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刚最终没能坐上南下的火车。在火车站候车厅的厕所里，他被便衣警察按在满是水渍的瓷砖上时，左手还死死攥着个密封袋，里面是片泡在福尔马林里的肝脏，标签上写着“7304号，肝小叶完整”——正是从李伟遗体上摘除的。

“器官是要运给‘康泰生物’的张研究员。”审讯室里，赵刚的蝎子纹身在白炽灯下泛着青黑色，“顾明远负责摘，我负责运，每次能拿五千块。”

“张研究员叫什么？”李明哲把李伟的心脏照片推到他面前，“这颗心脏，你们打算怎么处理？”

赵刚的喉结动了动，眼神躲闪：“张启明……他是‘康泰生物’的首席研究员，说这些器官是用来做‘异种移植实验’的，具体的我不知道……”

“异种移植？”沈巍忽然开口，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半截顾明远的日记本，“用人体器官做动物实验？还是反过来？”

赵刚的脸瞬间白了：“是……是把动物的基因片段植入人体器官，说是能提高移植成活率……但我上次送货时，听见张启明和苏副司令（苏振邦）打电话，说‘实验体出现排异反应，需要更多样本’。”

实验体？李明哲的指尖在桌面上敲出急促的节奏。这不是简单的器官倒卖，是活生生的人体实验。

赵刚的住处被搜查时，在床板的暗格里发现了个加密U盘，破解后是“康泰生物”的部分实验日志。日志的作者正是张启明，记录着从2020年到2023年的“**器官基因编辑实验”，实验对象编号从001到073，其中073号的记录最近更新——

“073号实验体，男性，45岁，肝癌晚期。植入猪肝细胞基因片段后，出现急性溶血反应，胆红素指标超标12倍。今日注射‘河豚毒素抑制剂’后，生命体征暂时稳定，但脑电波异常，出现攻击性……”

日志的最后一句被涂抹了，只剩下“需尽快处理，避免泄露”的字样。

“073号实验体还活着。”沈巍的手指划过屏幕上的波形图，脑电波的频率和癫痫患者相似，但攻击性峰值异常高，“‘河豚毒素抑制剂’是苏振邦货轮上那种毒素的变种，他们在用剧毒做实验，试图控制排异反应。”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日志里夹着张实验体的照片，躺在无菌培养舱里的男人，侧脸有块月牙形的疤痕——和殡仪馆7305号遗体的特征完全吻合！

“7305号就是073号实验体！”李明哲猛地站起来，“他不是自然死亡，是实验失败后被灭口的！”

7305号遗体的解剖在市一院的法医中心进行。沈巍的解剖刀划开胸腔时，一股淡淡的杏仁味飘出来——是□□的气味，但浓度远低于致死量。

“死因是急性呼吸衰竭，由基因编辑后的排异反应引起，不是□□。”沈巍的声音透过口罩传来，“但他的颈动脉有注射痕迹，残留的药剂成分和赵刚运输的‘河豚毒素抑制剂’一致——张启明在他死前注射了抑制剂，不是为了救他，是为了记录排异反应的最后数据。”

遗体的肝脏肿大得像个充水的气球，切开后流出淡绿色的液体，在培养皿里泛起泡沫。沈巍用试纸蘸了点，立刻变成紫红色：“含有秋水仙碱，能抑制细胞分裂，是‘康泰生物’用来控制实验体器官增殖的常用药。”

更惊人的发现藏在骨髓里。显微镜下的骨髓细胞呈现出诡异的纺锤形，边缘有锯齿状突起——这是被基因编辑过的特征，与赵刚U盘里“异种移植实验”的描述完全吻合。

“他们在活生生的人身上做基因编辑。”李明哲看着显微镜下的细胞，胃里一阵翻涌，“7305号生前是‘康泰生物’的清洁工，半年前被诊断出肝癌，‘康泰生物’以‘免费治疗’为诱饵，把他变成了实验体。”

实验日志显示，像7305号这样的“志愿者”，在“康泰生物”还有至少五个，编号从074到079，都是贫困的晚期癌症患者，被高额报酬或“治愈希望”诱骗，签下了“器官捐献同意书”——实则是实验同意书。

“张启明的实验室在‘康泰生物’的地下三层，有独立的通风系统和高压氧舱。”赵刚提供的平面图上，实验室被红笔圈出核心区域，“那里有个‘净化室’，其实是关押实验体的地方，顾明远偶尔会去帮忙‘处理’失败的实验体。”

“康泰生物”的大楼在开发区的科技园里，玻璃幕墙反射着正午的阳光，像个巨大的棱镜。李明哲和沈巍带着搜查令走进大厅时，前台的小姐脸色发白，说张启明正在“无菌实验室”，不允许任何人进入。

“无菌实验室”的门禁需要虹膜识别。当技术人员破解门禁的瞬间，里面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冲进去时，张启明正站在通风管道的入口，手里抱着个金属箱，箱子里的培养皿摔碎在地，淡绿色的液体在白色地砖上蔓延。

“别过来！”张启明的眼镜歪在鼻梁上，另一只手里拿着个注射器，针头闪着寒光，“这里的培养皿里有HIV病毒样本，洒出来谁都别想活！”

沈巍的目光落在他脚边的实验日志上，最新的一页写着：“079号实验体出现神经变异，能在黑暗中视物，苏副司令要求立即转移至公海基地……”

