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江的雨停的比雾城早,雨后初晴,天空是水洗过的蓝色。
陈稳到教室时,齐淼又坐在他的位子上,和周起聊天。
见他过来,齐淼熟练的起身坐到桌边,问他:“女神回来了吗?”
陈稳摇摇头。
齐淼见状深深的叹了口气,无精打采的说:”女神是不是把我们忘了。”
“女神女神女神,你都连续问三天了,也不嫌累。”周起嗤之以鼻,接过陈稳递来的作业,头也不回的丢给班委。
齐淼看到他变淡了的黑眼圈就知道他昨晚没玩成游戏,几天的相处让他胆子也变大了些,直冲冲的对呛:“你才不懂。”
周起不再理他,齐淼看向陈稳,恨铁不成钢:“陈稳你怎么又给周起写作业,他又不是没有手!”
“他包月。你要吗,我可以给你打折。”陈稳习以为常,淡淡的回了句。目光往下移,总是沾水的指腹起了皮,手上的茧也变得柔软泛白,摸起来凹凸不平。
齐淼白了两人一眼,插着手道:“我才不要。”
陈稳看向窗外的蓝天 ,也许是受到齐淼那句话的影响,心不在焉,心情不佳,曲起指节敲着桌子。
他又欠大姐大一句谢谢。
下午六点,落日西沉。
陈稳被叫到了办公室,见到的却不是班主任,而是刘芝兰。
刘芝兰独自坐在办公室中央的黑色沙发上。陈稳下意识环顾四周,除了他们两人,办公室再无其他。一种微妙的,混合着紧张的寂静弥漫在空气中。
上次见面恍如昨日,他甚至还能回忆起医院消毒水的味道,
刘芝兰招呼他坐下,“小陈,休息的怎么样?”
陈稳点点头,拘谨的在她的对面坐下。
“中间下班后我去过两次你的家里。”刘芝兰露出浅浅微笑,语气温和,带着点循循善诱的意味:“不过你都不在家。”她停顿了一下,目光落在陈稳低垂的眼帘上,“是因为...走回去的吗?”
陈稳的视线垂的更低了,搭在膝盖上的手微微捏紧,没有立即回答。
“不用紧张。”刘芝兰身体向后倾斜,靠近沙发里,试图缓和气氛,视线掠过他的眉眼,短暂的沉默过后,她再次开口,声音放得更轻缓了些,“赖言非托我多照顾你...”
陈稳这才抬头,像嗅到线索的犬兽,他在心底重复这个名字,敏锐的意识到这是大姐大的名字。
他对上刘芝兰的视线,看着这个有过一面之缘的女人,这才注意到对方化了妆,妆有些花了,遮不住眼下的青黑和眼尾的皱纹,以及瞳孔之外的红血丝。
陈稳直勾勾的望着她。
刘芝兰笑了下,她并不感到冒犯,反而对这个小孩来了兴趣,“这真的会任人欺侮的小孩吗?”
“但是我这几天实在是抽不开身。”她先打破僵持,倒带着情真意切的愧疚。
这不是她的托辞,这两天市里的创优到了关键时期,政府办却接到接二连三的举报信。信件是小,里面提及的校园霸凌却是对评优的当头一棒。
况且明晃晃的霸凌行径甚至出现在她面前,刘芝兰眼神危险了起来。
伴随着包装摩擦的声音,她从背后拿出一块用透明包装包裹严实的包裹,举到他的面前。
陈稳下意识拒绝。
“只是些衣服。”刘芝兰不容置喙的放进他的怀里,认真的对他说:“这是国家给你的,不用有任何负担。”
陈稳双手抱着直杵下巴的方块,沉甸甸的,抿着唇,不知道说什么好。
刘芝兰揉着疲惫的眼角,说:“上次在医院只是匆匆见了一面,之后具体的事项一直拖到今天,包裹原本早就应该给你,只是街里缺了人手。”她歇了一会儿,又?回到了最初的问题:“不过我去过你家,你似乎都不在家?”
