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谊的当天下起了簌簌小雨，整个雾城有如名焉，雾蒙蒙的。

赖言非身着驼色大衣外套，暖白的打底衫在全暖的室内闷的她有些喘不过气，于是她借口出去透气。

a大历史悠久，建筑仍保留着古老的韵味。今天活动的小礼堂，外表看着低调，暗红色的墙砖，墙壁上盖满了深绿色的爬山虎，二楼有一个小阳台，黑漆的铁艺花边扶手，带着民国的味道。

里面明亮如昼，从天花板到墙角全被翻新过，橡木色地板蹭亮无痕，与其说是联谊，倒不如像是一场宴会。

“啧啧，这次a大外联部那是下血本了。”社长章云在里面找了两圈，才在阳台上看到赖言非，小步拍上她的肩膀。

赖言非吓的往后退一步，后腰抵住扶手，看清来人，又转过身，默默比了个中指。

章云不以为意，凑过来和她一起趴在栏杆上：“怎么躲这来了？”

赖言非枕着阳台，看着陆陆续续进场的人，眉心跳了跳。

望着雨幕中模糊的校园轮廓：“里面太闷了。”她顿了顿，“不是说只有武术社联谊吗？”

章云嘿嘿一笑，狡黠的说：“是只有我们武术社，今天是他们社团换届的日子，他们大部分社团都在。”

“？”赖言非的不安更甚。

章云笑眯眯的搭住赖言非的肩膀，耳语道：“这可是我人脉，咱们联谊，谁有我这么好的资源。”

她挑起下巴，洋洋得意：“他们社团之间也要互相认识，我也是为社团鞠躬尽瘁了！”

赖言非揶揄：“哦？鞠躬尽瘁？不是想前男友旧情复燃？”

章云啧了一声，拉开距离比划着示意她小声一点，又朝着她挤眉弄眼：“有没有觉得人来了很多？”

赖言非环视一圈，底下还在陆陆续续来人，回头看，二楼也已经有了不少人。

“为什么？”她问。

一般联谊的活动并不会强制要求参加，何况是这种聚集了全部社团的大型活动，一般来说，只来一部分也未尝不可，但是今日似乎全都挤在了这个小礼堂里。

“哎。”章云悠悠神哉的背过手，“这次a大的辩论社和新闻社全都要来。”

赖言非了然。

a大辩论社上个月在全国大学生辩论赛中拿到第一，直播的模式更是让他们爆火出圈，除了言辞犀利，字字珠玑，更重要的是参赛的几个人均是俊男靓女，超高颜值火速吸引一大批粉丝，正当头的网络红人。

新闻社更是有凭颜值进社的传言。

章云戳了戳赖言非的手臂，示意底下的身影：“连新闻社的龚闻也来了。”

赖言非：“...”

躲啥来啥。

赖言非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龚闻站在人群中央，被簇拥着往前，黑色的高领衬衣衬的皮肤越发白皙。他心有所感的抬头，恰好与她四目相对。

龚闻明显愣了一下，随即扬起一个温和的笑容，朝她挥了挥手。

赖言非条件反射的挤出一个尴尬的笑容，迅速转开视线。

“得，正好碰上。”

赖言非告别章云，找了个最角落的椅子坐下，机械的往嘴里塞着小蛋糕。

心里祈祷早日结束。

屋梁上挂着华丽的水晶灯，多面的圆球折射着五彩斑斓的光束，像是倒立的花束。

主持人冗长的致辞结束后，换届仪式吸引所有人的注意，赖言非看准时间准备开溜。

走了两步就被人叫住，转身时差点撞上一个人。

“小心。”

一双温暖的手及时托住她的手肘。赖言非紧稳住手里拿的两块蛋糕，抬头，龚闻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她面前，递给她一个干净的托盘。

”没事吧？“龚闻的声音很轻，又带着一点播音生特有的腔调，关切道。

赖言非摇摇头：“谢谢。”

她环顾隐隐约约的视线，心下叹了口气，“好受欢迎。”

两人来到赖言非刚刚站着的阳台。蒙蒙细雨，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青草的气息。

龚闻的视线扫向赖言非，赖言非垂着眼避免和他视线相撞，随即按亮屏幕，指尖不断滑动着刷新。

龚闻从喉咙里发出一声轻笑：“抱歉，上周不是托辞，我是课堂助理，确实请不了假。”

赖言非偏头，讪笑道：“理解理解，大忙人嘛，我懂。”

龚闻看着她的侧脸，一阵沉默。

雨滴从屋檐落下，发出规律的滴答声。

龚闻突然笑了：“我快三年没回过临江了，上一次回去，除了青石街，都快认不出了。”

