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禁回身看去，就见三人倚在门边。

方际中的声音冷冷传来：“就她？班上哪个女生不比她秀气？她的手你们没看见？呵，全是老茧，也不知道是哪个村儿考出来的。”

梁仁“噗嗤”一声，“我就说。你找她到底什么事儿？”

唐乘风跟着两人往外走，教室后门却被推开。

女孩儿校服外套松垮地套在身上，拉链没拉，兴许是跑回来的，胸脯还有轻微地浮动。

她扇扇汗，挤开方际中，向教室里走。

本还笑声一片的三人忽然噤若寒蝉。

方际中不知道她何时来的，面色僵住，愣愣地看着杨雯向教室里走，看她弯下腰从桌洞里拿出书包，像是要收拾东西的模样。

他咽动喉头，想说什么，这时候唐乘风给梁仁使个眼色，两人立即拖着他走了。

杨雯突然折返，来取自己的书包。

今天中午她不刷题，要去趟律师事务所咨询。

“砰”一声，教室门被关上。

杨雯回头看了一眼，见白明还没走，问道：“你不午休吗？”

白明看着三人彻底消失在屋内，见杨雯低头整理书包里的东西。

黑色的书包，是很粗糙的布料，颜色不花哨不艳丽，大小刚好能装下书本。

无论是一只书包，还是穿戴的鞋子和衣物，都显示出杨雯的家境并不富裕，甚至有些贫穷拮据。

他回道：“刚要走。”

白明犹豫着，双手挂在头戴式耳机上，认真道：“杨雯，你的字很漂亮，我在京市，同学们从小到大都在练字，但都没有你的好看。”

杨雯意外地看向他。

男生穿着贴身的校服，身量高瘦，袖子挽在肘部，手臂露出好看的青筋，哪怕坐姿懒散，也能看出是富贵出身。

杨雯知道他穿戴很贵气。

梁仁说他的手表百万以上。

她坐在椅子上，侧头看向白明：“谢谢，你的品德比你的手饰更价值连城。”

她并没有因为相貌和经济条件被刺中内心，甚至在她看来，方际中和施蔻琦等人才是真正的懦夫。

装好手机、身份证、纸笔还有一沓现金，她就在白明怔愣的视线中走出教室。

白明坐在位置上，盯着她的背影没缓过神。

她刚才说什么？

她说他的品德，比他的穿戴更价值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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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贺在国中正门等杨雯。

他效率很高，一身黑色的挺阔西装，胸前的口袋里还叠着蓝色手帕。

头型梳成大背，身上散发着淡淡的男士香水。

见杨雯背着书包出门来，顾贺邀功似地迎上去，“咋样二营长？板正不？”

杨雯惊艳一瞬，她配合地绕着顾贺转了几圈，比个大拇指，“这哪个大公司的精英，真有派。”

顾贺咧嘴一笑，一把搂住她脖颈，“你别说，你小丫头有点儿东西，你哥我今天也是装了把大的，在老张那儿干活的时候，有个富婆还给我递卡。”

顾贺本身长得就不赖。

他是冷白皮，常年干活，身上有肌肉，个头一米八，宽肩窄腰，偏偏脸带着狐狸样，好多小姑娘就吃他这一挂。

杨雯开心地笑：“走吧哥，换身行头咱好办事儿，先去趟律师事务所，两点前我得回学校。”

顾贺点头。

行动前怎么着把租赁合同的细节问一问，这样也好心里有个底。

杨雯跟他说：“昨晚我回前，去学校后门转了转，王嘉的人老在那儿晃悠，估摸着是想动真格的。”

顾贺眉头一皱，点根烟吞云吐雾的，他用大拇指刮刮额头：“老这样也不是个事儿，王嘉胆子大了，国文中学什么情况他心里没数？”

里面的学生非富即贵，随便一个出事他都得扒层皮。

杨雯看有出租车经过，连忙拦下来。

上车之后两人闭口不谈。

等到律师事务所门口，杨雯才说道：“没数才好，他抓不到我，时间一长，什么都能做出来。”

顾贺没太明白。

两人进门，直接进行民事咨询，前后询问清楚，已经一点四十了。

杨雯被顾贺送回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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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明出校门后，老舅刘英杰开着宾利等他。

今天没带司机，刘英杰特地想和他说些体己话。

孩子大了，自家姐姐把他送到南城来是有原因的，但这些话暂时不能说，还得等他长大。

见少年挺拔如葱，带着股莽劲儿，往外走时脸上还带笑，刘英杰猜他新环境融入得不错。

放下车窗，刘英杰探出头：“闯闯，老舅搁这儿呢！”

白明怀里叠罗汉两个收纳箱，看见车立刻加快脚步，回应：“舅——”

