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 42 章

打从天泉剑宗回来,羽凝一直安分沉默,如小哑巴一般。即便肚子里埋了好些想问的话,也未敢动动嘴皮子,主动与风砚之攀谈。

她认识的风砚之,偶尔也会凶巴巴,但不是战场上所见的凛冽杀气,不是拒人千里,令人胆寒的周身威慑。她惊觉自己见久了柔和的风砚之,便愈发在人面前肆无忌惮,不顾规矩,属实是有些过分了。

天色已晚,羽凝小陀螺一样的闲不下来,在大殿内忙忙碌碌,总能寻见事情做。

“怎么了,回来就魂不守舍的?”风砚之察觉了她的异样,忍不住开口发问。

突然被问及,正在收拾房间的羽凝手抖了抖,低声道:“没有,可能是有些疲累。”

“别忙活了,床铺了三遍了,桌子还想擦几遍?”风砚之近前,将人自床尾薅出来,“回来就不正常了,为何?”

羽凝咬了咬下唇,纠结要不要吐露实情。风砚之抬手覆上了她的唇边,惊的人一颤。被温热的指尖摸了唇瓣,身子仿佛过电一般,这种感觉很是微妙。“别咬唇,有话便说。”风砚之制止了她的小动作,话音倒是轻柔。

“嗯,就是怕您心情不好,没敢给您添乱。”等风砚之收起了手指,羽凝方开口回应。

风砚之哂笑,“这是吓着了?你胆子不是大得很,嘲笑狐狸精甚是来劲?”

听得这话,羽凝忙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一双手胡乱的摆动着,赶紧解释:“不不不,我没有,再不笑了。”

这人当真不禁逗弄,风砚之没了逗闷子的闲情逸致,直接将人拉到了床上,“早点睡吧,明日主殿落成,陪我去赴宴。”

“落成?从没听您提及,竟如此快。”羽凝的好奇心被勾起,一骨碌爬起身子来,想要多问些。若主殿落成,想来风砚之定然要搬过去住,她二人也就不必挤在一张床榻上了。

其实,本也不必住在一处的。只不过风砚之不提赶人,羽凝也习惯了有个人陪伴,日日如此,倒还有些不舍得搬走了。

“给你个惊喜呀,小傻瓜快睡,明日要起的很早。”风砚之侧身坐在床榻旁边,扯了锦被过来递给羽凝。

翌日朝阳初升,霞光万丈,映照在汉白玉的皎洁阶梯上。这处位于妖庭中轴正中心的宫苑,经过翻修后,巍峨更甚从前。画栋雕梁自不必说,澄澈的琉璃瓦,高耸的飞檐出棱,自有一派皇家胜景。单是那九百九十九阶的主殿长阶,仰首望去,都令人望而生畏。

“如何,喜欢么?”风砚之揽着人落在了大殿前的广场处,沐浴着晨光的眸子满是和煦,回眸望着羽凝,柔声发问。

“雄浑壮阔更甚从前,您的旨趣总是别出心裁。”羽凝发自内心的赞叹,翻修的图纸是风砚之亲自制备后交与工匠的,眼下落成这巍然壮观的一组建筑,令她满目欣羡。

“喜欢就好,今晚就搬来此处住下了。”听羽凝夸得真切,风砚之眼底荡漾着无尽的笑意,负手立在殿前,扫视着自己煞费苦心的杰作。

“我也要随您来此住?”羽凝闻言倒是有些意外的,听风砚之的口气,是在问她合不合心意,约莫是要她也搬来此处宫苑了。

“自然,你不愿么?”风砚之的脸色隐隐透着不解,垂眸认真打量着她。

“没有,有些意外罢了。那我住在哪处殿宇,可否劳您带我去瞧瞧?”羽凝学着风砚之的模样,把手勾在身后的腰间,随意的踮踮脚尖,颇为明快的笑问。

“我为你选的,你还信不过?晚上就见着了,等等可好?”风砚之眉眼含笑的端详着满目好奇的羽凝,柔声道。

“嗯,也好,您的选择自然是令人颇为期待的。”羽凝垂眸,忽闪着羽睫,眼底透着殷切的企盼。

“走吧,入内寒暄客套一番,宴会一会儿便开始了,要耗上许久。不过倒是有你喜欢的,菜色都不错。”风砚之伸手落在羽凝的肩头,象征性的拍了拍,示意人和她一齐踏入主殿。

羽凝依言跟在人身后,大大方方的走了进去。大殿内汇聚了很多人,该都是风砚之的臣子。羽凝瞧着多是些面生的,她认不得。好在身前有风砚之护着,那些人只顾给他们的君上见礼,羽凝落得自在。

风砚之踏上了丹陛站定,眉眼柔和的望着顿住脚步的羽凝,伸出手去,递了个眼神,示意羽凝上前。羽凝有些错愕的睁大了眼睛看她,风砚之只得颔首,微微勾了勾手指。

羽凝这才小心翼翼地走了上去,站在了风砚之旁边。风砚之满意的敛眸轻笑,扫视了大殿中的臣子,淡淡道:“诸位免礼。”

