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

刚将烦恼赶跑的朱静汶马上又迎来了新的烦恼。

她一个手滑,将自己的同人剪辑视频发到了大学班群中,隔了十秒才发现不对劲,急急忙忙地按了撤回键。

十秒钟……

朱静汶欲哭无泪,手机不离手的人基本上都看见了。

那可是同人视频啊!

她点开与盛鹊儿的聊天框。

朱静汶:【鹊儿!!!!!我死了我死了我真的死了。】

盛鹊儿:【什么什么?你怎么突然要死了?】

朱静汶:【我手滑,将我剪的同人视频发到大学班群了。喏,就是这个视频,我之前给你发过的(爆哭)】

盛鹊儿:【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朱静汶:【别笑啦!快想想怎么安慰我,过了十秒我才撤回的啊啊啊啊啊。】

盛鹊儿:【你先冷静一下,你想想,在你们大学这个班里,你有几个在意的人?】

朱静汶:【……除了映荷之外,一个都没有。】

她不知道别人的大学生活是不是都这样的,反正她对朋友的标准很高,一般玩得熟的可以说是比较好的同学,但还称不上朋友。在她眼里,朋友是毕业之后也可以常常联系的对象,或者很久不联系之后突然联系也不会觉得奇怪,而朱静汶在大学的班里,只交了夏映荷这个朋友。

盛鹊儿:【映荷又看见吗?】

朱静汶:【我没问,不过应该没有,她今天早上有一个考试,所以我没找她。】

盛鹊儿:【女人,你把我当备胎?】

朱静汶:【没有啦。呜呜呜呜呜我就是觉得好丢人啊,要是错发了别的文件,我都没有那么社死,可是那偏偏是同人视频啊!】

没有人能懂她的崩溃,里面都是故意制造粉红色氛围的、各种慢放的、肉麻的、亲密的画面。是跟朱静汶的形象非常违背的一个视频。

救命!

盛鹊儿:【回到刚刚那个话题,除了映荷,你在你们班根本就没有任何在意的人,你为什么要耿耿于怀呢?不在意他们这些人,就是不在意他们对你的看法和评价,既然不在意他们怎么看,自然就没有社死这个说法了。】

朱静汶:【道理我都懂,可是你知道吧,我过不去自己那一关。起码这半小时内我会一直想着这件事。】

盛鹊儿:【要我陪你聊过这半个小时吗?】

朱静汶:【不用啦,我还是努力投入工作吧,沉迷工作更容易忘记。】

盛鹊儿:【行,别想太多了。】

朱静汶深呼一口气,放下手机,将电脑的同人剪辑页面关掉,眼不见为净。然后打开推荐表,开始排这周的作品推荐位。

她排了几部作品之后,脑海中又想到了这件事。

这确实不是什么大事,就算有大学同学看到,他们也就会笑一笑,顶多再跟相熟的人谈论两句,不会有更多的什么了,甚至可能不会占据他们的记忆网络。

可朱静汶就是没办法马上看开,她觉得这跟她的性格有关系,她就是敏感,就是容易想太多。但这种性格也不是什么好事,她也不会放任自己这样,因为想太多的结果只有疲倦和难受。

她想起了不知道在哪里读到的一篇文章,里面说“你以为很重要的事情,其实在别人的眼里,根本就不重要。你以为大家都会记住你丢脸的事情,但别人根本就记不住,不信的话,过段日子,你再去问问他们,你会惊讶地发现,你得想尽办法跟他们描述细节,他们才知道你在说什么”。

朱静汶觉得,这段话很适合来开导自己,所以她一直记住了,并且时不时地拿出来用。

“朱静汶,你根本就没有这么重要,过了今天,大家都不会想起来的。”朱静汶小声地跟自己说。

不知道是心理暗示起了作用,还是忙碌的工作起了作用,反正,过了一会儿,朱静汶就将此事抛在脑后了。

第二天再想起来的时候,她已经尴尬不起来了,只是想着:这有什么的。

Nobody cares。

这天因为工作太多了,她来不及在下班前完成,而且DDL也很紧急,她只能加班。等她能离开公司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钟了。

朱静汶觉得时间正好,决定去附近的超市冷冻区买点打折的速食。

她觉得超市里有些速食其实挺好吃的,但是不打折的时候,就有点贵了,不是说贵得离谱,只是超出了她觉得可以接受的范围。

反正打折前后,都是同一件商品,对于正在存钱的朱静汶来说,买打折的只赚不亏。

她现在这份工作的工资在这座城市里算中等,已经不低了,但是她的花销也不低,独自租房,通勤,水电煤,聚会,网费话费,日用品,看病的费用……她是独居了以后才发现,一个人居然有那么多需要花钱的地方。

