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列火车匀速驶向前方,车厢内只供两人休息的房间里,一位少年抬眼望着窗外。
辞柯面露惬意,内心的烦杂随着转瞬变换的景色消失。
他买了两张票,想让这份独处不被打扰。
离开居住六年的阳城又要去往另一个城市,他爸辞秦桑早在几个小时前就已经登机,现在应该已经落地云城。
辞柯的行程远没有结束。选择慢腾腾的火车而不是高铁飞机,他只是想多看看窗外别人生活过的地方和不一样的景色。
从前的车马慢,书信远,辞柯不太喜欢几个小时就可以到达另外一个城市。
一天的行程终于结束。
辞柯单肩背包,一手拖着行李箱走出车厢。占据一面墙的广告牌上,硕大的几个字:七彩云城欢迎你,映入眼帘。
离开车站时,出发前套上的羽绒服现在敞开来,里面只穿着一件白色衬衫,云城的天气比想象中要暖和很多。
已经将近六点,还不见太阳落下。
辞秦桑等了半个多小时终于看到儿子出来了,他面露喜色,伸手去拿行李箱,行李箱却被辞柯往自己方向拉过,躲过辞秦桑的手。
辞柯淡淡说了一句:“不用了,我自己来。”
辞秦桑习以为常,带着点心疼和无奈道:“坐火车累不累?跟我一起坐飞机多快啊。”
白色保时捷开出停车场,辞柯坐在后座,习惯性地望向车窗外,夕阳此时颜色正好,他来不及欣赏,晚霞又淡了一层颜色。
春节已过去六天,国内大部分地区都鲜少看到鲜花,云城不一样,绿化带上开满了五颜六色的虞美人,正娇俏着,进入落花期的冬樱花仍倔强着不肯示弱,挂着点粉嫩的颜色。
辞秦桑望向窗外:“你看,云城无处不飞花,跟着爸爸离开阳城也是无奈之举,现在看看这个地方也不错。”
辞秦桑又说:“你不是喜欢种花吗?在这个城市种花可比阳城那里成活高。”
辞柯面色平静,问:“你还记得是妈妈很喜欢种花吗?”
辞柯妈妈爱种花,在世时,家里五十多平方米的花园种了多达六十多种的花木,四季都有花可以看。
六年前,他妈妈去世后,辞柯随辞秦桑搬到了阳城,记忆里的花园也已随时间流逝逐渐模糊。
辞秦桑哑口,开着车不再说话。
六年里,辞秦桑带过两次女人回家,想要再婚,无奈辞柯坚决反对,造成了如今父子两现在冷淡的关系。
没多久,太阳再不舍这人间美景也得下山。
小区门口,文璞吃过饭,跟发小苏回轩约好了晚上一起出去玩,开开心心地出了门口,正在街道上走着,白色保时捷从他旁边驶过。
三分钟后,车开进一栋老式别墅里的地下车库。
十几年前的别墅有些老旧,四周是花园,一楼是落地窗设计的客厅,拐角里面是厨房。
别墅是辞秦桑入伍进部队时,他爸买给他在云城住的,辞秦桑从部队里离开后便没回来住过。
辞秦桑领着儿子上楼,问:“我住二楼,二楼还有间次卧,三楼有间主卧,你住哪间?”
辞柯走上三楼,除了卧室,还有个露台。露台面积挺大,占了三楼面积的一半,看着还不错,他挺喜欢这个露台。
“我住三楼。”他下楼拉过行李箱,上楼,开始收拾东西。
“收拾好了下来吃饭。”辞秦桑喊道。
餐桌上,保姆李阿姨把菜端上桌。
“我后天去市政府工作,明天有时间,我们俩一起去你文叔叔家拜个年。”辞秦桑说。
“文叔叔?”
“我年轻时在部队里的战友,你八岁的时候见过一次,还把你给逗哭了,他家就在这附近。”
“好。”
辞柯回忆被勾起,小时候有个叔叔用假的玩具蛇把他吓得哇哇直哭,后来一个小不点过来拿糖哄他,大人们看到后在一旁哈哈直笑,把辞柯羞得脸都红了。
或许是旅途太累,还是水土不服,没胃口,辞柯吃了几嘴,便上楼去了。
走上露台,向远处望去,别墅背山面水,不远处有个公园。
公园的一个角落里,黑暗中显露一丝光亮,辞柯注意到好像是有人在放烟花。
放烟花的地方离的不远,辞柯被烟火吸引,下楼向公园走去。
从妈妈过世后就没放过烟花了,以前每年过年放烟花时,他妈妈都会拍照纪念。
十几分钟前,文璞和发小苏回轩拿着刚从街道小卖部里买的烟花仙女棒,找到了这块风水宝地。
“灯光太亮就没氛围了,只有在黑暗中放才能完全展现烟火的美。”文璞对苏回轩道。
两人转着仙女棒玩得十分开心。
在不远处黑暗中,少年看得入神,烟火闪烁的光芒让他看清文璞秀气的脸庞,笑起来很干净,透白的脸颊被烟火照亮后泛起一抹红晕。
公园湖里的晚风吹乱了少年的头发,吹动少年心头的涟漪。他是第一次见到笑得这么好看的男生。
闪烁的微光照进了辞柯心里,留下变成了他今后的白月光。
他不由自主地拿起手机,朝着烟火处拍下一张照片。
照片中,少年手拿仙女棒,笑如朗月入怀,朦胧,带着美感,这一刻成为镜头下的永恒。
灿烂的烟火能给人短暂的美好,辞柯能做到的只有把它记录下来,让时间为它停留。
夜里,放烟火的少年在辞柯脑海里挥之不去,梦里,他和少年一起在妈妈的花园里放着烟花。
翌日上午,辞秦桑和辞柯带着礼品出门。路程不远,便不开车。
十分钟后两人来到小区门口,辞柯看到一位身形健硕,步伐矫健的男人笑着向他们走来。
文斯年知道辞秦桑他们快要到了,便下楼来接。看到来人,热情地迎过来,拍着辞秦桑的肩膀说:“秦桑,这么多年不见,你还是老样子啊。”
当年,文斯年和辞秦桑一起退伍后,文斯年去了警官学院当老师,而辞秦桑进到体制内,之后两人很少见面。
辞柯礼貌地喊了声:“文叔。”
文斯年转头看向辞柯,“你就是辞柯啊,都长这么高了呀,越长越帅了,这个头比你爸都高了。”
辞柯如今十七岁,身高已有一米八五。
一阵寒暄过后,三人已经来到文斯年家中。
一位气质清冷的女士从客厅走来,方韵含笑,声音轻柔地说:“秦桑,好久不见,记得上次见你还是四年前。这是辞柯吧?”
