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魔女挑衅

孙国梁的摩托车在凌晨四点的环城路上被截停时,轮胎摩擦地面的刺耳声响划破了寂静。李明哲坐在警车里,看着那个戴着头盔的身影被扑倒在地,手腕上的蝎子纹身在路灯下泛着青黑色的光——和赵鹏描述的分毫不差。

“搜身。”李明哲推开车门,晨露打湿了他的警服,指尖冰凉。

孙国梁被按在地上,嘴里发出嗬嗬的笑声,像破风箱在拉扯。警员从他口袋里搜出一把折叠刀,刀刃上沾着暗红色的血迹,还有个小小的金属管,打开后里面是根针管,残留着透明液体。

“这是什么?”李明哲踢了踢针管。

孙国梁抬起头,头盔滚落在地,露出张沟壑纵横的脸,左眼眉骨有道旧疤,是被人用刀砍的。“河豚毒素,提纯过的。”他的声音嘶哑,像砂纸摩擦木头,“本来想留给沈法医的,可惜啊……”

李明哲的瞳孔骤然收缩,刚想追问,沈巍的电话打了过来,背景里有警笛的尖啸。

“张副局长的尸检有新发现。”沈巍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解剖刀划开皮肉的轻响,“他胸口的刀伤角度是自下而上,不符合孙国梁的身高(孙国梁一米七五,张副局长一米八二),更像是……张副局长自己捅进去的。”

自己捅的?李明哲愣住了。他蹲下身,盯着孙国梁的眼睛:“张副局长是自杀?”

孙国梁笑得更凶了,嘴角淌出白沫:“自杀?他哪有那胆子。是我按住他的手,让他自己送进去的……看着他眼睛里的光一点点灭了,比杀条狗还容易。”

这疯子!李明哲站起身,让警员把孙国梁铐起来,塞进警车。他走到路边,给沈巍回电话:“孙国梁承认是他强迫张副局长自伤,但致命伤还是他造成的。你那边还有什么发现?”

“张副局长的指甲缝里,除了孙国梁的皮肤组织,还有微量的火药残留。”沈巍的声音很稳,“他最近接触过枪支,而且是□□,不是警用配枪。”

枪支?李明哲心里一沉。张副局长退休前是分管治安的,按规定不能私自持有枪支,更别说是□□。

“弹道检测正在做,初步比对显示,和三年前一桩悬案的凶器一致——当年有个毒贩被人用□□打死在仓库里,凶手一直没抓到。”沈巍顿了顿,“那仓库,就是当年海军仓库的附属建筑。”

又是海军仓库!李明哲揉了揉眉心,这地方像个潘多拉魔盒,每次打开都有新的罪恶滚出来。

他驱车赶回局里,审讯室的白炽灯亮得刺眼。孙国梁坐在椅子上,双手被反铐在身后,脸上的笑容还没褪去,眼神里却空得像口枯井。

“张副局长的枪哪来的?”李明哲把一杯冷水泼在他脸上。

孙国梁打了个哆嗦,舔了舔嘴唇:“高明给的,说是防身用。三年前那个毒贩,是高明的死对头,想抢他的河豚生意,我帮高明‘处理’了。”

“河豚生意?”

“高明在加拿大开了家海鲜加工厂,专门走私河豚,国内的货源,就是那个废弃鱼塘。”孙国梁的声音带着炫耀,“我养的河豚,毒素纯度比市场价高三成,那些想杀人又怕被查出来的,都找我买。”

林慧体内的河豚毒素,沈敬言药里的慢性投毒,甚至三年前的毒贩命案……这张毒网,比他们想象的更密。

“钟楼基座下的照片,是你放的?”李明哲问。

孙国梁点头,忽然笑了:“沈法医看到他爹妈年轻时的照片,是不是很感动?那是我从高明的旧相册里偷的,背面没写完的话是‘可惜这船是用死人骨头撑起来的’。”

沈巍的父亲用三十年心血造的船,在他们眼里,只是堆着白骨的空壳。李明哲攥紧了拳头,指节发白。

这时,沈巍推门进来,手里拿着弹道检测报告,脸色凝重:“张副局长的枪,膛线磨损程度和孙国梁摩托车里找到的子弹完全吻合。这把枪,最近开过火,就在昨晚。”

昨晚?李明哲看向孙国梁:“你用这把枪杀了谁?”