但是这些费用,她基本都省不了,她对自己的生活品质要求不高,但也不能要求太低,思来想去,只能从餐费上省钱了。

她拿了半只烤鸡、一份咖喱牛肉饭、一份虾仁拌面和一个面包,心想牛肉饭可以等会吃,其他的就是明天的早、中、晚饭了。

公司有饭堂,但不能免费吃,得刷卡,虽然有餐补,但是朱静汶算了算,公司饭堂也不便宜,还不如她自己带饭呢,还能吃自己喜欢的食物。

回到她的个人小家时,已经九点多了,朱静汶边看剧边吃完了饭,洗了个澡之后,吹了头,抹了点护肤的东西,就躺在床上睡觉了。

睡前,她想明天就是周五了,周六早上她可以回家一趟,休息两天,周一早上再去上班。

她期盼一个美好的假期,这个期盼太近了,让她轻而易举地感到快乐。

她快乐地睡着了。

*

朱静汶回到家的时候,父亲朱高凌和母亲黄珠盈还在上班,他们做的都是普通的体力工作,平时周末也不休息,每年有固定的一些假期,其他时候只放法定节假日。

她回家躺了一回,就出门去买菜了,她是个孝顺的孩子,每次回家,都会主动承担起煮饭的家务。

朱静汶买完菜回家的时候,弟弟朱敬峰也回家了,他今年读高二,一周里只有周六中午到周日中午能回家。

朱敬峰一回家就开始玩游戏,朱静汶回来的时候,他只跟她打了个招呼,然后又投入到紧张刺激的游戏中了。

朱静汶也不管他,她觉得读高中的人都挺辛苦的,每周就回来这么点时间,由得他吧。

她给自己和弟弟做了午饭,吃完饭之后她洗了碗。下午的时候,她拿着kindle,盘腿坐在沙发上,看完了一本外国小说,距离父母下班还有一些时间,朱静汶回到房间里,做了一套有氧运动。她很喜欢做运动的过程,这让她感到放松,压力好像都随着身体的摆动和跳跃,被她“抖”出来了。当然,对于运动能让人变美和变得健康的结果,她也同样喜欢。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朱静汶简单洗了个澡,然后下楼到厨房开始做饭。

黄珠盈先回家了,她裹着一身疲惫回来,小时候的朱静汶没法嗅到这种疲惫,但她现在长大了,她能察觉到。

朱静汶笑着说:“妈,你先坐一会吧,我很快就炒完菜了。等爸爸回来,就可以吃饭了。”

黄珠盈过来拍拍她的肩膀:“乖啦,我去看看你弟弟。”

朱静汶点头:“好。”

她又炒完了一道菜,正准备接着炒下一道菜的时候,她听到了黄珠盈的声音。距离有些远,她听不清楚,像是从阳台传过来的,有种歇斯底里的愤怒。

朱静汶的心颤了一下,她关了炉火,走出厨房,想要听清楚一些。

弟弟朱敬峰跑下来了,说:“姐,妈又在阳台上跟邻居吵架了,你快上去看看吧。”

朱静汶来不及问“又”是什么意思,她三步并作两步冲上了楼梯,很快就出现在了阳台上。

黄珠盈还在指着对面骂:“黑心婆,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么黑心的人啊?你还能再缺德一些吗?全世界最黑心就是你。你有本事过来啊……”

正在跟黄珠盈对骂的邻居也是个五十岁左右的女人,程春燕嗓音尖利,不甘示弱地骂了回来:“你才有病?我只是在阳台上放了两个石狮子挡挡煞,关你什么事啊?你不想看就不要看啊!骂人干什么,你才黑心,你才是世界上最黑心的女人……”

“妈!”朱静汶听不下去了,她上前两步拉住黄珠盈,“妈,你别生气,发生什么事了?”