君臣寒暄的客套话甚是无趣,羽凝听得疲乏,却也碍于殿下几十双眼睛齐刷刷的望着上首,而不敢乱动。人人皆羡慕高位之人的呼风唤雨,可真站在至尊之位,高不可攀的俯视别人,又何尝不被旁的人审视约束。

结束了走流程一般的客套,宴会总算正式开始。宴席摆在了偏殿,人来人往的热闹非凡,席间逗趣儿的花样繁多,妖域的各色表演和能人异士齐聚,吵吵闹闹的,却也不乏新鲜的畅快。

只一点令羽凝有些无奈,逢宴席必有酒,羽凝的位置许是得了风砚之的授意,又被摆去了上首,弄得她怪不自在的。如此便罢,想着左右无几人认得,羽凝自顾自吃些点心,看着场内的乐舞。谁知酒过三巡,大家相谈正酣之时,竟有好些素未谋面的人上前来,满脸堆笑的给她敬酒。

羽凝心下大惊,实在不知这是闹得哪一出。难道是看在风砚之的面子上,来讨好她这个外族人?碍于这些人笑脸上前的尽说些恭维话,举杯立在身前,羽凝脸皮薄,也不忍驳了人家的颜面。是以她只得浅笑着饮了数杯酒水。

只不过今日这酒水丝丝甘甜,倒不似先前街市上的那般浓烈苦涩。饶是再美味的酒水,终究也不是果汁甘露,到底是能醉人的。风砚之只在主位上眸色淡淡的瞧着,丝毫不替羽凝拦阻劝酒的人,只端详着小人儿一杯杯的将清酒倒入喉咙,脸颊隐隐泛起红晕。

天色将晚,羽凝实在熬不住,抬眸给风砚之递上了求助的目光。风砚之敛眸轻笑,羽凝步履虚浮的走过去,喃喃道:“您选的宫殿在何处,容我回去可好,实在是乏的撑不住了。”说罢还应景的张了个哈欠,笨拙的拿衣袖遮掩了去。

“玩够了?那便回去吧,我带你过去。”风砚之起身,抬手支撑住羽凝摇摇欲坠的身子,拉着人便直接离去。

二人走在入夜冗长回转的廊道上,羽凝的哈欠一个接一个,嘟囔道:“寝殿这么远的吗?”

风砚之回眸瞥了她一眼,紧走两步便停在了一处有好些宫人值守的殿门前,挑了挑眉道:“就在此处了,进去吧。”

闻言,醉醺醺的羽凝抬眼瞧了瞧,伸手推开房门,一瞬间,满堂耀眼的大红华彩将她震得退了半步出去。

她环顾四周,再三确认这的确是主宫苑内新落成的寝殿后,满眼幽怨的看着风砚之。

风砚之则一脸玩味的将她这一连串儿的小动作、小表情尽收眼底,一抹邪魅的笑意直达眼底。

羽凝打量着风砚之脸上的表情,脑海里“嗡”的一声,满脸抗拒,再不肯近前一步,只呆愣愣的站在殿外,手指不安分的藏在身后,撕扯着身上的衣裙。

“方才不是吵着要睡,怎么不进去?”风砚之不怀好意的明知故问。

“您把我房间弄成这个丑样儿,怎么睡啊?”羽凝状似怨怪的装傻充愣。

“丑吗?你给我说说哪里丑?”听人抱怨,风砚之收了玩笑模样,说罢便拉着羽凝一脚踏入房门。

屋内的帷帐、薄纱皆是一抹明艳的正红色,房门正对着的烛台上,燃着一对儿龙凤呈祥的大红喜烛。羽凝见了这番盛景,特别是那夺目的红烛,酒意醒了大半,转身便要夺门而逃。

“跑什么,想躲哪儿去?这是又不困了?”风砚之腕间微微用力,将人一把钳制,羽凝迈出去半步,却被人扯回了一大步。

“我……我有些燥热,出去吹吹风。”羽凝觉得自己的脸烫的厉害,也不知风砚之这么突然的闹哪出,非要趁着人醉酒吓唬她不成?她搜肠刮肚地想着说辞,只盼尽快逃离这个魔窟。

“哦?燥热?躺下休息就不热了,进去吧。难不成,要姐姐亲一口才肯听话?”风砚之垂眸,将身子欺的更近了些许,食指微微勾起羽凝别开的下巴,眉眼弯弯的出言逗弄,话音更是婉转。

“别闹,您能不能正经些,让我出去散散酒气。”羽凝胡乱的拂开风砚之的指尖,觉得这个氛围有些暧昧,垂着眸子不敢看人的眼睛。

“好说,”风砚之幽幽的拖着长音,大手一挥,顷刻间,羽凝的眼前灵光乍现,闪现了一条自门口延申到床尾的冰链,和羽凝的锁骨齐平,冒着丝丝凉气,仔细看去,还闪烁着细微噼噼啪啪的蓝紫色火星。

羽凝看着这莫名其妙的鬼东西贯穿了房间,搞不清楚风砚之又动起了什么坏心思,只想脚底抹油,尽快溜出去。

风砚之眼疾手快,拽住她的胳膊拧转一圈儿,将人环绕在自己的臂弯里,一只手在她的小脸蛋上来回撩拨,眼尾含笑的柔声说道:“两条路,要么你乖乖走到床上去,要么我将你架到这条冰链子上,帮你消消燥热,你顺着它爬到床上,自然清凉舒爽,如何?”

