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士从亡灵龙狰狞的骨颈上走下来,看着半路杀出的北陌庭,声音透过面具,似笑非笑,“看样子我还是低估了连那个中枢都偏爱的人,北陌庭,你有这样的实力干嘛浪费呢,和一群狩魔师们一起玩过家家打魔物的日子很有趣?”
北陌庭握着乔时帆的手紧了紧,将他往自己身后带,彻底隔绝隐士的视线。
他嘴角平直,语气散漫,“怎么,这是在邀请什么,邀请我也变成你的亡灵大军一员么。”
“你要是愿意,那我当然很高兴。”
乔时帆被牢牢护在身后,北陌庭宽阔的肩背几近挡住全部视野,却带来一种莫名的安心感。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肩背的抽痛。
现在不是放松的时候,他脑海回忆起刚才莫狄骤然倒下的情景,冲那个结结实实挡在自己面前的人说:“北剑士,敌人会一种很厉害的法术……你要小心。”
北陌庭闻言侧头:“什么?”
乔时帆:“是一种能让人瞬间瘫痪的能力,莫狄评委刚才中了这一招,法力值枯竭,人还在那躺着呢。”
他用目光指了指另一边昏迷不醒的S级元素使。
北陌庭瞥了莫狄一眼,视线又回到乔时帆惨淡但难掩清秀的脸上,似是没听见这生死攸关的警告,反而微微俯下身来,声音带着点笑意,“这么担心我的,你还是头一个。我在你眼里那么弱不禁风吗?”
乔时帆一愣,没想到这人还有心情开玩笑,“不,当然不是。”
“那如果我打赢了,你是不是还得给我点什么鼓励。”
“……”乔时帆不好说什么,怎么会有一个SS级向F级讨要鼓励啊,他需要吗,这辈子听得赞扬难道还少?
这番对话让乔时帆紧绷的某根弦有点松,莫名感觉北陌庭有故意逗他的嫌疑。
而就在这个瞬间,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暴戾的咆哮。
隐士像是听够了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悄悄话,操控亡灵龙行动起来。腐朽的龙压低身形,白骨在地面碾过,带着强风骤然袭来。
腥臭的吐息仿佛近在眼前,乔时帆下意识想躲,然而手还被北陌庭攥着。
北陌庭立在那里一动不动,也没有任何防御或攻击的动作,整个人好像静止了。
乔时帆惊道:“北剑士!?”
完了完了,这人不会已经像莫狄评委那样中招了吧,刚才其实都是在强撑着跟他说梦话,不然为什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巨大的阴影笼罩而来,死亡的气息紧随而至,比人还大的骨瓜眼瞧着就要劈下,无处可躲。
乔时帆认命般闭上眼睛——
然而,迟迟等待的疼痛并未袭来。
一阵狂风骤起。乔时帆猛地睁开眼。
天空被照亮了,比晌午那时还亮。
北陌庭右手搭在腰间那把朴实无华的剑上,骨节分明的手指一震,金铁交鸣,曾一度出窍的剑落回剑鞘。
一道仿佛贯穿天地的巨大剑气拔地而起,无声无息,连天光也逊色。
它切开大地,悍然向亡灵龙奔袭而去。
轰!
腐坏的龙裹挟着巨大的冲击力,和它撞了个严严实实。庞大的身躯顿时像要散架般哀鸣着,连连退败。
乔时帆从北陌庭身后探出头来,眼睛瞪得溜圆,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刚刚那是什么?是剑气?
北陌庭几乎没动,好像只是拔了一剑。
这么说,那是魔法?不是魔法的话不可能形成那么大的规模……
可如果是魔法,肯定会被敌人刚才的能力克制,莫狄的法术就是这么失效的。
为什么北陌庭没事?
