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郁工作之前有一个微博号，什么都发，怎么抽象怎么来。心情好的时候是积极向上的正能量博主，心情低沉的时候又开始胡言乱语。

有时候晚上情绪上头写了一些点连进去删掉的勇气都没有的矫情文字。第二天被好朋友看见之后她们不仅会在她面前贴脸开大把她写的青春疼痛文字声情并茂地念一遍，还叫她忧郁姐。

所以后面她下定决心再也不发这些了。

工作几年之后她无意间想起这个小号，那天刚跟资方掰扯完，在惆怅低落的心情的驱使下，又发了一篇长文。

大概是说在这个行业里编剧被打压得很厉害，对剧本没有话语权，创作像带着镣铐之类的丧气话。

发完自己也忘了，那个号就再也没有用过。她倒是没想过是写给谁看的，只是单纯发泄一下不满。

但是江澎川看见了，也往心里去了。他那时候就想，也许有一天他可以凭自己的能力给她一个自由发挥的机会。

比如现在。

于是他提出在心里已经预演千万遍的想法。

“林编，我有一个提议。我们合作做一部电影。我可以保证，你对演员、剧本甚至导演制片都有绝对话语权。你可以讲你自己的故事。”

林郁听见这话的第一反应是诧异，要不是到现在为止她跟江澎川只见过两面，她都要以为他是不是喜欢自己了。

虽说她之前也在心里幻想过无数遍有人把钱砸她面前，告诉她必须写出她自己满意的剧本。但是当这件事情真的发生的时候，她又开始怀疑和退缩。

即使非常想做一个这样的电影，但是她一直的想法是由自己出资，自己承担后果。

没有必要让别人为自己的热爱买单，她可以输，但是不能连累别人。她还没有有信心到觉得自己一定会成功。

于是她直白地跟江澎川说：“非常感谢你对我的赏识。但是我不敢跟你保证我能做出成功的作品，况且现在各方面的时机都不太成熟，我不敢拉上你跟我一起堵一个渺茫的可能。你要谨慎考虑一下。”

对她的拒绝江澎川不意外，他还是不出错地笑着：“没关系的，林编。但是如果今后你想清楚了，我一直等着和你的合作。”

林郁点头说一定。

告别的时候，林郁看着江澎川：“江老师，很高兴你喜欢我的作品，再见。”

江澎川眼神沉了沉，脸上不是以往那样格式化的笑容。

他挑起一边的眉，用戏谑的语气：“江老师？”

业内一般和演员间都是这样称呼，林郁一副疑惑的样子看着他。

“如果不介意的话，以后直接叫我的名字就行。”江澎川像是随口一说。

“那作为交换，以后你也直接叫我的名字吧。”

“好的，再见，林郁。”

“再见，江澎川。”

——

方晓易被换走后，新的男演员杨斯桥代替他的位置。

杨斯桥是一个虽然年轻但是表演经验丰富的当红小生。他在台词和情绪方面吊打原来的方晓易，整个剧本围读的速度在他到来后加快了不少。

虽然王导在资方面前唯唯诺诺，但是他对自己电影还是高要求的，不然林郁一开始就不会选择跟他合作。

所以正式开拍后，林郁作为跟组编剧也一起打包进了剧组。

第一场戏是在室内拍摄，要拍摄一个抓住小男孩偷东西的书店店员。

演店员的女演员季雨蓝一直找不到入戏状态。她并不是不愿意用心去感受角色，而是因为太想演好了，结果适得其反。

这种情况林郁从不会责备她，只是耐心地跟季雨蓝聊天，问出她的问题所在。

晚上的时候看见季雨蓝状态不好，林郁上到演员单独所在楼层，去敲季雨蓝的门。她跟季雨蓝在房间聊剧本，必要时充当对手演员跟她对戏。

季雨蓝在这个剧组里面算是新人，她一直觉得自己是个三线小演员，能进这个剧组简直就是奇迹，所以一直压力很大。

听说林郁做编剧的剧组，对演员非常严格，甚至会直接批评读不懂剧本的演员。于是她今天一开始一直没入戏的时候看见林郁就在旁边以为自己完了。

结果林郁只是告诉她放松一点。甚至晚上还来找她，帮她梳理角色内心。

她们谈到深夜的时候，林郁觉得自己该走了。

结果她刚推开门就发现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从旁边的房间出来。

对方戴着鸭舌帽，穿着很简单的黑色T恤，隐隐透出锻炼得很完美的形体。

这一层的房间大多都是剧组演员，但是林郁感觉没有在剧组看过这个演员，但是由于自己有近视可能隔远了看不清，她还是关上门跟上去。

他们之间就隔着几步，林郁感觉自己很像在尾随别人的跟踪狂。她正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偷感没有那么重，结果被尾随的人突然转头。

她吓得心跳停一拍。

帽檐压得很低，林郁看不清他的脸，但是她记得这个熟悉的声音。

“林郁？”