羽凝眼底闪过一丝戒备,抬手打落了风砚之不安分的手指,奋力挣脱着她的桎梏,有些恼气的回道:“你给的路我一个不选,我要出去,老狐狸你放开我。”

风砚之最烦的,就是别人说她老,尤其是眼前这个乳臭未干的奶娃娃。听了这话,瞧着羽凝要炸毛的小模样,料想今日不用些手段,小丫头绝不会乖乖就范。

她一手扣住羽凝的腕间,趁人不备封了她的灵力,另一只手稍一用力,脚尖点地,将人一把提起,丢在了那根冰链上,随即她立在一旁,抱着手仿佛打量猎物一般观察着羽凝的反应。

羽凝的大脑还没反应过来,已然失了重心倚上了一根冰凉凉的锁链,悬在半空的人担忧摔下去,赶忙伸手抓紧了链条,顷刻间便有些微寒凉的刺痛直击自己的身体。

她不由瑟索了身子,由于意识紧张,四肢的肌肉绷得很紧,只余脚尖支撑着身体的重量,悬浮其上,但这些都是徒劳罢了……

羽凝莹白的小脸上五官逐渐扭曲在一处,绯红自耳后蔓延而上,又羞又愤的开口道:“我自己走,放我下去。”

风砚之得意的笑笑,再次跃起身子,将人带下来,随手一挥撤去了方才那条邪恶的捉弄人的罪证,幽幽说道:“嗯,这才乖嘛。既然这么乖,姐姐抱你过去。”

羽凝倒在风砚之怀里,听着这话不安分的蹬了蹬腿:“老女人,你,你你…你无耻”,风砚之瞧着她恼羞成怒的小模样笑得更欢畅了,手上紧了紧力道,打横抱着小人扔到了松软的大床上。

得了片刻喘息的羽凝一骨碌爬起来,伸手去拿袖子中的传送符,试图借着符箓逃离这个坏女人的诡计。

眼前一道红光飞过,顷刻间化作一根无头无尾的红丝带,将羽凝的胳膊直接缠绕在一处,她的右手还揣在左手的衣袖里,连挣扎的力气都用不上。

风砚之冷眼看着她扭动着身子作着无用的挣扎,坐在床沿处,身子往前欺了欺,坏笑着问:“凝儿刚才是要找什么,告诉我便是,今晚凝儿什么事都不用想,乖乖听话就够了,嗯?”

“你,你到底要做什么?”羽凝眸光闪烁,身子往床榻里缩了缩,嗫嚅着开口。

“丫头,你这么聪明,还要问如此蠢笨的问题吗?不过姐姐就喜欢你这装傻充愣的模样,小傻瓜,夜深了,不闹了~”风砚之扯下了床前的重叠帷幔,轻轻一推,羽凝便落在了软绵绵的锦被间。

酒醉后倦懒的羽凝轻飘飘的陷入松软的床榻锦被内,呼吸不似平常,略显杂乱。风砚之顺势斜倚榻前,眸色中带着酒气酝酿的迷醉,垂眸观瞧。

一日的威严褪去,如今只有满目柔情。风砚之轻柔的俯身在床,蜻蜓点水般将两抹绛红贴上羽凝白皙面颊上的一点朱红,唇齿相依之际,一丸丹药顷刻滑入羽凝的喉舌。

“唔,你喂我吃了什么?”羽凝沉醉后仅存些微的清醒,眉心蹙起,疑惑着呢喃。

“自是好东西,凝儿,你好吵……”话音方落,风砚之以手拂过她的软嘟嘟的脸颊,再一次将柔软的唇凑了上去,这一次,她可不打算轻易放过眼前的小丫头了。

窗外风声沙沙作响,寝殿里只留下几不可闻的闷声呜鸣。

飘渺的穹天在晚风的浮动下,聚拢了好些柔软的云彩缠绵一处,呼呼风声裹挟着床前的红罗帐翻飞辗转,风砚之玉臂微抬,数丈红罗垂下,只隐隐瞧见烛光随着风声悦动摇曳。

夏日的天色总是飘忽,云彩交叠齐聚,迸发出电光火石般的幽蓝色光芒。

不多时,细小的冰晶自九天旋落,打在窗外开得热烈的红莲上,化作一滴晶莹的雨露,滋润着柔软的纤纤花蕊。清风徐徐,瓣羽疏叶轻颤,似是在感谢这时宜相合的微雨,润物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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