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鼓楼的晨钟在六点准时敲响,震得檐角的铜铃叮当作响。李明哲站在鼓楼下的“老钟匠”店铺前,警戒线已经拉起,淡金色的阳光穿过雕花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碎掉的表盘。
“死者姓钟,钟润生,六十二岁,守钟人世家,这店开了三代。”辖区民警递过手套,声音压得很低,“今早五点,清洁工发现店门虚掩着,进来就看见人倒在那座落地钟旁边,血流了一地。”
沈巍已经在里面了,正蹲在尸体旁,白大褂的下摆沾着点铜绿色的粉末。钟润生趴在一座维多利亚时期的古董落地钟前,右手还攥着把修表用的镊子,镊子尖夹着个齿轮,齿牙上沾着暗红色的血迹。他的后脑有个不规则的凹陷,形状与旁边掉落的铸铁钟摆完全吻合,摆锤上的铜锈被蹭掉了一块,露出银灰色的金属底。
“创缘不整齐,有挫伤带,边缘有组织间桥。”沈巍用探针拨了拨伤口周围的头发,“是钝器伤没错,但这钟摆重三公斤,从一米五高度落下的冲击力,会造成颅骨粉碎性骨折,可死者的颅骨只是凹陷,没碎——这摆锤不是凶器,是死后被人放上去的。”
李明哲戴手套的手拎起钟摆,底部刻着个极小的“鱼”字,和苏振海地图上的标记一模一样。“‘双鱼会’的人干的。”他看向店铺深处,那里有座更古老的钟楼模型,按比例复刻了钟鼓楼的内部结构,模型的底座有被撬动的痕迹,空了一块。
“少了个‘子午钟’。”沈巍站起身,目光扫过墙上的老照片,其中一张是钟润生年轻时和沈敬言的合影,两人站在钟鼓楼的铜钟下,手里各拿着半个青铜鱼符,“那是钟家祖传的宝贝,据说是明代的报时钟,钟壳里藏着双鱼会的另一半鱼符——和我们在双鱼岛找的那半正好能拼上。”
钟润生的左手紧攥着块绒布,布上沾着半干的血迹和铜屑。沈巍小心翼翼地展开绒布,里面是半片破碎的镜片,边缘有灼烧痕迹——是从某种光学仪器上掉下来的,可能是望远镜或显微镜。
“他死前在看什么,还用镜片聚焦过。”沈巍把镜片对着阳光,光斑落在墙上的日历上,正好圈住昨天的日期:“周三,宜祭祀,忌动土”。
店铺的柜台后,有个被撬坏的保险柜,里面的现金和手表没少,只少了个紫檀木盒子——正是装“子午钟”的盒子。保险柜的内壁,沈巍用紫外灯照出了淡绿色的荧光,是□□的残留痕迹,但浓度很低,被某种檀香掩盖了。
“凶手用熏香下毒。”他指着墙角的香炉,里面的灰烬里混着沉香和杏仁味的粉末,“钟润生吸入后窒息死亡,凶手再用钟摆伪装现场,拿走了子午钟。”
徒弟小周的证词印证了这点。他说师父昨晚七点给他打电话,语气很紧张,说“拿到鱼符的人来了,戴着玉扳指,身上有檀香味”,让他立刻送一批特殊的润滑油过来,说是“子午钟的齿轮卡住了”。
“玉扳指?檀香味?”李明哲想起第32章里的柳如烟,“是闻香阁的柳老板!”