孙国梁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疯狂:“杀了个不该活的人。在城西的垃圾场,埋在第三排集装箱后面,你们去挖啊……”

城西垃圾场?李明哲立刻让人去搜,自己则继续盯着孙国梁:“那人是谁?”

“一个叛徒。”孙国梁的声音冷下来,“当年帮高明运油漆,后来想告密,被我堵在垃圾场了。”

他说的“叛徒”,会不会是当年参与偷油漆的仓库管理员?李明哲刚想追问,沈巍忽然拽了拽他的胳膊,递过手机——是垃圾场那边发来的照片,第三排集装箱后面确实挖出来一具男尸,胸口有枪伤,已经开始腐烂,但衣服碎片显示他穿的是……海军仓库的旧工装。

“是赵大海的司机。”沈巍放大照片,“我爸的日记里提过,这人叫老马,当年负责把偷来的油漆从海军仓库运到张建军的建材厂。”

又是一条人命。李明哲看着孙国梁那张毫无悔意的脸,忽然觉得语言是多余的,这家伙的骨子里早就烂透了。

“你以为把我们引去垃圾场,就能拖延时间?”李明哲冷笑,“你的同伙呢?高明在国内还有多少人?”

孙国梁的笑声戛然而止,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快得像错觉。“同伙?我不需要同伙,一个人就能把你们耍得团团转。”

“是吗?”沈巍忽然开口,手里拿着个证物袋,里面是枚子弹壳,“你摩托车的尾箱里,除了子弹,还有半枚指纹,不是你的,是个女人的,指甲涂着酒红色指甲油,和高明女儿高晓燕的一致。”

孙国梁的脸瞬间白了。

高晓燕被传唤到局里时,还在哭哭啼啼,说自己对父亲的事一无所知。但当沈巍把那枚带着她指纹的子弹壳放在桌上时,她的哭声立刻停了。

“我只是……帮孙叔(孙国梁)送过一次东西。”高晓燕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上周三,我爸让我把一个黑色布袋送到钟楼,交给孙叔,里面是什么我不知道……”

“布袋里是枪。”沈巍的声音很冷,“你不仅送了枪,还帮他订了去南美机票,用的是你公司的账户。”

高晓燕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瘫在椅子上哭:“是我爸逼我的!他说要是我不帮孙叔,他就把我做假账的事捅出去……我真的不知道那是枪啊!”

她的话半真半假,但至少证明,高明的网里,还有高晓燕这个漏网之鱼。

李明哲让警员把高晓燕带下去,转身对沈巍说:“孙国梁刚才提到‘叛徒’时,眼神往西北方向瞟了三次,那是看守所的方向。”

“你怀疑他想救张国栋?”

“不是救,是杀。”李明哲拿起车钥匙,“张国栋知道的太多了,尤其是高明在加拿大的走私网络,孙国梁必须让他闭嘴。”

两人赶到看守所时,正是换岗时间。监控显示,一个穿律师袍的女人刚进了张国栋的会见室,手里提着公文包,头发染成栗色——和高晓燕的发色一样。

“是高晓燕的助理,李娜。”小张调出资料,“她昨天辞职了,今天以‘法律援助律师’的身份进来的,手续是伪造的。”

李明哲踹开会见室的门时,李娜正往张国栋的水里倒白色粉末,看到警察冲进来,吓得手一抖,药瓶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这是什么?”沈巍捡起碎片,用试纸一测,立刻变了色,“是□□,剧毒。”

张国栋瘫在椅子上,脸色惨白,嘴里还在念叨:“我什么都没说……别杀我……”

李娜被按在地上,哭喊着:“是孙哥(孙国梁)让我做的!他说只要杀了张国栋,就给我五十万,让我出国……”

又是孙国梁。这家伙在看守所里,居然还能指挥外面的人动手,他的通讯设备藏在哪?

