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温珩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和筝灵被关在一处山洞之中。
筝灵还未醒过来,这里既没有锁链没有阵法,不过章温珩瞅着身旁那一圈圈的黑气,就知道杜秋他们应该是不担心他们跑得出去。
虽说身在敌营,但章温珩还是忍不住腹诽,这些魔气怎么都喜欢往这种阴暗潮湿的地方钻,到处都是石头,硬邦邦的,硌得人怪不舒服的。
但想归想,他还是不含糊地开始琢磨起来该怎么逃跑。
之前他留下一滴血在一块石头上,作了一个简易的寻踪阵,若面具人想要来寻他,只要跟着那块石头,就能找到这个洞穴。
此番一败,是杜秋先下手为强,早早地就在幻境阵眼那里守着他们,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而且杜秋那边人多势众,他们这不过一个能打的,一个病恹恹的,还有一把能砸人的古筝,实在不能敌。
不过相斗的过程中,章温珩也发现杜秋他们并没有下死手的意思,否则他们也不会只缠斗不受伤,既然不下死手,那这些人必然是对他们有所图的。章温珩一方面想知道这些人究竟目的是什么,一方面也是认为手无缚鸡之力的自己拖了面具人的后腿,所以不如先让自己落入敌手,让面具人先跑。
“你就不怕那人抛下你自己跑了?”
筝灵也醒了,她坐在古筝上,一点也不客气地把自己的原身当做垫子,抱着双臂看着章温珩对着那团黑气琢磨。
“跑了便跑了,萍水相逢,哪能指望别人一直伸出援手。”章温珩不在意地说道,他觉得面具人自个要跑的话,必然是能跑得掉的,若不是搭救他,说不定已经跟着仲瑨传出法阵了。
想到仲瑨,章温珩还是有些担忧,便问筝灵道:“你说之前那些男子都是被你送出去的,那你最近有没有见到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有没有把他送出幻境?”
筝灵回想了片刻,道:“是有一个小孩,冷冰冰的脸,怪不可爱的,刚巧我在阵眼附近,他来了没一会我就把他送走了。”
章温珩得到确定,心里的大石总算落下,他舒了口气,继续琢磨着那团黑气。
他能定下心,筝灵却不能,她有些急躁地对章温珩道:“你到底能不能出去?如果不能的话,你能不能想办法通知那个戴面具的,如果我们这里的消息不能递出去,不止是我们两个,幻境外整个城镇都会完了!”
章温珩皱眉道:“什么意思?”
筝灵叉着腰道:“字面意思,能出去我就告诉你,不能出去你知道了也不过浪费我口舌。”
章温珩的脑海里隐隐有些思绪,那群自称大同教的人,每隔七日的治病,发疯的村民……以及现在,暂明楼的流觞曲水宴,还有那些被抓入幻境的文人。
这些人就像一粒粒火种,洒向人间荒野,不知要燎起哪一片阴谋。
事急从权,章温珩没时间想那么万全的计策,面具人不知道是否会来搭救,他不能将希望寄托在一个萍水相逢之人身上。他看着那些黑气,想了想,便向筝灵讨来那副古筝,又用指尖捻了捻地上的泥土要往古筝背面写字。
筝灵握紧拳头,有些气急败坏地问:“你在我身上瞎画什么!”
章温珩揉了揉眉头道:“一个引灵阵,虽然也不能说是引灵,还有一个缚灵阵,我试试看能不能把这团黑气引到你的古筝上留存下来,这样就能打个障眼法,让这团黑气认为我们是同类,就不会拦我们了。”
这倒是跟筝灵在章温珩眉心种下的琴弦有些相似,不过还是有所不同。
打个比方,就是章温珩像是掉进狼穴的一只兔子,面具人用竹筐遮住了章温珩,而筝灵是用棉布裹住了章温珩,而章温珩则用这个法术把自己变成了一只披着狼皮的兔子。
只不过之前情况紧急,他又对这些黑气没琢磨明白,故而只能跟着面具人跑跑躲躲。
筝灵听明白了,也就不发火了,反倒对这个病恹恹的青年有了一点欣赏,便夸了一句:“倒看不出来,你对这种阵法的钻研还是很不错的。”
章温珩咳了一声,道:“也就这几个比较熟练。”
筝灵疑惑:“为何?”
章温珩:“用来糊弄锁我的灵树,好溜出去。”
筝灵:“……”
不过章温珩也有些好奇,他问:“我看那杜秋不像是个修行之人,你又为何会识得这些阵法,还有你学的幻境之术,又是从何而知的?”
一来一回说了几次话,筝灵对章温珩没有之前的警惕,语气也有些缓和,她淡淡道:“我和杜秋结过契,夫妻的那种血契,所以我能感知到他做的一些事。他……变了一个模样后,经常看这些东西,我自然也会看到一些,比如你画的这个什么引灵阵,我就见他画过差不多的,不过画得更大些,还有些区别。”
杜秋画这玩意做什么?