技术队在店铺的通风管道里,找到了块绣着“双鱼”标记的丝帕,上面沾着的香水成分与柳如烟常用的“沉水香”完全一致。更关键的是,丝帕的边角有块暗红色的污渍,DNA检测显示属于钟润生——她在现场留下了直接证据。
沈巍的尸检报告很快出来了:钟润生的死因是□□急性中毒,死亡时间在昨晚八点到十点之间;鼻腔和口腔黏膜有腐蚀痕迹,符合吸入性中毒特征;胃内容物里除了晚饭的粥,还有未消化的安眠药,剂量不足以致命,但能让人嗜睡,降低反抗能力——和之前顾明远、陈墨的死法如出一辙。
“凶手是同一个人,或者说,是同一个组织的手法。”沈巍指着报告里的“特殊纤维”,“通风管道里发现的丝帕纤维,和柳如烟旗袍上的一致,她就是潜入现场的人。”
李明哲调取了钟鼓楼附近的监控,昨晚八点十五分,柳如烟确实出现在“老钟匠”店铺门口,穿着一身深色旗袍,手里拎着个长条形的木盒,与装子午钟的紫檀盒大小吻合。她在店铺里待了四十分钟,离开时木盒明显变沉了。
“她有帮手。”李明哲放大监控画面,柳如烟离开时,街角停着辆黑色轿车,驾驶座上的人影戴着帽子,侧脸轮廓与高明高度相似,“高明也来了,他躲在车里接应。”
闻香阁的搜查在上午十点展开。柳如烟不在店里,伙计说她今早五点就带着个皮箱走了,说是去南方进货。但沈巍在她的梳妆台抽屉里,找到了个暗格,里面藏着本加密的账本,记录着近五年“双鱼会”通过古董钟表走私文物的明细,其中一笔交易标注着:“钟鼓楼铜钟,内藏‘母符’,售价三千万,买家:坤沙”。
母符?李明哲想起钟润生和沈敬言合影里的鱼符,“难道除了双鱼符,还有个母符?”
账本的最后一页,贴着张钟鼓楼铜钟的内部结构图,用红笔圈着钟舌的位置,旁边写着“钥匙在子午钟的齿轮里”。
“子午钟的齿轮里藏着打开铜钟的钥匙。”沈巍的指尖划过图纸,“柳如烟拿走子午钟,就是为了取这把钥匙,拿到钟鼓楼铜钟里的母符——那才是双鱼会的终极信物,能调动全球的分会。”
钟润生的出租屋在钟鼓楼后面的老巷里,房间里的陈设很简单,只有一张床和一个工作台,上面摆满了修表工具和各种齿轮。沈巍在工作台的缝隙里,找到个微型录音笔,是钟润生藏的,里面录下了他和柳如烟的对话:
“母符不能给你,那是要交给沈敬言儿子的……”
“钟老先生,别不识抬举,高明先生说了,交出母符,保你孙子平安……”
“你们把他怎么样了?!”
“只是请他去做客,子午钟拿来,人就还给你……”
录音在一阵打斗声和玻璃破碎声中戛然而止。
钟润生的孙子钟小鹏,十岁,在市实验小学上学,今天没来上课。老师说早上有个自称“姑姑”的女人来接他,戴着玉扳指,身上有檀香味——正是柳如烟!
“她用孩子要挟钟润生交出子午钟。”李明哲的拳头攥得发白,“但钟润生肯定没说出母符的下落,所以被灭口了。”
沈巍在工作台的放大镜下,发现了片极小的铜屑,成分与钟鼓楼的青铜钟一致。“钟润生死前在修理从铜钟上拆下来的零件,他可能发现了母符的具体位置,藏在了某个齿轮里。”
钟鼓楼的管理处提供了一份重要线索:钟润生每周三晚上都会独自上钟楼调试铜钟,说是“校准时间”,但昨晚的值班记录显示,他没去——显然是被柳如烟控制了。
“柳如烟要在今晚子时敲响铜钟。”沈巍看着账本上的“子午”标记,“子时是一天中阴阳交替的时刻,双鱼会的仪式通常在这时举行,敲钟可能是为了向全球分会发出信号。”
下午三点,技术队破解了柳如烟的手机,最后一条短信是发给高明的:“子时举事,母符已得,钟鸣为号,速带‘子符’至钟楼。”
子符?难道双鱼符分为子、母两部分?李明哲忽然想起沈敬言日记里的一句话:“双鱼分雌雄,母符镇中枢,子符掌四方”——母符是总开关,子符是各地分会的钥匙,钟润生手里的是子符,铜钟里的是母符!