辞秦桑说:“是的,嫂子,上次还是我出差来云城见了一次,辞柯,这位是方阿姨。”
辞柯喊了声:“方阿姨。”他心里感叹这位方阿姨打扮虽然素雅,气质却极佳。
辞秦桑把礼品放桌上,“这是我从阳城带过来的特产,给你们拿了点。”
文斯年客气道:“谢谢了,来就来嘛,带什么东西啊!”
三人坐在沙发上,方韵去厨房准备午饭。
“怎么不见文璞?”辞秦桑想到文斯年还有个儿子。
文斯年说:“去舞蹈班了,今天开始上课,老师有事要他过去帮忙,中午不回来吃饭了,叫我们不必等他了。”
“文璞跟辞柯年龄相仿,辞柯一个人刚来这里,人生地不熟,日后叫文璞没事多找辞柯玩。”文斯年又说道。
辞秦桑高兴地说:“好啊,辞柯这孩子喜欢一个人待着,太闷了不好。”
文斯年问:“跨省转学挺麻烦吧?学校找好了吗?”
辞秦桑皱着眉说:“找好了,学校离得不远,在云一中,转学在这边借读确实麻烦。”
“文璞也在云一中。”文斯年转头问辞柯:“辞柯,你读的是理科吗?”
“对。”辞柯回答。
“文璞读的是文科,我们建议他读理科,但他自己喜欢文科,也没强求,随他兴趣。”文璞任性,他喜欢做的事,文斯年也阻止不了。
文斯年说完,从茶几上递了杯茶给辞秦桑,问:“辞柯换了个新环境会不会影响学习啊?”
辞秦桑自信道:“不会,他从小到大学习没让我操心,一直都是第一。”
“这孩子真不错。”文斯年有点恨铁不成钢地说:“文璞上学可让我操了不少心。”
“这次调任过后,还有机会回阳城吗?”
“不好说,临时被调任,后面看安排吧。”辞秦桑面带愁容,他明天就要接替市|委|书|记的职位了。
吃过午饭,辞秦桑和辞柯回去,临走时,方韵让他们带了一瓶自制的玫瑰花酱。
下午,文璞回到家,瘫坐在沙发上,开始葛优躺。
“妈,你儿子要被累死了,帮宋老师干完活,他还要检查我放假这些天有没有偷懒,一个动作没做好就要继续练,要不是你儿子天赋异禀,就要被你老同学交代在那里了。”
文璞的舞蹈老师宋岱和方韵是大学同学,宋岱学的是中国舞,方韵练的是国标舞。
方韵早已习惯儿子絮絮叨叨的抱怨,端了一杯玫瑰花茶过来,香气四散。
文璞接过,喝了口,满脸委屈,继续说道:“妈,能不能让宋老师对我好点啊?你忍心看你儿子受苦受累吗?”
“他对你可是抱有高期望的,要不是你是他最满意的一个学生,他才不会管你,你可知足吧,别的人想这样都没有呢。”
“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文璞咧着嘴说。
方韵被气笑,不再搭理儿子的骄横任性。
文斯年从外面开门进家,略带不满道:“坐好了,懒懒散散的像什么样。”
“不要,爸,你就让我的身体歇会嘛。”
文斯年说:“你什么时候有空?过几天中午,我跟你妈带你一起去你辞叔叔家吃个饭,他儿子辞柯一个人来这没朋友,你没事多带他逛逛,熟悉这里。”
文璞想起来了什么,问:“是那个小时候哭鼻子,我还哄他糖吃的辞叔叔家儿子?”
“嗯,是他。”
“……不要,我练舞可忙了,没时间。”文璞有些不愿意见到这个小时候的胆小爱哭鬼。
文斯年皱着眉,态度强硬道:“少找借口,没时间我帮你请一天假。”
文璞只好答应,日子选在这周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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