李明哲让人仔细搜查孙国梁的身体,终于在他后槽牙里找到了个微型对讲机,藏在假牙的夹层里,信号发射器藏在鞋底的橡胶垫下。

“技术队正在追踪信号来源。”小张拿着对讲机,“是看守所附近的一个废弃电话亭,有人在那里远程操控。”

等警察赶到电话亭时,里面空无一人,只有个还在发烫的信号增强器,上面有枚模糊的指纹,比对后显示属于……赵大海的儿子,赵鹏。

“赵鹏在ICU里,怎么可能去电话亭?”李明哲皱起眉。

沈巍忽然想起什么,调出赵鹏的探视记录:“昨天下午,高晓燕以‘远房亲戚’的身份去看过他,呆了十五分钟。”

是高晓燕把信号器带给了赵鹏,再让赵鹏用某种方式传给外面的同伙。这个躺在病床上的烧伤病人,居然还在参与这场杀戮。

“赵鹏的病房里,肯定有同伙。”沈巍转身往外走,“查他的护工和主治医生。”

赵鹏的主治医生很快被控制住,是个刚入职半年的年轻医生,承认收了高晓燕的钱,帮赵鹏传递消息。但他说,赵鹏让他传的最后一句话是:“告诉孙哥,高明的账本在钟楼的齿轮箱里,用沈工的生日做密码。”

钟楼的齿轮箱?李明哲和沈巍对视一眼,孙国梁在钟楼放照片,赵鹏说账本在齿轮箱,这到底是陷阱,还是真有其事?

“去钟楼。”李明哲当机立断,“就算是陷阱,也得去看看。”

清晨的钟楼已经有了游客,两人亮明身份,让管理员打开通往机械室的门。齿轮箱在钟楼顶层,巨大的黄铜齿轮缓慢转动,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积满了百年的灰尘。

沈巍的生日是1985年7月15日(根据沈敬言的日记推算),李明哲输入这串数字,齿轮箱侧面的一个暗格弹了出来,里面果然有个防水布袋,装着个笔记本——正是高明的走私账本。

账本里记录着近十年的交易:从加拿大走私河豚到国内,再把国内的文物(很多是从造船厂旧址挖的)运出去,买家遍布全球,甚至包括几个政要。其中一页写着:“1995年沉船里的瓷器,已通过孙国梁运抵温哥华,买家付了三千万。”

沉船?李明哲的心脏漏跳了一拍。1995年的事故,那艘船不仅是质量问题,还成了高明走私文物的工具?

“我爸的日记里说,那艘船下水前,高明让工人往货舱里装了十几个‘特殊木箱’,说是‘重要设备’。”沈巍的声音发紧,“现在看来,根本就是文物。”

齿轮箱的暗格里,除了账本,还有一把手枪,正是杀死张副局长和老马的那把。枪柄上有两个磨损的指纹,一个是孙国梁的,另一个……是高明的。

“高明当年也用这把枪杀过人。”李明哲拿起手枪,枪管里还残留着火药味,“弹道痕迹和三年前毒贩命案的子弹完全吻合,他才是真正的凶手,孙国梁只是替罪羊。”

孙国梁的疯狂,赵鹏的贪婪,高晓燕的懦弱……都只是高明棋盘上的棋子。这个躲在海外的老狐狸,早就布好了局,就算自己跑了,也能让这些棋子继续替他扫清障碍。

“账本的最后一页,记着个瑞士银行的账户,户主是高明的女儿高晓燕。”沈巍指着那串数字,“余额有九位数,应该是走私文物的赃款。”