钟小鹏的定位在傍晚时分被锁定——在钟鼓楼附近的一栋废弃居民楼里,和柳如烟在一起。特警迅速包围了居民楼,破门而入时,柳如烟正用刀抵着钟小鹏的脖子,手里拿着个青铜钥匙,正是从子午钟齿轮里拆出来的。
“放我去钟楼,否则这孩子就没命了!”柳如烟的旗袍上沾着血迹,不知是钟润生的还是她自己的,“母符必须在子时敲响才能激活,你们拦不住的!”
沈巍慢慢靠近,目光落在她手腕的玉扳指上,扳指内侧刻着个“高”字——是高明给她的信物。“高明不会来了,我们已经在码头抓住他了。”他撒谎,试图分散她的注意力,“他把你卖了,说只要交出母符钥匙,就饶他一命。”
柳如烟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握刀的手松了半分。李明哲趁机扑过去,夺下她手里的刀,特警迅速将钟小鹏护在身后。柳如烟被按在地上时,突然从头发里拽出个微型炸药,引线已经点燃:“我得不到的,谁也别想得到!”
沈巍反应极快,抓起桌上的搪瓷杯扣住炸药,引线在杯内烧尽,只发出一声闷响。柳如烟看着被熄灭的炸药,突然笑了:“没用的……母符的钥匙不止这一把,钟润生早就把备份藏在了……”
她的话被一阵急促的钟声打断——是钟鼓楼的铜钟在响,距离子时还有三个小时!
“有人提前敲响了铜钟!”李明哲拽起柳如烟,“是谁?还有谁有钥匙?”
柳如烟的笑容变得诡异:“是钟润生的徒弟小周……他才是‘双鱼会’安插在钟家的内鬼,我只是个幌子。”
当他们赶到钟鼓楼时,钟楼的大门敞开着,里面一片狼藉。小周倒在铜钟下,胸口插着把修表刀,已经没了气息,手里紧紧攥着半片青铜鱼符——正是钟润生那半子符。
铜钟的内部,母符不翼而飞,钟壁上刻着个新鲜的“鱼”字,旁边用鲜血写着:“母符归位,四海臣服”——是高明的笔迹。
沈巍在小周的口袋里,找到了张纸条,是高明写的:“子时三刻,带母符至南郊机场,坤沙的人在等。”
南郊机场的私人飞机跑道上,高明果然带着母符准备登机,被早已布控的特警抓获。母符是块巴掌大的青铜牌,刻着两条交缠的鱼,与子符拼在一起,正好组成完整的“双鱼镇”图案,图案中心的凹槽,形状与沈敬言的印章完全吻合。
“这才是‘双鱼会’的终极秘密。”沈巍将印章嵌入凹槽,母符突然发出轻微的震动,背面弹出个微型U盘,“沈敬言当年把所有罪证都存在了这里,包括1995年军火走私的账本和苏振海的实验数据。”
夕阳的余晖透过钟鼓楼的窗棂,在U盘上投下金色的光斑。李明哲看着被押走的高明,忽然觉得这钟声里藏着的,不仅是罪恶,还有两代人守护的正义。
沈巍的目光落在铜钟的钟摆上,那里有个极小的刻痕,是钟润生年轻时留下的,形状像个“魏”字——他忽然想起魏青峰的雕塑,那些藏着船用钢板的石膏像,原来都是钟润生委托制作的,用来传递“双鱼会”的消息。
一个时代的罪恶,终于在钟声中落下帷幕。但沈巍知道,U盘里的秘密,可能还藏着更惊人的真相,比如沈敬言在其中扮演的真正角色,比如那些尚未落网的“双鱼会”余党。
钟鼓楼的铜钟在暮色中再次敲响,声音悠远而沉重,像在诉说着那些被时光掩埋的故事。李明哲和沈巍站在钟楼下,看着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在一起,像两个从未分开的灵魂。
(本单元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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