神经变异？在黑暗中视物？这已经超出了普通基因编辑的范畴，更像是在制造某种“生物武器”。

李明哲趁张启明分神的瞬间，扑过去打掉了他手里的注射器。针头扎在地上，流出的液体在阳光下泛着荧光——不是HIV病毒，是含有荧光标记的基因编辑液。

“康泰生物”的地下三层比想象中更阴森。长长的走廊两侧是关押实验体的玻璃舱，其中五个舱是空的，只剩下编号牌摇晃，第六个舱里，一个瘦得只剩皮包骨的男人蜷缩在角落，眼睛在黑暗中发出幽幽的绿光——正是079号实验体。

“他的瞳孔能在黑暗中收缩成猫眼状。”沈巍用强光手电照射，男人发出痛苦的嘶吼，瞳孔瞬间缩成细线，“基因编辑影响了他的视网膜，这不是医学实验，是在违背伦理的边缘疯狂试探。”

实验室的冰柜里，冻着十二个人体器官，标签从7301到7312，最后三个还是空白——说明他们还在寻找新的“供体”。而张启明的电脑里，加密文件夹“最终方案”的最后修改时间是昨天，内容只有一行字：“向苏司令汇报，‘夜行者’计划第一阶段成功。”

“夜行者计划？”李明哲盯着屏幕，“他们想制造能在黑暗中活动的‘超级士兵’？”

沈巍在张启明的办公桌抽屉里，找到张苏振邦的亲笔批示：“加快进度，下月公海交接，需**样本三个。”

公海交接！李明哲想起苏振邦在菲律宾群岛的藏身处，“他不仅要走私军火，还要把这些基因编辑过的实验体卖出去！”

地下三层的最深处，有个独立的“净化室”，其实是间简陋的手术室。手术台上的血迹还没清理，器械盘里放着把手术刀，刀刃上沾着的组织，DNA与顾明远完全一致——这里就是顾明远被杀害的第一现场！

“顾明远发现他们在做人体实验，想举报，结果被张启明骗到这里杀害，再抛尸到殡仪馆的防腐间，伪装成意外。”沈巍指着墙角的血渍，“这里的鲁米诺反应比防腐间强十倍，是真正的案发地。”

张启明最终被按在手术台上时，嘴里还在嘶吼：“你们不懂！这是伟大的科学！苏司令说了，成功后我们能改变世界！”

他的金属箱里，除了培养皿，还有本加密的实验日志，破解后露出更惊人的内容：“7304号（李伟）的心脏组织在植入猪体后，存活时间突破72小时，河豚毒素抑制剂有效……下一步尝试人体心脏移植，需A型血供体。”

李伟的心脏，竟然已经被用于跨物种移植实验！

傍晚的阳光透过“康泰生物”的玻璃幕墙，在走廊里投下破碎的光斑。李明哲看着那些空荡的玻璃舱，忽然觉得这里比公海的军火船更令人窒息——那些被当作“实验体”的生命，连名字都被编号取代，像流水线上的零件，用完即弃。

“张启明只是个执行者，真正的幕后黑手是苏振邦。”沈巍合上实验日志，最后一页贴着张照片，是苏振邦视察实验室的场景，他身后站着个戴口罩的男人，身形与高明极为相似，“高明不仅参与了军火和文物走私，还在为‘夜行者计划’提供资金和技术支持。”

日志的最后，张启明写了句意味深长的话：“080号实验体已就位，代号‘医生’，具备自我修复能力。”

080号？医生？李明哲的心猛地一沉。这个代号指向的，会不会是医疗系统内部的人？甚至……是他们认识的人？

沈巍的目光落在照片里高明的口罩上，边缘有个极小的“鱼”字标记，和“双鱼会”的核心成员徽章一致。“‘夜行者计划’只是‘双鱼会’的一部分，他们的最终目的，可能是制造一支由基因编辑士兵组成的私人军队。”

搜查“康泰生物”时，在张启明的保险柜里，发现了份“080号实验体”的初步筛查报告，血型是AB型，职业是“法医”，最近一次体检在市一院——正是沈巍！

李明哲的手指瞬间冰凉。他们的对手，已经把主意打到了沈巍头上。

夕阳沉入地平线时，“康泰生物”的招牌被拆除，蓝色的警灯在科技园的暮色中旋转，像个巨大的警示灯。李明哲站在楼下，看着技术人员将实验设备搬上警车，忽然想起顾明远日记本里被撕去的那页——或许他早就预感到自己会被灭口，藏起了更关键的证据。

沈巍走到他身边，手里拿着个从张启明实验室找到的培养皿，里面的培养基已经干涸，边缘却残留着河豚毒素的结晶。“这是他们用苏振邦提供的毒素，培养出的新型菌株，毒性是普通河豚毒素的三倍，无解药。”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080号的事，不会发生。”

远处的城市亮起灯火，像片虚假的星海。李明哲知道，“夜行者计划”被挫败了，但苏振邦和高明还在逃，他们手里可能还有其他的“实验体”，还有未被发现的秘密基地。

而那个代号“医生”的080号实验体，像个幽灵，悬在他们头顶，提醒着这场战争远未结束。

沈巍最后看了一眼“康泰生物”的大楼，玻璃幕墙上的倒影里，两个并肩的身影逐渐拉长，像两把即将出鞘的刀，准备劈开更深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