他旁边吸豆浆，塑料杯立在腿上，腾出手来劈里啪啦的打游戏。

萧默点开白俞的聊天界面，打字：“到哪了？”

那边几乎是立即回复，“快了。”

过了一会，又弹出一行字：“看见你了。”

萧默下意识抬头，就见街道对面，一个高挑纤瘦的少年越过车流，朝他的方向走了过来。

萧默的眸子亮了一下。

白俞能答应今天和他们出来，就已经足够让萧默意外的了，但是显然，这并不是让萧默惊讶的全部。今天白俞的打扮完全不像在画室那样显得没有存在感，潮款的AJ、T恤和运动裤，外面穿着防晒服，袖口挽到臂弯，白俞本来就长得白，这一身套在他身上，怎么看怎么引人注目。

这还没完，萧默注意到白俞今天居然一改以往不注重形象的人设，特地把头发用发箍束在了脑后，只有几丝碎发搭在额头上，他的手腕戴着一串手环，脸上甚至还贴了块OK绷，刀砍斧阔的脸配上冷冰冰的表情，和印象里内向又高冷的白俞简直判若两人。

“萧默，”白俞跟他打了声招呼，“早。”

萧默愣了半晌，脑子里在确认这家伙到底是不是白俞，“啊，早啊。”

洛程听到动静抬起头，不出意外也被吓了一跳，“卧槽！这是白哥？”

萧默踢了他一脚，“不是你白哥还能是我啊，起来，吃饭去。”

洛程一骨碌爬起来，围着白俞转了一圈，“我去，白哥你今天帅啊！比我老大都帅......”

萧默又赏了他一脚。

“杭州小笼包”早餐店萧默和洛程不是第一次来了，去年有一段时间他俩几乎是天天都跑来吃早饭，店主见了他们都熟的不能再熟，笔往耳朵上一夹，把人往屋里迎。

“老样子？”

萧默一摆手，“诶！还是那老三样。”

说着，他又看了看白俞，“想吃什么？”

白俞扫了眼墙上挂着的大幅菜谱，“随意。”

“成，”萧默做了个OK的手势，朝门外正在蒸小笼包的店员喊了一嗓子，“二号桌！加一笼小笼包！”

“这家店我们那帮复课生经常来，”萧默转回身子，拆了一双一次性筷子，丢给白俞，“你一会尝尝，他家的包子味道贼正。”

白俞没说话，他四下打量着这家极具北方特色的早餐店，店面不大，厨房干脆直接设在了屋外，烧着煤炭的炉子上堆着垒到和招牌一般高的蒸笼，店员站在门口包包子，还时不时和身边的顾客拌一句嘴，人来人往，吵吵闹闹。

白俞老家在杭州，那里正八经的早餐店更多的像旧社会的茶楼，临河而建，开着檀木窗子，古朴而静谧，和东北的早餐店完全不同，前者讲求的是一种意境，后者则充斥着浓浓的烟火气。

“二号桌的小笼包来喽！来，让一让让一让，”没等多久，店员就端着三笼热气腾腾的小笼包放到了铺着玻璃板的桌子上，接着又是三碗白粥，和一大碟素三拼。

这些东西就是这家早餐店的老三样，也是唯一的招牌菜。

“啊，真香，饿死我了，”洛程先不客气，他夹起一个小笼包就丢进了嘴里，结果被烫的张牙舞爪。

萧默给了他一记暴栗，“活该，饿死鬼投胎啊？”

白俞看着他们闹，他低头吸了一口白粥，夹着一个小笼包沾了醋送进嘴里，吃得慢条斯理。

“味道怎么样？”萧默一副不好吃我掏钱的架势。

说实在的，东北地区的小笼包和南方正宗的小笼包相比，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萧默不知道白俞家在南方，自然也就不知道白俞吃过的南方菜比他走的路都要多，白俞看萧默这样子也不好意思打击他的兴致，嚼了嚼，咽下去，“好吃。”

结果这货一夸就得寸进尺，“那是，你萧哥我的品味，差得了么。”

白俞：......

东北人做什么事都快，包括吃饭，萧默和洛程一顿风卷残云之后，白俞还在慢悠悠地喝粥。

“啊，味道真好。”洛程拍了拍肚子。

萧默看了眼白俞没怎么动的吃食，挑了挑眉，“吃饱了么？”

白俞点点头。

洛程也跟着喊：“吃饱啦！”

“跟你说话了么，”萧默在桌子下边踹了洛程一脚，“去，结账去。”

洛程哭丧个脸，在萧默的淫威之下乖乖扫码去了，白俞也想起身付钱，但是被萧默拦下了。

“我一会把钱打给他，你这顿我请，”跟白俞解释完，萧默掏出手机，扫了眼微信界面。

苏景文给他发了消息。

苏景文：【老萧。】

苏景文：【待会怎么走？】

萧默抬眼扫了眼白俞，随口问了句：“你今天还有别的事吗？”

一边说着，给苏景文敲了一行字。

萧默：【等会。】

萧默：【我问问白俞着。】

萧默直接忽略苏景文发过来的黑人问号脸表情包，关了手机，看着白俞。

萧默知道白俞的性格，他肯定有什么事必须出来，不然今天很大概率会在寝室泡一天，怎么可能太阳打西边出来，跟他们这帮学渣一块溜达？

果不其然，白俞摸出手机放到桌子上，推到萧默眼前，萧默注意到，屏幕上半部分呈现出不自然的碎裂痕迹。

“修手机？”