乔时帆还没从这几乎可以说是开天辟地的一剑中回过神来,就见北陌庭动了。
男人回头,这才松开紧握的手,就好像在确认身后的人是否在看,眼神里有几乎看不出的炫耀意味。
“躲好,别出来。”他说着,右手又去触碰剑柄。衬衫卷到小臂上,流畅有力的线条骤然紧绷,又是快到肉眼难以观察的抽剑。
嗡——
空气开始抖动,几道更为细长剑气凝集,凭空而生。
它们缠绕着,如谁刻意在天空中刻印出的剑花。
下一刻,直朝亡灵龙快速逼去。
周围掀起巨大的气浪,乔时帆躲在北陌庭的身后,劲风吹得他睁不开眼睛,发丝狂舞,甚至双脚都有了微微的腾空感。
然而面前的挺拔背影却岿然不动,噌,轻微的金属摩擦声响起,剑再度入鞘,与此同时,如网般的细碎剑气在远处爆开,掀起漫天尘埃。
待尘埃散去,只见那充满死意的庞然大物已然倒地不起。
两次拔剑收剑,已将这起码需要十名S级狩魔师出面的龙种打倒在地。
乔时帆有种在做梦的感觉,一度以为自己已经凉了,眼前的都是幻像。
亡灵龙的脚旁,隐士孤零零站在灰尘中,他看了眼不再有反应的龙,伸手一挥,解除了召唤。
法阵在亡灵龙的身下显现,它像被蛀虫瓦解,愈发残破,最终尽然消解了。
“好吧……”隐士叹息似的说,语气诡异又复杂,“还是我准备得不够充分,这次算你赢。”
他摊开双手,又是那副迎邀的模样,“不过,我还是要说,虽然你死我活地打了几架,但我这里依然随时欢迎二位的加入。
“时代要迎接崭新的篇章,留在人类那一方,是没有未来的。”
北陌庭悠悠开口,“输了就夹着尾巴逃,再废话,第一个没有未来的是你。”
隐士完全没有输家的愤怒,说道:“北陌庭,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你选的路实在太让人唏嘘,我只是在帮你拓宽思路。”
北陌庭因为这句话皱起了眉,眼神阴狠,“说得好像你认识我。”
隐士的笑声透过面具传来,他没回答。
脚下亮起法阵的黑色光芒,漩涡般的黑线缠绕上来,如颗卵般将他裹住,而后啪的一声,碎成一地粘液。
他消失了。
空间平复,周围再无一丝异样,北陌庭身上那股骇人的阴冷气息如潮水般褪去。眉头舒展,他转过身,神情已如往昔。
乔时帆抬头与他对视,空气一时安静,相顾无言。
其实有很多想问,但多到不知从哪一个开口。
北陌庭抬手,像想拢住他,可在看到肩膀上的狼藉后又顿住,只用手指骨节极轻、极轻地碰了一下他还完好的皮肤,“很疼?”
乔时帆缓缓地摇头,“还好。”
是真的还好,肩膀的出血量虽然有点吓人,但不是很深,也没有伤到重要部位。
然而,北陌庭的目光却让他觉得,自己仿佛是一个绝症躺在病床上的人。
他眼睛看谁都这样吗?
北陌庭虚拢着他,有点没精神头似的,低声问:“那个人想抓你,你知道为什么吗?”
这个问题像一根针,瞬间激了一下因危机结束而懈怠的情绪。
乔时帆的身体微不可见地僵硬一瞬,苍白的嘴唇张了张,喉咙里有什么东西堵住,最终却只艰难地开口,“……不知道。我也很……奇怪。”
回避太过明显。然而,北陌庭只是沉默地看着他头顶的发旋,两秒,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两秒,而后视线转向不远处的莫狄、以及依然在半跪着的亡灵景温,心里不知在想写什么。
他最终是没有追问下去。
这时,远处传来了纷乱的脚步声和人声。
“这边!声音是从这边传出来的!”
“快!牧师跟上,准备展开救治!”
乔时帆闻讯看去,看到监考官率领着紧急调动的大部队赶来。
“走吧,都结束了。”北陌庭说。
听到这句话,乔时帆终于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从薇拉把他叫走的那一刻起,到听到隐士这个名号,又见到同学们死而复生,最终碰见书中才见过的巨龙,他的脑袋已经过载了。
刚迈出一步,左膝却忽地一软,一直紧绷的身体终于溃不成军,直挺挺地就要倒地。
好在北陌庭反应极快,一把将他托住。
乔时帆捂住自己的额头,感觉有点晕,“没事,我过几秒就好……”
那只扶住他的胳膊颠了颠,像在示意什么,北陌庭轻声说:“上来。”
乔时帆一愣。
上哪?
他看着对方**紧实的右臂,流畅的线条下蕴藏着不容小觑的爆发力。
这动作……怎么感觉是在邀请他骑到他肩膀上去??
乔时帆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连忙摆手拒绝:“不用我自己能走,我就是有点晕,北剑士你挥那么半天剑也累了我——”
他语无伦次地说了一堆,北陌庭却像根本没听。他一点点往前凑,最终把人逼到一颗浑身疮痍的树干上,附身一揽,擒着膝弯就把人抱了起来。
悬空感让乔时帆下意识紧紧搂住最近的东西,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正擒着人家脖子。
立刻绷紧脊背拉开距离,一股木檀的香气飘到鼻尖,熏得人头昏眼花。
身体被温暖的臂膀簇拥着,热度烘得人头脑发胀。
“等等等我真能走,牧牧牧师就在不远,北剑士你先放我下来……”
北陌庭语气温和,但态度不容置疑,“你需要要尽快得到救治,我走会比较快。”
“……”
乔时帆看了眼远处的牧师和他们之间的距离,嗯,也就十几步吧。
快一秒也是快,没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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