赖言非的手指顿了一下，把手机塞回口袋，自嘲道：“我一直在临江，也总是会有这种感觉。”

“我从初中毕业转到雾城。”龚闻回忆道，“到现在只回去过两次。”

赖言非惊讶的看着他：“难怪龚叔叔要我带着你在临江多转转。”

“那麻烦你了。”龚闻的目光柔和下来，“临江吃的清淡，雾城吃的辣，我最开始来这里还不太习惯，现在倒是无辣不欢了。”

赖言非放松下来，勾起嘴角：“我也是，我刚来连食堂都吃不惯。”

她转过身，背靠着栏杆，仰头打量着龚闻的侧脸。

“你现在多高？”赖言非突然问道。

“181？体检报告上是这么写的。”龚闻有些疑惑，“怎么了？”

赖言非伸手比划了一下，从自己的头顶斜着往上：“你初中多高？”

龚闻学着她的姿势靠在栏杆上：“我初中挺矮的，男生发育晚。”

“男孩发育晚。”赖言非小声在嘴里过了一遍。

她看向室内，明亮的屋里，三五聊着天，男生有高有矮，在这里普遍都比女生高一个头。

赖言非想起那个还没有到她胸口高的小孩。

“你有弟弟吗？”她问。

“有个表弟，还在读初中。”龚闻揉了揉太阳穴，“整天打游戏，让人头疼。”

赖言非深有其感：“我表弟也是。”

两人相视一笑，气氛突然轻松起来。雨后的风带着凉意，龚闻不露痕迹的往赖言非那边挪了半步。

“不过也不是全部弟弟都让人头疼。”她想到陈稳，顿了会儿，“也不是不头疼，不过是心疼的那种头疼。”

龚闻没有听懂，看着她的侧脸。

赖言非突然转身面对他，问：“你什么时候回临江？”

龚闻愣了一下，想了想：“转学过来六年，房间里应该还堆着初中的衣服...收拾还是个大工程”

赖言非眼睛一亮，“给我啊！”

“你要...我的旧衣服？”

“我在做好人好事！”赖言非解释道：“短袖，运动服...都可以。”

龚闻看着她期待的眼神，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好啊。”龚闻轻声应道，“那我下周...?"

“就这个周末吧！”赖言非脱口而出，随即有些不好意思的补充道：“我和你一起去，我可以当导游，临江变化可大了。”

龚闻微笑着点头，没有拒绝。

檐角偶尔滴落的雨珠，敲在栏杆上，蜿蜒着没入地面。

赖言非心情颇好的分给龚闻另一块蛋糕，低着头一口一口把蛋糕吃完。

龚闻跟着她的频率，两个人就靠着栏杆，安静的分享完两块蛋糕。

赖言非收起托盘，瞥见有人朝龚闻走来，便识趣的退到一旁，压低声音道：“我先撤了。”

龚闻刚一点头，赖言非便猫着腰悄然离开了。来人迎着龚闻回到室内，灯光骤然亮起，他眯了眯眼睛，一时有些不适。

他走上讲台，静待发言。望着台下乌泱泱的人群，口袋里的手机忽然一震，他不假思索的偏头，手背到后边按亮屏幕。

亮起的屏幕只有一条消息：“周末见！”

龚闻轻笑出声。

雾城下了两天的雨，临江也是，雨势更大，时间也更长。

陈稳站在巷口的一间平房前，大约有半个小时，才推门进去将里面的陈年老垢全部洗刷干净。

老李在医院住了两天就嚷嚷着要走，陈稳拗不过他。最后，两人一个背着包，一个杵着那根包了浆，辨不出原色的拐杖，互相搀扶着回了青石街。

陈稳住在巷尾，老李住在巷口。

老李这房子比陈稳住的要好上太多，巷口地势高，墙角不会渗水，天热的时候还能晒到太阳。

里面只有一张床，周围瓶子，纸壳散乱的码成几堆，时不时散发出很重的垃圾的气味。

陈稳从进来的那一刻就开始收拾。

老李躺在床上直嚷烟瘾犯了，每次摸出烟来，总被陈稳夺走。几番尝试落空，连那点精神气也蔫了。

陈稳看他这样，于心不忍，解释道：“脑溢血不能抽烟。”

老李狠狠瞪了他两眼：“不能抽烟？那我死了算了。”

陈稳站起来，手里的毛巾“啪”得摔在地上：“我已经没钱送你去医院了。”

老李不吭声了，躺在床上开始骂自己的腿，接着又骂城南工地的老板。

在骂声中，陈稳松了口气，任劳任怨的继续忙活。

之后几天，陈稳白天上学，放学和老李一起在周边转悠。晚上从打工的店里回来时，他会带一些店里的剩菜剩饭，和老李一起热热，一天就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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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联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