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匆匆而过,这几天言谨过的既漫长又短暂。
人都说时间是世界上最公平的事物,对所有人都一样,一天二十四小时,不多一分也不少一秒。
言谨却不这样认为,她觉得时间的公平只是针对上帝而言的。除了牠之外所有生灵的时间,长短、大小、深浅和速度全都不一样。
在某个人的生命中,一个瞬间可以延展成无尽的弧线,又或者二十四年可以被简化成二十四小时的一天。
上帝通过大脑的感知来调整苦难和幸福在生命中的时长,好让所有人都可以坚持到最后。这样牠才能得到“0”这个正确的答案。
而对于言谨,作为所有人中的一个人,她的结果只会是正和负之间的一个。
因为恋恋不舍,她觉得这几日的时光太短;因为幸福和满足,她又觉得四五日很长。
在她的感知之外,唯一不变的是生活的日历。假期结束,人该上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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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七点半,言谨伸手关掉闹钟,把脸埋进枕头里。
工作的一天刚开始她就已经厌烦了。
手臂的落空让身旁的陈平也悠悠转醒,“要起来了吗?”他把人捞回去,闭着眼睛问。
“嗯~”言谨拖长了尾音,好像这样就可以把此刻的时间延长。
一个呼吸的功夫,言谨再睁开眼睛时间已经过去了二十分钟。她一把掀开被子,光着脚边挽头发边往卫生间跑。
快速的洗漱完,然后开始化妆。这是另一个让她讨厌工作的理由。
再轻薄的粉底脸也会有种被糊住的感觉,所有宣传防水防蹭的睫毛膏和眼线笔也都不能让她在疲惫的时候随意的揉搓眼睛。
这意味着从此刻开始她就要维持一整天的变形。
在言谨起床之后陈平也没有继续再睡,他披着衣服把卧室的窗帘拉开,简单的整理了下床铺。
在卫生间看到言谨正贴着镜子描眉毛,他意识到家里少个梳妆台。
“还有时间吃早饭吗?我给你热点牛奶和面包,五分钟就好。”
说话的功夫陈平简单的洗漱完,盯着化妆之后的言谨。
那是他没见过的样子,整张脸的轮廓被那些他叫不出名字的工具清晰的描绘了出来,原来清淡的眉眼变得界限分明,在鼻翼的两侧保持着完美的对称。
美丽显而易见,陈平却注意到了她紧绷和精致背后一点不自然。
陈平靠近亲了她一下,在还没有涂口红的嘴唇上。
言谨手里的眉笔被突如其来的袭击扰乱,一下子被长长的拉到了太阳穴。
有些滑稽的样子让她笑出了声,她回亲了陈平一口,回答:“你去做吧,我吃。”
陈平上班时间比言谨要晚,在送她出门之后自己才开始收拾,出门之前他去卧室和隔壁的房间转了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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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谨一路迈着大步按时下了地铁。
路上全都是脚步匆匆相向而行的人,言谨胡思乱想到:“要是那些住在东城要到西城上班的人和住在西城却要到东城上班的人互换住所,大家是不是就都不用忍受长时间的疲惫通勤了。”
“哈哈哈~”多么幼稚天真的想法,言谨被自己逗乐了。
步行到了办公楼,电梯前人满为患。
在几分钟的等待之后言谨和几个脸熟的同事闲聊,“去哪儿玩了、到处都是人…”然后一起进入了电梯。
里面站着从地库上来的律所的高级合伙人,方晴。言谨混在几个人中间一起问好,对方看到他们脖子上的工牌点头示意。
到了工位上,左右的两边都没人。
和她同组的实习律师高翔,听说最近在考虑转战公务员了。另一个二年级的小吴律师,一星期有四天都在外面跑案子,平时很少能见到。
对于选择成为律师的法学生来说,执业前一年半到两年的实习期是第一个难关,在这期间收入就不要提了,可能还比不上写字楼的保洁阿姨,更别说其中那些衣着淳朴兜里却揣着好几把钥匙的了。
更重要的是实习期间那些磨人的琐碎。
实习律师除了在会谈旁听的时候端茶送水和庭审的时候埋头记录、更多的是整理数不清的案件材料和在电脑前写各种的法律文书。
同时还要兼顾跑腿打杂、接打电话等一系列的杂七杂八的事情。说是带教老师的助理或者秘书可能更符合他们这个阶段的工作实质。
对于“自命不凡”和“雄心壮志”的“高材生”来说如何应对这种心理落差是个巨大的考验。
言谨因为自身的理工科背景又有代理师证,被王猴分配一些专利案子的工作,偶尔也会让她写一些申请材料去做人情。
她当然也不喜欢做这种数字民工的苦力,但现阶段她并没有别的选择。
还有三个月她实习期满就可以申请执业了,那时候能不能吃饱饭全看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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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谨,进来一下。”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律所的王乘风,经过言谨工位脚步没停喊了她一声。
“好的。”言谨抬头看到他的背影,迅速做出回答。
坐在办公桌后面的王乘风一页页的浏览言谨提交的材料,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这是他对实习律师一贯的态度。除了交代任务外他很少和实习律师聊天谈话,更不要说给予什么指导。