章温珩唔了一声,手下动作却不停,他对这个阵法熟练,几下就画好了。他把古筝抱在怀里,让筝灵躲回古筝之中,自己向前走了两步试探,发现那黑气绕了一圈,似乎有些茫然自己看管的对象不知所踪。
章温珩想了想,又找个块石头,忍痛滴了一丢丢血在上面,将那团黑气引到石头上方徘徊。
做完之后,章温珩才放心地走出洞穴,没走两步,就发现他这个小洞穴外头还是有意思意思拦了几道铁栅栏,落了把灰扑扑的锁。
章温珩叹了一声,筝灵微弱的声音从古筝中传来,问:“怎么?不好开?”
章温珩摇头:“不是,就是你相公这锁设得太敷衍,我许久没开过这般简单的锁,有些生疏。”
筝灵:“……”
这人究竟是不是个正经的修士?
虽说好开,但章温珩没有工具,还是扯了筝灵身上一根弦,才把那锁捅开。
杜秋那伙人不知道现下在做什么,章温珩之前落在虞仲瑨身上的寻踪阵,如今成了自己寻找出路的线头,他感应着那个微弱的阵法,亦步亦趋地在山洞里摸索。
走着走着,洞穴内的烛火陡然变亮。
几团魔气从章温珩上方呼啸而过,往刚刚章温珩走过的一个岔路口飞去,章温珩扭头探了探,还没发现什么,左肩突然被人拍了拍,他一惊,立即回头,却是一个脸色僵硬的村民,冲他指了指后头的路,有些卡巴地说:“前、头,集合。”
章温珩讪笑道:“东西落了,借个道让我去拿一下,片刻我便进去。”
但那村民就是个楞的,除了集合两个字什么都不会时候,眼看着进山洞的魔气皮囊越来越多,章温珩不欲起争执,只好跟着这群魔气皮囊往里走,打算瞄准时机再偷偷溜回去。
走了没一会,这群皮囊便停住了脚步。
他们来到了一个比较宽阔的类似于大堂的地方,这里的烛火倒是没有外头的亮堂,更有利于章温珩隐藏在暗色中,他们一堆皮囊熙熙攘攘地拥挤在下头,齐齐望着大堂前方的一处高台。
高台之上,将章温珩和筝灵抓来的杜秋昂首立在上方,章温珩眯了眯眼,烛火不明,他只能勉力看清,杜秋脚下落了一个阵法,至于是什么阵法,有什么用处,就不得而知了。
杜秋拍了拍手,原本闹哄哄的大堂瞬间静了下来。
杜秋不知道有什么喜事,脸上喜色难掩,他负着手,扫视了一圈,才勾唇笑道:“可以了,子时快到了,现下,我要你们想起你们平生最为痛苦之事,哈哈哈哈——”
章温珩虽有所防备,及时堵住耳朵,却还是被这诡异的笑声穿透了耳膜,他咬咬牙,想要往后再退退,可身旁的皮囊都跟入了魔障一样,硬生生杵在原地,一动不动、眼神空洞地望着杜秋。
一时间人影颤动,无数黑气从这群呆滞的皮囊中逸散出,源源不绝地向杜秋的方向飞去!
章温珩不知道杜秋到底要做什么,忙问筝灵道:“你相公这是搞哪一出,你知道吗?”
筝灵怒道:“我怎么知道!看着就像个疯子似的!我本以为你们是修士,能够助我一把,才想办法把你们弄到幻境中来的。但把你们弄进来后,我就被杜秋发现了,只能一直躲在我自己的小幻境中,这期间他做什么我也不知道啊!”
章温珩听了觉得有些不对。
筝灵如果把他和虞仲瑨还有面具人弄到幻境中后就躲起来了,那么,她是怎么把虞仲瑨送出去的?
台上的杜秋周身已经裹着厚厚的一层黑气,他的脸上逐渐现出一道道黑色的纹路,显得诡异又可怖,他站在黑色的漩涡之中,抬手一招,喊道:“筝来!”
章温珩看了看怀里的古筝:“……”
还好,还以为杜秋会用召唤的法术呢。
那杜秋在召唤什么?
杜秋也奇怪,怎么他落在古筝和那灵修身边的黑气还没反应,于是又喊了一句:“筝来!”
千呼万唤,那黑气终于慢吞吞地出现了,只是它抱着的不是琵琶,而是一块石头。
杜秋:“???”
黑气却执着地执行着杜秋的指令,把石头砸到杜秋身上,欢快地打了个转。
章温珩:“……”
筝灵:“……”
只是没料到,那石头上还沾着章温珩沾满灵气的血,落到杜秋身上,如同将一块火石硬生生投入冰湖之中,所碰之处,都让杜秋痛楚不已。
他怒喊:“筝娘!贱/人!你在何处!”
章温珩紧紧抱着怀里的古筝,忽地,一道剑光劈向高台,将黑气一分为二,露出里面状若癫狂的杜秋。
“是谁!”杜秋喝道,手上聚起两团黑气向来者袭去。
来者不言不语,那黑气到了他面前,竟伤害不了他分毫,如同水入了池塘,了无踪迹,只带起一点微风,将他脸上因为奔袭而歪歪斜斜的面具吹落,露出面具下一张阴沉而冷厉的脸。
眉是剑眉,眼如尖刀,整个人就像一把出鞘的利剑,要将犯者一剑封喉,见血方停。
章温珩的手指有些颤抖。
这个人,是他?
是他吗?
是……蔺疏吗?
掉马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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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相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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