刘英杰解开安全带，下车帮他把收纳箱放到后座。

“咋样儿啊？一上午顺不顺利？”

刘英杰钻回车里，白明戴好副驾驶的安全带。

他扒拉扒拉蓬松的头发：“咋说呢，鱼龙混杂的，这帮老师看人下菜碟，就那个班主任李红英，人精似地。”

刘英杰国字脸，穿了身银色西装，天太热，他外套扔在后座，领带也解了，闻言擦擦汗：“细说。”

白明提了嘴施蔻琦。

刘英杰：“这帮小孩儿心眼子比一些大人都多，从小家里言传身教，自然清楚你是个香饽饽。”

见白明心里有数，又填补道：“毕竟还是学生，以学习为主，你妈妈把你送南城来，也是不想让你压力太大。”

白氏集团的担子太重，当妈的都不希望孩子太早长大。

白明点点头，“舅，我新认识的同桌，感觉特别厉害。”

青春期的男孩谁都不服气，他是火药桶，在京市的时候没少和同学打架。

刘英杰听出他语气里的认真，有些意外：“新认识的同桌？谁？姑娘还是小子？”

白明：“女生，叫杨雯，国中高二第一名，我以前觉得自己物理好，那群学竞赛的都不一定比我强，但是今天上物理课，我就感觉自己跟不上她。”

“解题速度太快了。”

“其实今天还遇见一个事儿，我刚到教室的时候，杨雯坐施蔻琦前桌，施蔻琦不知道为啥欺负她，总踹她椅背，后来听班里男生说，施蔻琦嫉妒杨雯学习好。”

刘英杰转动方向盘，边开车边接话：“因为别人有本事，就嫉妒别人，还总是欺负别人，闯闯，咱们可不能学这种人。”

他提点道：“真正聪明的人，是看到有本事、有能力的人就去招揽，让对方为己所用，不仅不拉拢，反而孤立，这可不是什么聪明作派，人品也不行。”

白明点头。

刘英杰问：“杨雯就这么被欺负？”

白明瘫在副驾驶上：“她一声不吭，当时还在作化学卷子。”

想了想，他又补充：“像是在忍。”

“学习方面，她比我强，我觉得这倒没什么。刚才放学，三个男生说她坏话，被她听见了，但她给我一种，就像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那种感觉。”

一长一幼说着话，白明回到别墅区，午休后才回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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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许是觉得丢脸，又或者害怕到学校被白明欺负，施蔻琦整整三天都没来学校。

楼馨然孤零零一个人。

语文课，台上老师唾沫狂飙。

“诗是文学上最具美感的一种文体，短则字字切实，句句言情，长则挥挥洒洒......”

柴老师时而皱眉，时而叹息，已然进入忘我的境地。

洪芯苒听得入迷，拄着下巴目不转睛，哪有物理课的痴呆模样。

杨雯坐在中排，时不时举手问问题，得到答案后就坐下，顺着老师的思路背课文。

同其他人不一样，杨雯对自己在语文上的要求很高。

她觉得语文是最能培养“美商”的科目，是唯一一个她可以放松学，但又能拓展眼界的途径。

老师讲的每一篇课文她都会背下来。

背不下来的也不勉强，但最起码遣词造句都要拿捏，能做到随时抽取。

“铛啷啷——”

下课铃响起，所有人松口气。

理科班最讨厌上文史类课程，有的人是听不懂，有的人是觉着无聊。

杨雯坐得腰有些痛，跟着广播下楼，跟随大部队去做操。

白明跟在她身后：“杨雯，你是不是腰疼？”

杨雯捶捶背：“就是坐久了，起来做做操就好了。”

南城的九月份还是盛夏，两人一高一矮，走在队伍最后面。

白明虽是少年人，眉眼带着稚嫩和青涩，但骨相立体，眉骨鼻梁高耸着，剑眉锋目，下颌线清晰硬挺。

不说话时偶尔带些凶相和痞相，但他笑起来，别人就会觉得他很好说话。

白明亦步亦趋跟着她：“那做完□□带你去打篮球吧，咱们班男生打得太菜了，你腰疼，多动动就不疼了。”

上高中一年时间有余，头一次有人想霸占自己的课间时间。

杨雯笑起来：“好呀，你人真好，愿意带我一个女生。”

班上男生都嫌女生跑得慢、个子矮。

没人知道她会打篮球，也没人和她打过。

白明不喜欢和甲班的人做朋友，他喜欢杨雯，杨雯说话让人舒服。

楼馨然做课间操最积极，她站在领操台上，转身向台下看去，所有人一览无余。

阳光顺着空气洒在众人头顶，男生女生们或笑或言语，也有正在打闹的。

她再看得远一些，队伍最末尾处，杨雯正仰着脸笑得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