江澎川。

他不是剧组的演员，但是大半夜出现在这里，很难让人不多想。但是林郁一句也没问，只是点点头。

他们一起站在电梯里，靠近才发现原来江澎川这么高。

林郁只到了他的肩膀，靠得很近，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香味。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尴尬。

“不舒服吗？”

江澎川莫名其妙的一句话让看起来心不在焉的林郁疑惑道：“嗯？”

“脸色很差。”他看起来很认真地指出。

这都给你看出来了。

林郁只能干笑两声说没事。

电梯到的时候她仿佛看到希望，迅速走了出去。看起来像落荒而逃。

她回到房间给季雨蓝发消息问她旁边的房间是谁。季雨蓝告诉她是夏芸之，剧组的一个新人女演员。

林郁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将前后联系起来，突然的接近，突然的合作邀请好像都有了一个合适的解释。要是林郁答应他的话，作为投资方，他想塞个演员进组岂不是易如反掌。

果然，这个圈子里哪里有人是真正地想好好做电影。

本来这是别人的私事，跟林郁无关，但是这件事情完全踩在她的雷点上。

还记得之前有个富二代投资方一开始对林郁的剧本表示强烈的兴趣，把她夸得天花乱坠。连她自己也相信自己是古希腊掌握剧本的神。

结果电影已经开拍之后他非要找林郁把女主写死，林郁差点被他烦死。

问他原因，他说演女主的女演员是他的女朋友，他花钱把她塞进剧组，最近又在闹分手。从此给林郁留下了深深的阴影，她觉得自己还是太给有钱人脸了。

在心里默默把江澎川加入吐槽名单。

为了将自己的论述变得更有论据，她每天跟累得跟狗一样回房间还要看江澎川演过的电影。但是不管林郁怎么挑剔，他在演技方面确实没有什么明显的问题。

林郁又找出来他参加的唯一一个综艺，甚至很多采访都看了，不知道还以为她是什么狂热粉丝。

看了很多天，她得出结论----真会装。

专业上无可挑剔，人际交往中有分寸懂进退。怎么可能会完美的人，只能证明演技太好了。连恋情都能隐藏得天衣无缝，其他的肯定也可以。

带着满满的偏见，终于找到一个空闲的时候，林郁把视频做出来了。

在视频里先是老规矩讲了几个混进剧组但是演技歹毒的演员，还让之前吐槽过的演员限时返场。

紧接着，林郁就把江澎川也拿出来顺嘴骂骂。

她先是无中生友，说她有一个圈内朋友认识江澎川，发现和他私下和自己立的人设有一些偏差。

并在视频里亲切地称呼他为死装哥。

但是并没有具体地说他演技和人品上什么问题。

只是委婉地让粉丝仔细想想怎么可能有人一直是完美的形象，如果有也只是证明演技太好了能让你看见他想让你看见的一面。

算得上一改往日毒舌的风格。

视频发出后大家纷纷评论。

-姐，你超爱他。你之前说我家哥哥的时候不是这么温柔的。

-你还是那么爱他。

……

甚至有江澎川的粉丝评论：

-哈哈哈，居然在这里看见我家哥哥。

-你知道惹了他的粉丝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你惹了他的粉丝。

果然传说中他的粉丝和本人一样佛系，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

林郁本意是想让大家看看他的真面目，结果被说成他的粉丝，她都要碎了。极度无语的时候林郁看着视频满屏的“你超爱”，捂着脸笑了出来。

与此同时，江澎川的工作室。

他的经纪人余萍把手机放给他看。她笑得手都在抖，江澎川什么也看不清，只能自己拿过手机来看。

看完视频，莫名其妙被骂了之后，他看起来满头问号。

余萍让他想想最近是不是得罪什么圈内人了，但是后面她也觉得不对。

她当了这么多年经纪人，江澎川确实算她见过最省心的艺人了。只是他把工作和生活分太开了，没有工作的时候没人找得到他在哪里。

所以即使是一个团队的人都不清楚他私下到底是什么样的。但是一个演员，能交出满意的作品又没有麻烦的黑料，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他的粉丝一开始也不满意他拍完戏就隐身的状态，但是后面一部一部的优秀作品。本人又没有什么黑料甚至连捕风捉影的绯闻也能立马澄清。这样的正主，粉丝也没有什么要求了。

所以在外人看来，他这个人和团队甚至粉丝也罕见地不搞什么幺蛾子。

江澎川为人一向宽容，入圈这么多年他对很多批评指正都是能虚心接受的。

甚至有时候他还觉得外界对演员这个职业已经足够宽容，他们的容错率很高，这次没做好只要下次有进步就会被轻易原谅。

外界的标准只是及格线，他对自己的要求只会更高。更别说那个视频里根本就没有骂他什么实质性的内容，也就一笑了之了。

江澎川：笑一下蒜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死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