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芷兰的话，陆小小犹豫了片刻，她当真不愿什么都依靠桓景玉。

钱没有了她可以想办法，毕竟雪山还有些进项，但钱来的太慢。

辰国去大雍路途遥远，道路艰险，沿途不少山匪，来回最少要半月，等钱送回辰国，只怕南境的百姓早饿死了。

想到这里，陆小小回房，给桓景玉写了封信，然后让人快马加鞭送去大雍。

等粮食的日子里，平南境的事如火如荼进行着，百姓吃饱饭，面色肉眼可见好起来，瘦削的身形如今也胖了些，不再是从前病恹恹的模样，做起事来浑身都是力气。

南境最为险要的一处地势，便是那日陆小小中瘴毒被困之地，除了地势高低不平，参天大树遮天蔽日，进去的人想要出来几乎不可能，可若不进去，想要挖通沟渠就得绕山路，这样一来，所花费的时间，最少会多三年。

三年时间，辰国等不起，饶是阮太后不再为难大雍，辰国由于内部的矛盾也会消亡。

所以陆小小必须尽早挖通沟渠，早日完成辰国重建之事，或可挽颓废之势。

陆小小让白伯做了大量的解毒的药丸，有了这些丸药，人可以在瘴毒中短暂停留，便有了挖通沟渠的时间。

陆小小领着百姓上山，在他们身上系了红绳，以便他们能找到出来的路。

陆小小让玉蝶给自己系红绳，她要和百姓一起进去，她必须确保进去的人，都能安然无恙出来。

芷兰见此要和陆小小一起进去，“公主我不放心你一个人。”

林中瘴毒的厉害她可是见识过的，会要人命的，她不想陆小小一人涉险。

陆小小笑着把一颗丸药放进嘴里，对她道：“你看有这丸药在，我不会有事的，你们好好的在外面守着我。”

说完，她朝芷兰和玉蝶近了近，在她们耳边道：“你们还要在外面等粮食的消息，外面不能离了你们。”

粮食快吃完的事，陆小小一直瞒着众人，她担心百姓知道粮食不够了，会无心做事，更怕他们对她失望。

毕竟她承诺过，从今往后，不会再叫他们饿肚子。

可写出的信满打满算到今天，已经过了四天，却没有回音。

陆小小心中焦急，面上却是不显，眼前她就是这些百姓的精神寄托，是他们的希望，若她垮了，这些百姓也会跟着垮下去。

芷兰和玉蝶听了陆小小的话只得点头，但仍是无法放心她一个人去有瘴毒的地方。

这时，周然走了过来，他身上不知何时系了红绳，他对陆小小道：“公主，我陪你进去吧。”

“你不是要教孩童识字吗？”陆小小问他。

自从陆小小得到周然还想学律法的打算后，周然就担起了村中的教书先生。

村中孩童多，却无一例外的，他们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怎么写，更不认识自己名字。

对他们的父母而言，活下去已经耗费了所有的力气，读书识字只会有碍他们生存，于他们来说，最是无用。

所以，哪怕有的孩子，告诉自己的父母，想要读书，想要识字，只会招来一顿毒打，慢慢的也就歇了心思，老老实实随父母进山放牛羊。

用牛羊换钱，买粮食。

后来，边境封市了，没有人要牛羊了，他们没吃的了，生存的难题交给了他们，他们就更没有读书的想法了。

可一旦能吃饱了，他们的思想就会越过密林，越过贫穷，想知道更多东西。

于是在小满的带动下，孩童三五成群围在周然身边，让他教他们认字，甚至学着远在数十里外的私塾里的学生那般，叫他周先生。

周然被孩童缠得紧，没有办法，找了一个没有人住的屋子，几个泥胚，几块木板，竟做了一间“私塾”，每日教他们。

“我让他们写课业，待我回来给他们批改。”周然道。

陆小小闻言，没再多说什么，让周然随她一起走进那处险境。

走了一盏茶的功夫，四周渐渐变得模糊，“雾霭” 浓重，陆小小知道，他们快到了。

来前他们吃了丸药，是以身体并无异样，只是瘴毒，让他们无法看清彼此，陆小小担心有人走丢，尽量让他们走得近一些。

此处和外面仿若两个世界，随着走进，四周陡然暗下来。

突然，有人大叫一声，惊起的飞鸟，如同幽灵在林间穿梭，让人心生惧意。

周然往陆小小身边靠了靠，对她道：“公主不用害怕，前面就是林中的深潭了。”