黄珠盈喘着气,胸口剧烈起伏,她说:“静汶,这里没你的事,你先下去。”

她是个没怎么读过书的女人,她可以泼辣,可以口无遮拦,但是女儿朱静汶不可以,她不肯罢休,也不肯将朱静汶卷进来,所以她让朱静汶下去。

朱静汶怎么可能下去?黄珠盈的身体一直都不好,她生病的次数比别人频繁,好得也比别人慢。不良的情绪对身体的伤害非常大,朱静汶不想让黄珠盈气坏了身子。

她拍着母亲的背,说:“没事的,没事的,有话好好说……”

黄珠盈低头忍了一会,一抬头又看见程春燕那幅惹人憎恶的嘴脸,咽下去的气顿时又翻涌到胸口,她顾不上朱静汶在场了。

“你今天要是不把那两个石狮子拿下来,这辈子我都诅咒你不得好死!”

程春燕冷笑一声,说:“你要是诅咒我不得好死,我就诅咒你全家都不得好死!”

朱静汶也忍不住了,她罕见地骂了句脏话,对着程春燕说:“你神经病啊!发疯别对着我妈发,去精神病院发。”

“怎么了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父亲朱高凌也冲到了阳台上,后面跟着弟弟朱敬峰。

黄珠盈一见到朱高凌,就噼里啪啦道:“这个死女人,在阳台上摆了两个石狮子对着我们的阳台,分明就是要把我们家的好运都吸走,把他们家不好的东西都转到我们家来。你说啊,这个女人是不是很黑心?我做你的邻居从来没有害过你,你为什么要害我们全家?”

黄珠盈是个很传统的女人,她对风水有敬畏之心,当初建新房子的时候,她第一个考虑的就是风水要素。如今程春燕搞一只龇牙咧嘴的石狮子,哪里都不对着,偏偏对着自己家的阳台,这件事狠狠地踩到黄珠盈的忌讳,什么邻睦关系,什么颜面她都不要了,她要这两只石狮子消失。

程春燕叉着腰:“我呸,这石狮子是我从大师那里请来的,说放在家门口,可消煞挡灾。你这个黑心婆想让我把石狮子拿掉,就是让我们家避不开煞气和灾难。你说说啊,最黑心的人是不是你?别以为你们人多就可以欺负我,我老公和我儿子还没下班,等他们下班了,你们就死定了。”

朱高凌也信风水,但他的性格温吞懦弱,万事以和为贵。所以他没想让对面将石狮子撤走,只想将妻子劝下去。

这样骂来骂去的,多不好看呐。以后都还是邻居,闹得那么难堪,万一到了帮助的时候,可真是欲哭无泪了。

“哎呀,这件事情两家都有自己的道理,就先不说是谁对谁错了。我忙了一天,都饿死了,我们先下去吃饭好不好,吃完饭再慢慢说。”

朱敬峰也来劝黄珠盈,两父子你一句我一句,使劲法子,终于将黄珠盈哄好了。朱高凌和朱敬峰一左一右,陪着黄珠盈下了楼梯,三人都没有留意到,朱静汶还在阳台上。

程春燕的目光溜向朱静汶,问:“你妈都走了,你怎么还不下去?还想跟我吵架?尽管来啊,谁怕谁。”

朱静汶只是用一种很平静的眼神看着她:“你口中的大师,有没有跟你说过,石狮子的口对着谁家,谁家就会为你们家挡煞?”

程春燕不怕吵架,甚至不怕打架,可是在已经沉下去的天色里,她看见朱静汶幽幽的目光,听到朱静汶问出了关键。她心虚了,但她还是梗着脖子,说:“你在说什么,我根本就听不懂。你们一家人都是疯子,我懒得跟你们计较。”

说完,她也离开了自家的阳台。

只有朱静汶站在原地,她觉得很难过。

为什么难过?不是因为程春燕的歹毒心肠,不是因为黄珠盈的破口大骂,不是因为朱高凌的息事宁人,也不是因为美好的周末被这破事毁了。

而是因为她无能为力。

她想让程春燕将那两只石狮子拿走,不要做那么缺德的事情,可是她没有办法。

她想让黄珠盈不要为这件事情耿耿于怀,只要她黄珠盈不信风水,两只石狮子就不会对他们家产生什么影响,可是她没有办法。

她想让朱高凌不要总是回避冲突,该站出来指责对方、维护家人的时候,就要勇敢地站出来,可是她没有办法。

她想让自己过一个彻底放松的周末,可是她没有办法,因为现在耿耿于怀的对象除了黄珠盈,还有她。

朱静汶在砸下来的暮色中,仿佛看到了一条幽黑的通道。

那条通道连接着过去,穿过无数的细碎时光,她仿佛看见了还没有被家庭塑造的自己。

仿佛那是真实的。

但她从出生开始就已经……无能为力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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