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二人的对话,大信徒恍悟,原来眼前同自己说话的男子就是大雍的皇上。
想到这里,他的身体更加不受控制的抖动,口里念叨着:“求你们饶了我,让我干什么都行。”
此时的他哪里还顾得上圣主许诺的长生不死,他只要现在能活着。
头重重磕在地上,只只求大雍的皇上和青禾公主能大发慈悲,放过他。
毕竟他所为都是圣主让他做的,这一切都是圣主的错。
他话说完,上方男子冷嗤道:“照你这么说,你一点错都没有,那这些百姓为何会中毒?”
桓景玉的话,让大信徒愣住,接着便听他问他:“你手中可有虫毒的解药?”
闻言,大信徒不敢回答。当初圣主把这虫毒给他时,便说过,此毒无解,毕竟谁会在乎这些穷困百姓的死活。
“没有,对不对?”
大雍的皇上似乎早就料到这个答案,并不觉惊讶。
“圣主说,他们总归要死的,所以……所以并未给我解药。”大信徒说话时,头垂得越发的低了,为了活命,他把所有的过错都推给圣主。
从前的他也是有良知的人,但长生的诱惑实在太大,大到他宁愿负这里所有的百姓,况且,他不来,也会有旁人前来,既然圣主把这个任务给了他,便是对他的器重,他当然会不遗余力完成。
但大雍皇上的气势太过威压,压得他不敢让自己的野心外泄,不敢让他看出端倪,更不能让他知道,他做这一切是出于自己的本心。
桓景玉见他这副模样,心中冷笑,继续问他:“那你手中可还有毒药?”
毒药?
大信徒抬首看桓景玉,不知他为何这般问,思索下,回道:“圣主说虫毒难制,是按量给我的。”
不多不少,他都分给了南境的百姓。
“你就没给自己留下一些?”桓景玉疑惑看他:“你知道此毒会让人死得很难看,所以不敢留对不对?”
世人都说大雍的皇上,性子暴戾,喜怒无常,但在大信徒看来,这皇上冷静的可怕,一双眼睛似能把人看透,看出他内心的恐惧和**。
面对桓景玉迫人的眼神,大信徒咽了咽口水,道:“虫毒会一点点啃食人的脏腑,叫人死得极其痛苦。”
这毒之前在活人身上试过,短短十日,服毒之人便一点点化为血水,死状可怖,大信徒至今想起来还觉头皮发麻。
“你明知会如此,为何还要这般做?”
陆小小怒不可遏把手中匕首对准他的心脏就要刺下去,她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狼心狗肺,能让他做出这番丧尽天良之事。
这里的百姓已经过得够苦了,为什么还要被人这样残害。
然而,就在她的匕首落下时,桓景玉制止了她,把几乎失去理智的她抱在怀中。
“文瑾,你放开我,我要立刻杀了他,否则无法解我心头之恨。”
中毒的除了大人外,还有数不清的和小满一般年岁的孩童,他们的人生才刚开始,若不是白伯及时制出解药,几日后,他们的生命便会戛然而止,在无尽的痛苦中死去。
长生的诱惑就那么大吗,大到明知是谎言,也要去信,大到双手沾满鲜血,也要深陷,也要自欺欺人。
想到这里,陆小小再也抑制不住痛哭起来。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了周然,为何原本心中充满希望的人,会随波逐流。
活在底层的百姓,无权无势,吃不饱穿不暖,思想贫瘠,这样的人最好被拿捏,被蛊惑,也最是无用,死了便死了,和蝼蚁没有区别。
可若他们不是活在辰国,不是这般穷,不是这般无知,是不是就不会被那圣主骗的吃下毒药,是不是在关键时刻他们就能清醒?
到底还是她和兄长没有护好这些百姓,才会让他们受这些苦难。
桓景玉帮陆小小擦拭泪水,安慰她道:“不是小小的错,错的是圣主,是那些丧心病狂的人。”
“可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
若她不是巫女族的传人,若她没有这六芒星坠,百姓就不会被圣主利用,就不会中毒。
陆小小说着,拿出玉坠,重重摔下,玉和青石相撞,四分五裂。
跪在地上的大信徒,看着满地的玉坠碎片,眼睛都直了。
他奋力挣脱束缚,去捡拾地上的碎片,想要拼凑出完整的六芒星。
长生不死,是他毕生的愿望,现在都碎了,碎得再也拼凑不起来,他颓丧地瘫坐在地,叹息道:“完了,一切都完了,不能长生了。”
长生?