陆小小闻言颔首，往旁边一步，同他隔开距离。

这时，方才大叫的人，啐了一口，“我只当是人骨头，原来是块木头，吓老子一跳。”

南境的百姓几乎都没读过书，说出的话自然粗鲁了些。

那人说完，意识到有公主随行，知道自己唐突了，于是立即道歉。

“无妨的，你们肯随我进来已经很好了，我谢你们都来不及，怎会怪你们。”

来此地，便是把头提在裤腰上，一个不小心便会要了命。

南境百姓世代居于此，自然知道此地有多危险，多少误入其中的人，都丧了命，再也没有回到他们家人身边，饶是如此，在陆小小提议来这里时，村中无论男女老幼，纷纷举手想和她一起来，想尽份力。

这对陆小小便是莫大的恩情，她又怎么会责怪他们。

他们只是说话不好听罢了，又不是坏人。

说完，一行人继续往深潭走去。

一个时辰后，他们走了出去，视野瞬间开阔，看不到边的深潭出现在眼前。

陆小小不仅好奇，问周然：“你怎么知道路的？”

在周然的带领下，他们几乎没有走弯路，只有熟悉路的人才知道。

周然侧首看向她，意外深长道：“因为我以前在里面迷过路。”

幼时，他放牛误入其中，误打误撞下找到了深潭。

周然一笔带过的话，勾起了陆小小的好奇心。

面对陆小小疑惑的眼神，周然问她：“公主是想知道我为什么会活着走出去是吗？”

“是。”陆小小点头。

“因为牛重要，我死了可以，牛不能死。”

牛是全家人的希望，比他的命更重要，所以他拼死要带牛出去，因着他的坚持不懈，最后他和牛都活了下来。

后来，牛被卖了全家人吃了顿饱饭，也算死有所值，而比牛活得久的他，却帮不了家人一点，只能眼睁睁看他们殒命。

他果然比不上牛。

说到这里，他声音哽咽，他说不下去了。

“没事，你虽然帮不了家人，却能帮辰国所有的，和你一样境地的百姓。”

她看着深潭，粼粼波光倒映她眼中，似落入凡尘的仙子，带来希望，叫人心安。

周然擦拭眼见泪水，点头，然后从怀中拿出一张图纸，对陆小小道：“公主，我觉得我们不仅可以挖通沟渠，引水去山下泄洪，还可以让水入海，如此，也可打开与别国之间的互市。”

陆小小闻言，接过图纸，上面字迹整洁，图画清晰，每一处都能让人很快明白，她抬眼往周然所指的，让水入海的道路看去，可只看到了一座不高不矮的山峦。

周然知道陆小小要问什么，继续对她道：“我们可以从山脚挖一个沟渠，那样水就能流入海中，这条路上的百姓，也可以和别国来往时，获取钱财。”

陆小小听了周然的提议，很是心动。

只通过陆路和大雍往来，所得有限，要想辰国全民都富起来，还得另辟蹊径，找到别的生财之道。

正所谓，靠山吃山，靠海吃海。

南境虽山多，但雨也多，长久的冲刷下，土质松软，加之毒虫鼠蚁肆意，百姓不能靠山，既如此就得靠海。

辰国南境临海，百姓本可以渔业为生，但天不作美，用一座座山峦，横亘在百姓和大海之间，断了他们的路。

有的百姓试图翻阅高山，去海边捕鱼，但山中有猛禽，他们大多还未到海边，便落入猛禽之腹，即使到了海边，因捕鱼技艺不精，也多是空手而归，慢慢百姓也就放弃了这条路。

现在，同样的，山峦挡在了陆小小跟前，挖山，只怕比登天还难，虽然这里土质松软，但山中除了土，内里还有石头，靠人力是挖不动的。

陆小小对周然说了此事的难处，想必他自己也知，这条路行不通。

不想，周然听了她的话后，轻笑道：“公主可听说过火药？”

火药？

陆小小当然知道，烟火便是用此物做成。

说到这里，陆小小突然明白：“你想要利用火药凿穿山峦？”

周然点头：“火药威力巨大，可以炸开山石。”

陆小小听后，觉得此事的确可行，但同时又有新的问题，辰国缺少制作火药的原料，是以往年，烟火都是从大雍买来的，而且火药于一个国家而言，管控比之粮食更为重要，因为火药不仅能做烟花，关键时候火药能助益两国间的战争，饶是桓景玉作为大雍的皇上，只怕也不能绕开朝臣和阮太后给她火药。

他若擅作主张给她火药，只怕会引起大雍的动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