陈稳错开和刘芝兰对上的视线:“我和我爷爷住在一块儿。”
“他只有一条腿。”他强调道,神情落寞,“前些年在工地做工摔断了。”
刘芝兰这几天实在太忙,甚至还没做陈稳的背调。想起当时在医院同时躺着的那个老人,顺其自然的接受了他的解释。
母性使然,她叹了口气,轻轻的抚摸陈稳的头顶,安慰道:“乖孩子。”
陈稳感受头顶的温度,心底酸涩,同时自我厌弃起来。
医院见面的时候,刘芝兰站在窗前,外面的阳光平铺在她背后,为她镀上一层影影约约的光晕。
陈稳只听到她说的第一句话,之后又在刚刚苏醒,过于激动的上下奔跑后由于低血糖又晕了过去。到现在都只是知道面前这个既严肃又温柔的人是这块片区的主任,刘芝兰。
是大姐大,赖言非叫来的。
班主任郑佳出现在门口。
刘芝兰意识到时间差不多了,起身向陈稳告别。
她温柔安慰:“陈稳,你放心,国家不会让人受欺负,相信我们。日子会慢慢变好的,加油。”
陈稳抿着嘴避开她的视线,嘴角勉强的勾起一个弧度。
刘芝兰步履匆匆,刚离开就有电话打来,她皱起眉头,换成干练的语气,俨然还有不少事等着她去忙。
陈稳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各种情绪翻涌,五味杂陈。
郑佳看着面前男孩凸起的鼻尖,同样心绪复杂。
陈稳在班上成绩不错,乖巧懂事,只是性格比较安静,不甚被人注意到。郑佳向来对学生一视同仁,她从来不在意每个同学的流言蜚语,同样也教育班上的同学要和谐相处。可即便这么注意,这种恶劣的事情还是发生在了自己的班上。
她眼底坚定,神情认真的告诉他说:“你放心,我们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陈稳抱着包裹的手臂像被火焰燎烧一片。过去他总是接收到四面八方的恶意,习惯了忍耐和消化;现在才注意到其实正义和温暖也一直在自己的身边。
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突然意识到对赖言非已经不能单单说谢谢就足以还清的了。
郑佳看着他乖巧的模样,心中深恶痛绝,这是她的疏忽。
霸凌行为本身就完全触碰红线,更何况现在正是临江市创优关键时期,这种行为更是被抓典范的严厉打击。
随后临江市展开了全面的防霸凌宣讲,深入小学,直到大学,反霸凌意识深入校园,让校园再成一面净土。
彼时赖言非正坐在高铁上,恰巧看到相关的报道,兴奋之余又咬牙切齿的打开便签,删掉才不久写好的几篇文章。
龚闻坐在她的旁边,好奇的看着她的动作。
赖言非鬼鬼祟祟的遮掩着,见龚闻着实无聊,当即找了两个珍藏的旅游路线,美名其曰让他预习。
晚上的青石巷还很阴寒。之前的落雨让街上的青石再度长出苔藓,户与户之间的小路湿漉漉的,照不到太阳的地方连空气都是潮湿的泥土气。
陈稳背着书包不紧不慢的走到巷口的第一户,熟练的在房门上边儿凸起的角落里摸到钥匙,和一手不知名动植物的粘液,面无表情的腻在门口的石砖上,然后挑着钥匙打开门。
陈稳在靠墙的里面支了一张小床,老李睡里面那张大床,自从上次老李突发脑溢血昏迷过后,他就搬了过来。
书包里除了自己和周起的作业本,就是那个巨大的包裹。老旧的书包韧性够大,即使被撑大四四方方也依然□□着没有爆开。
他小心翼翼的取出作业本,确保没有造成任何折痕,才在心里松了口气。
包裹打开来是七八件衣服,内衬毛衣都有,还有两件外套和一件棉袄,甚至还有一双鞋。
陈稳摸摸衣服,又摸了摸鞋子,柔软的触感让他还有一些不真实。
也只是片刻。
他将码数大一点的衣服挑出来放到老李床上,自己只剩下零星两件,认真的折叠好后全部放进床底的蛇皮袋里。
最后他看了看那双新鞋,又看向自己脚上刚刚打过补丁的旧鞋,不知道在想什么,然后把新鞋摆在床脚,反复看了又看。
屋里有一块碎掉的镜子,只剩下边缘不齐的一块,尖锐的地方都被绑上了布条。
陈稳望着镜子里的人微笑,他觉得很假,不过一眼便不再再看,爱美是富裕者的游戏。
去后厨的路上会路过一家二手店铺。
陈稳每次路过的时候,脑海里都会浮现一串熟悉的数字,十一位数,四个数字一组,十分钟就能背下来。
可光记住没有用,所以他的目光总是会落到玻璃展台里的那台最角落的机子,也许在几个月之后,这串数字就会出现在上面。
赖言非在周六上午下的高铁,只背了一个挎包。
龚闻跟在她的身后,拖了一个24寸的行李箱。
两人上了地铁,临江的二号线名不虚传,即使在周末,仍然挤的水泄不通。
龚闻因为行李整个人被挤的动弹不得,赖言非站在不远处偷偷憋笑。
直到两人在青石站下车,赖言非站在地铁口,笑意盈盈,指着青石街的方向:“走吧,带你见识下现在的青石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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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五味杂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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