陆小小冷笑道:“我现在就要了你的命。”
大信徒见状,吓得魂飞魄散,立刻跪地叩首:“公主饶命,饶命啊。”
好在,大雍的皇上再次拉住,有些疯魔了的青禾公主,不至于让他血溅当场。
桓景玉让芷兰和玉蝶扶陆小小回屋,自己则留下来惩治这该死的大信徒。
大信徒见陆小小离开,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下来,他再次对桓景玉投诚:“只要留我一命,您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桓景玉冷眼看他:“当真做什么都可以?”
“是,是,小的只想活着。”
当死亡来临时,生的**异常|高|涨。
“好,那你便为朕做一件事。”
桓景玉说着叫来了白伯,问他要了来剩下的半颗虫毒。
当桓景玉把虫毒放在大信徒眼前时,大信徒吓得连连后退,但去路被暗卫挡住,他无处可逃,只能讪笑着道:“皇上这是何意,不是说放了我,不取我命的吗?”
“对啊,我说过不取你命。”
桓景玉不以为意笑着,仿佛这话出于真心,他是真的放过他。
不过他的笑落在大信徒眼中,却是比鬼怪还令人生惧的存在,他颤抖着问桓景玉:“那这丸药……”
大信徒的目光落在桓景玉手中锦帕上的半颗黑色丸药,心中极其忐忑。
桓景玉假意不知,问他:“你认识此物?”
大信徒瑟缩地点头:“认识。”
“那便好,来人,给他灌水服下。”
暗卫首领接过丸药,单手扣着大信徒的下颌,把毒喂了进去。
大信徒又惊又惧,想要吐出药,却听桓景玉淡漠道:“只要你听话,按我说的做,我保你不死。”
大信徒喘着粗气,问桓景玉:“皇上想要我做什么?”
桓景玉睥了他一眼,把一个有些泛白的荷包丢在大信徒跟前,对他道:“去,把朕和青禾公主的死讯带回大雍。”
*
因中毒的百姓实在太多,陆小小等人只能分开行动,一部分人留在宅院熬药,一部人给街头百姓喂药,陆小小和桓景玉则连夜在周然的带领下,去密林寻草药。
所到之处,飞鸟惊起,不过这里没有瘴毒,也没有太高的树木,可以行动自如。
陆小小在一块石头旁,找到一株开着粉色小花的草,她小心翼翼的用手将草连根拔出,本来干净整洁的指甲中,布满泥土。
她欣喜的把草捧入周然背后的竹篓中,对他道:“白伯说此物是解毒的关键,我们看看这附近还有没有。”
女郎说话间,又在大石周围寻找起来,周然看在眼里,心中很是动容。
初见陆小小时,他以为她不过是借平地之名,来此游山玩水的娇俏公主。
一个女郎,能有多大的本事,只怕是妆花了都能让她大哭一场。
可直到,他看见她的泪是因为心疼百姓,自责不已而落时,周然才明白,她和别的当权者不一样,她是真的想要拯救辰国的百姓,心系着百姓。
“对不起,青禾公主,是我误会了你。”
许是陆小小寻找草药太过认真,她并未听清周然的话,她抬首问他:“你在说什么?”
烛光下,女郎眼眸晶亮,比之天上的繁星更耀眼几分。
这一眼,叫周然有些慌乱,他掩饰道:“你……你脸上有脏污。”
说着,他垂首去袖中拿锦帕,却听女郎,笑着问:“文瑾,你怎么过来了?”
桓景玉乜了眼周然,然后回陆小小:“我担心你有危险,来看看。”
陆小小以为桓景玉说的危险,是林中的动物,她方才的确听到了不远处草丛里有动静,不过不知是不是因为他们人多,动物被吓跑了。
“有周然在,他记忆好,熟悉这里的每一处,不会让我危险……”陆小小随口道。
不想,她话未说完,桓景玉眸中透出淡淡的不悦,陆小小捕捉到他的情绪,补充道:“你让禁军都围在我身边,没有危险敢靠近我。”
听了陆小小后面的话,桓景玉蹙起的眉才舒展开,他从袖中拿出锦帕,轻轻擦拭陆小小额头细小的泥土:“你也该小心些,别把自己弄成了个花脸猫。”
闻言,女郎娇俏道:“有文瑾在,我不仅不会有危险,更不会变花脸猫。”
女郎说着,微扬起下颌,由着桓景玉替她细细擦拭,口里还不忘道:“文瑾,你的手真好看。”
“最会哄骗人的小东西。”桓景玉轻点她的额头:“背着我夸过不少人吧?”
“我哪有。”陆小小摸了摸脑袋讪笑。
她模样俏皮灵动,让人看得移不开眼。
不过,周然有自知之明,只有大雍的皇上才配得上她。
想到这里,他淡笑着转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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