当然他也不会故意找你茬,对于他来说实习律师就真的只是工具,在需要的时候用一下,不用的时候可以完全的忽略。
对于他们的工作反馈王乘风只有合格的沉默和不满意的冷嘲热讽。
当言谨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手里又多了三个专利编写的案子和一个到检察院跑腿的活。
整个过程两人之间的对话不超过十句。
这是他们在大半年的相处之后磨合出来的共事方式。言谨安分的做好每一件任务,王乘风省略掉他那些居高临下的“指教”。
中午言谨一个人坐在日料店的单人位上吃饭。整个律所除了和客户吃饭或者团队工作性质的聚餐之外很少会有两三个人凑在一起边聊天边用餐。
更多的景象是初级律师端着盒饭坐在电脑前、合伙人和客户在包间推杯换盏以及实习律师手里拿着面包被支的团团转。
这也是言谨过去和以后的工作常态。
所以对于当下这个安宁的用餐环境言谨一点也不觉得孤单,这是她做数字苦力换来的片刻安宁。
在离开餐厅去检察院的路上言谨收到了陈平发来的消息,她下意识有些心虚的惊呼。
一上午,从上了地铁开始,她就完全忘了陈平。
要是没有这会儿的消息她说不定下班之后会直接回到她原来住的地方。
言谨连忙点开消息。
是三张图片,不同款式的梳妆台,陈平让她挑一下。
言谨脑海里出现陈平的脸,以及早上牙膏味的亲吻和出门时候他放进自己包里的钥匙。
她认真对比后选了其中一款发给陈平,然后步履轻盈的走在地铁换乘的通道之间。
手机那头的陈平在收到言谨消息后只来得及把图片转发给家居店的人,就又被喊去开会了。
过了一个小长假几个投资经理的手上完成尽调的项目都想早点过会。陈平今天从进公司开始就没怎么离开过会议室。
一直持续到下午五点多,陈平刚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都还没有坐下,助理小徐就进来问他晚上和投行张总的饭局要不要安排司机。
听闻此,陈平把身上脱了一半的外套又穿了回去。决定出去吃点东西放松一下,不然晚上的酒怕是喝不下了。
他边走边给言谨打过去电话,“你下班了吗?”陈平问。
“我已经在家了,所里没什么事我就把工作带回来做了。”
接到陈平电话的时候言谨正站在冰箱前盘算晚上吃什么。
“我晚上有饭局,可能要晚点回去。”今天一天陈平都在期待下班,可偏偏日程很满,在晚上十点之前可能都回不去。
“哦~那你这会儿吃饭了吗?”言谨的声音有些遮掩不住的低落。
“还没有。”陈平
然后两人聊着聊着就变成了陈平回去和言谨一起吃饭然后再从家里出发去饭局。
虽然时间紧一点,但也来得及。
在挂了电话之后言谨快速的从冰箱拿出几样东西,开火架锅。
等到陈平的进门的时候,餐桌上已经摆了三盘菜,凉拌牛肉、酸辣莲藕和炒青菜。
“你回来了?洗手就可以吃了。”言谨
陈平从卫生间出来,到厨房和言谨一起把最后两碗清汤面端到餐桌上。
“你晚上是不是要喝酒?提前喝点清汤胃会舒服一些。”言谨把烫过的汤匙递给陈平。
“嗯,晚上约的是个投行的人,姓张,酷爱喝酒。”
陈平喝了一口面汤,鲜香的热流顺着喉管一直滑到胃部,既不油腻也不寡淡。
一顿饭两人吃的很快,都没怎么说话。刚放下筷子陈平的电话就响了。
“我要走了,晚上不定几点,你早点睡不用等我。”陈平一边穿外套一边看着言谨说。
言谨把手表递给他,仰头笑着回答:“随便你几点回来,我还有很多工作要做呢。”
陈平出门之后言谨收拾完餐桌和厨房,把卫生间的一些用品搬到了下午送来的梳妆台上,然后就去了卫生间洗澡。
出来的时候脸上贴着面膜,她打开电视,躺在阳台的躺椅上听电视里播放的晚间新闻。
半个小时左右的闭目养神让言谨恢复了精神,她把电脑从书房搬到了客厅,坐在可以看得到房门的地方,开始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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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平再次回家的时候已经过了零点,手机上的日期已经从十八日跳到了十九日。
他摸索出钥匙打开门,原本下意识要开灯的手停在了半空。酒精让他反应变得迟钝,揉了揉眼睛才重新适应了屋子里昏黄的光线。
从听到门锁转动的时候言谨就从椅子上起身了,只是手还留在电脑的键盘上给一大段内容敲上最后的句号。
陈平从门外进来,看到离他只有两步远的言谨,手里还拿着刚摘下来的眼镜。
“你这是喝了很多吗?”言谨上前扶住陈平接过他手里的东西放到玄关。
陈平原本在大脑中勉力维持的一点清明在看到言谨之后就完全丢弃了,他任凭醉意吞噬掉自己所有的思考和行动能力。
“你这样也别洗澡了,直接睡吧。”言谨看着他越来越迷蒙的眼神扶着他往卧室走。
到了房间门口她停下脚步,想起自己刚换的床单被罩,然后拐弯进了一边的客卧。
言谨扒了陈平身上的衣服扔到脏衣篓里,回来的时候从厨房兑了杯蜂蜜水让他喝。
用热水打湿毛巾给陈平擦了擦脸,看见他不安稳的呓语和皱着的眉。
言谨转身把客厅的电脑搬了过来,在一旁的飘窗上开着小台灯继续工作…
人在社会中变形,又在爱里复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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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 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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