白俞点点头。

“不知道地方？”萧默接着就领悟到了什么。

白俞果然又点点头。

“行，”萧默做了个OK的手势，低头给苏景文发信息。

萧默：【别贫，闭嘴。】

萧默：【你们自己打个车直接去万达，我这边有点事，之后找你们去。】

“萧默，”白俞眨眨眼，“你要陪我去？”

“嗯，”萧默忙着打字，没抬眼，他正在嘀嘀打车软件上输入目的地，顺便给洛程打过去了今天的早饭钱，全然没听见白俞在得到他的肯定答复之后，轻声说了一句。

“谢谢。”

洛程恰好在这个时候结完账回来。

萧默起身，“走，车来了。”

“诶？老九他们来接咱？”

“不是，”萧默慈祥地捏住了洛程命运的后脖颈，“你白哥要去修手机，我陪他，所以那几位先跑万达去了。”

洛程：......

洛程忽然觉得自己很多余。

临南区的万达广场离画室所在的常青街还是有点距离的，萧默对这一片很熟，熟到闭着眼睛都能走一个来回，在车上装作本地人猛怼了一顿企图绕远道的司机，然后让车停在了离万达商场不远的华清路附近，从车窗外看去，刚好能看到一家很大的手机卖场。

“看见那家没？”马路上车水马龙，很是嘈杂，萧默不得不抬高了声音，指着那家手机卖场给白俞看，“二楼就是修手机的地方，去那直接找最里面柜台的一个姨，我跟那姨熟，去了直接报我名，跟她说是我推荐来的，能给你便宜。”

一边说，还一边骂骂咧咧地惦记那个司机：“他奶奶的，没良心的玩意，早晚得出车祸。”

白俞站在那认真地听萧默说话，萧默爆了两句粗口，又接着指向斜对面的那座设计的很有艺术感的商场，偌大的“万达商场”字样隔了一个广场外加一条街都看得清晰。

“那个就是万达商场，吃的穿的玩的用的卖什么的都有，四楼是个游乐场，现在应该是改成电玩城了......五楼是电影院，你修完手机可以去那玩玩，没记错的话，三楼好像有一家咖啡书店，装修的不错。”

萧默絮絮叨叨的给白俞科普周边的情况，“周边的小吃都挺不错的，不过你要是不想去可以直接打车回去，有什么事别急，给我打电话就成......哦对了，你记一下我电话号。”

萧默看着白俞掏出手机，报过去一串号码，白俞接着按了拨送键，一阵铃声，萧默的手机上便显示出了一串号码。

“成了，我跟洛程找苏景文他们去了，”萧默跟白俞挥了挥手，“拜拜。”

白俞看着萧默在来来往往的车流中隐去了身影，下意识也挥了挥手，接着垂眸，把刚刚的电话号郑重地存进了通讯录。

另一边，苏景文秦凛楚玖这一群游戏专业户不出所料地奔着电玩城就去了，萧默虽然也属于专业户之一，但是他嫌吵，在电竞区打了一盘游戏之后，在群里留下一条信息就溜出去了。

萧默没来万达商场有一段时间了，不少曾经经常光顾的店已经关张歇业，他又溜溜达达往楼下走，在三楼刚好看见了他给白俞推荐的那家咖啡书店。

咖啡书店，顾名思义，能买到咖啡的书店，这家咖啡书店的店名就叫咖啡书店，和之前相比不但扩大了不少，还新装修了一遍，大量的绿色植物混合着仿生设计的书架柜台什么的，淡黄的灯光一照，看上去特别有意境。

萧默有点意外，去年这边没怎么装修，看着跟批发市场似的，没想到今年居然重装了，他从后门进去，慢慢悠悠地逛到了小说的柜面，扫了眼，随便抽了一本，是菲利普·卡普托写的《最残酷的夏天》。

这是一本讲越南战争的纪实类书籍，萧默虽然离不开手机，但是他也同样喜欢看书，就是喜欢的体裁一般人还真不愿意看，是纪实类文学。

萧默一看就是一上午。

萧默看书看得入迷，没注意到他的手机正在裤兜里嗡嗡直响，紧接着，急促的铃声就响了起来。

萧默把书折了个页，摸出手机，是苏景文打过来的。

萧默果断按了挂断。

书店里禁止喧哗，萧默这点素质还是有的，他掏出耳机戴上，又给苏景文回拨了过去。

苏景文粗大的嗓门透过耳机传到了他耳朵里，“老萧！你搁哪嘎达呢？！”

萧默皱着眉头把音量按小了点，“三楼书店呢，小声点，你想吓死我。”

那边的声音还真就正常了不少，“中午上哪吃饭去？”

“有地方没？”

“负一层不是小吃街吗？看看去呗。”

“行，”萧默看了眼时间，11点30分，“我待会找你们去。”

他忽然又想到了白俞，挂了电话之后，萧默又给白俞打了过去。

“喂。”

“回去了吗？”

“没有，”白俞那边听着很安静，但萧默总是有种错觉，白俞的声音好像跟自己周围哪个人重合了，“在书店。”

萧默一愣，忽然扯了耳机，下意识朝书柜后边探了探头。

白俞正站在那捏着手机呢，一转头，刚好和萧默打了个照面。

白俞：......

萧默：......

有点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