有了这本账本和手枪,就算高明跑到天涯海角,也能把他引渡回来。李明哲拿出手机,准备通知国际刑警更新证据,却发现屏幕上显示着一条未读短信,是孙国梁用看守所的公共电话发来的,只有一句话:“沈法医,你爸的船不是意外沉没的,是我炸的,用的是海军仓库的炸药。”

李明哲的心猛地一沉,看向沈巍。沈巍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手里的账本掉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炸沉的?”他喃喃自语,像是没听清,又像是不敢相信。

“孙国梁在撒谎,他想激怒你。”李明哲扶住他,“事故报告里写的是船体断裂,不是爆炸。”

“报告是高明改的!”沈巍猛地推开他,眼睛里布满血丝,“我爸的日记最后写着‘船底有异响,像是被人装了东西’,我当时以为是他多心……”

他忽然冲向齿轮箱,手指在巨大的齿轮上疯狂摸索,像是在找什么。李明哲赶紧跟上,只见他从齿轮的缝隙里抠出个小小的金属片,上面刻着个日期:“1995.7.28”——是那艘船沉没的日子。

“这是炸药的引信碎片。”沈巍的声音在发抖,“上面的化学成分和海军仓库失窃的炸药完全一致。孙国梁没撒谎,船是被炸沉的。”

三十年的信仰,父亲用生命守护的船,原来从一开始就是艘注定要被炸沉的走私船。这个真相像把重锤,砸碎了沈巍最后一道防线。

他蹲在地上,肩膀剧烈地颤抖,却没发出一点声音。李明哲站在旁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默默地递过一瓶水。

过了很久,沈巍才抬起头,眼睛通红,却异常清明:“孙国梁说,这是给我的‘最后的礼物’。他做到了,他让我知道,我爸守护的一切,都是假的。”

“不是假的。”李明哲蹲下来,看着他的眼睛,“你爸知道船有问题,还在日记里留下线索;他知道高明在走私,还录了音;他到死都在想办法揭露真相。这不是假的,是英雄。”

沈巍的喉结动了动,没说话,只是把那个金属片紧紧攥在手里,指节泛白。

钟楼的齿轮还在转动,咔哒咔哒,像是在为那些枉死的人倒计时。李明哲捡起地上的账本,忽然发现最后一页被撕掉了一角,残留的字迹像是个地址——“红港码头3号仓库”。

红港码头?那是本市最大的货运码头,也是高明走私文物的主要中转站。

“去红港码头。”沈巍站起身,声音恢复了平静,却带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孙国梁能炸沉一艘船,就能埋下更多炸药。我们得去看看,他还留了什么‘礼物’。”

李明哲点头,看着沈巍走向楼梯的背影,挺拔得像根没被压弯的钢筋。他知道,这场关于真相和复仇的战争,还没结束。但只要他们还站着,那些藏在齿轮里的罪恶,就总有被碾碎的一天。

警车驶出钟楼广场时,朝阳刚好升起,金色的光洒在两人身上,像一层薄薄的铠甲。李明哲打开车窗,风灌进来,带着海水的咸味——红港码头的方向,已经隐约能看到塔吊的轮廓。

沈巍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忽然轻声说:“我爸说过,齿轮要咬合才能转动,就像真相,要一点点拼起来才完整。”

李明哲握住方向盘的手紧了紧:“那我们就把最后一块拼图找出来。”

红港码头的3号仓库,在朝阳下像头沉默的巨兽,等待着他们揭开最后的秘密。而仓库深处,那被撕掉的账本残页背后,到底藏着怎样的凶险,谁也不知道。但至少此刻,他们的方向是一致的——向着光,也向着那些尚未被照亮的黑暗。

上一章
下一章
目录
换源
设置
夜间
日间
报错
章节目录
换源阅读
章节报错

点击弹出菜单

提示
速度-
速度+
音量-
音量+
男声
女声
逍遥
软萌
开始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