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年仅十六的江许简直快找疯了,他刚一下课,就被告知小师弟不见了,整个人心急如焚。
与他一起不见的还有太微洞庭的章小公子。
“江小仙君,你莫慌,阁主已经发动所有人去找了,谢尊主和谢小仙君也快来了。”
江许却等不了,苏春剑出鞘,剑光使出,人已经留下一道残影。
夜色降临,荼蘼孤屿和太微洞庭的掌门都到了,谢辞清差点从剑上摔下来,一路跌跌撞撞走过来。
谢九梁则是要好一些,作为神修之首,自然要做好表率,却不难听出他的声音在打颤。
荼靡孤屿再也承受不起任何人的离开了。
人是在听雪阁消失的,苏蓬之作为阁主难辞其咎,此时也沉着脸部署人手。
要知道,这是荼蘼孤屿的太子爷,而荼蘼孤屿又是神修界的战力巅峰,与仙首交恶必定不好。
况且还有一个神机天算的太微洞庭。
上神修四家足有三家出动,连远在南边的落春生都派了人来问。
“章瑜哥,我想回去了,我师兄会担心我的。”蒋辞厌吃完最后一口糕,认真对章瑜说道。
“你怎么句句不离你师兄的,他谁啊?”章瑜抱着臂走在街上。
两个小孩带着大大的斗笠,走在青阶上,正面走来一个拿着葫芦串的老爷爷。
那老爷爷摇摇晃晃,看起来极其随意,瞥见二人时,顿了一下。
伸手递给蒋辞厌一只红彤彤的糖葫芦,鲜艳的色泽让人垂涎欲滴。
蒋辞厌茫然地抬头,对上一双清明的双眼,他不确定的指了指自己。
“给我吗?”
老爷爷笑着点头,看上去并不像个老人,反倒身形矫健,直接把糖葫芦塞到他手上。
“小泥人儿,我给你吃好吃的,你快回家好不好?”
蒋辞厌莫名觉得这人亲切,却还是谨慎地开口。
“到了时候我会回家的。”
老爷爷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叹了口气。恐是觉得他是哪家与父母赌气跑出来的小孩。
“老爷爷,我没有吗?。”
章瑜本就生地极好,此时就着玩笑一撒娇都是小孩子那股又灵又甜的劲儿。
老爷爷被他凑上来的样子惊了一下,犹豫着还是取下一串糖葫芦,送给了他。
“谢谢您。”
“阿厌!”
江许惊喜的声音传来,蒋辞厌下意识地回头看去,下一瞬就被抱了起来。
糖葫芦掉在地上,碎了一地,蒋辞厌小小的身躯被紧紧护在少年怀里,还有温热的液体落在他手上。
“阿厌,终于找到你了。”
蒋辞厌反手抱住江许,努力拍了拍。
“师兄,阿厌今天看到了好多好玩的东西,吃了好多好吃的……”
江许看着小师弟扳着手指数糕点的样子,心中有气无处发,只能轻轻拍拍他的屁股。
“阿厌,下次可不能再乱跑了。”
“哎呦,你打我!”蒋辞厌生气地往后一跳,推开他,躲在章瑜身后做鬼脸。
一边还回头看看,那老爷爷已经消失了,留下了一片夜色。
章瑜震惊地看着江许又看了看蒋辞厌,有些迷糊。
“江师兄?”
他是知道这位后起新秀的江小仙君的,被当做神修界天资禀赋的妖孽级别人物。
“颜师妹,你师兄是他?”
“什么颜师妹?”江许蹙起眉头,伸手把蒋辞厌牵了出来。
还没等两人继续说话,两位掌门就到了,章瑜的脸一下子僵了下来,比吃了苍蝇还难受。
一众人回到听雪阁后,蒋辞厌和章瑜就分别感受到了人心的险恶。
蒋辞厌仗着年纪小,身体又差,躲在谢辞清怀里不肯出来,一问就是顶着脑袋上的大包眼泪汪汪地看着所有人。
而章瑜的反应也让年纪尚小的小蒋爷明白了什么叫翻脸比翻书还快。
章瑜跟他出去玩时,一副混不吝的纨绔公子样儿,此时跪在他爹章掌门面前,像个乖顺的好孩子,那神态,那表情,任谁来了都得说他是冤枉的。
接下来就到了两个小孩儿互飙演技,甩锅卸任的场面了。
“爹,阿兄,我真的错了,不该私自带颜师妹出去玩。”章瑜眼角含泪,语气忏悔,说完又立马接了一句。
“我瞧见别人都不和她玩儿,实在是于心不忍,这才……”
言下之意就是,我虽然做错了,但那又怎么样,我只是出于心善看不得师妹一个人罢了。
蒋辞厌被抱在江许手上,一手拽着他的衣襟,一手猛擦眼泪。
“章瑜哥说他是想跟我打招呼才用石头砸我的,阿厌其实也不疼……”
“我觉得他是个好人,就跟着他出去玩儿了。”
说完又噙着泪对地上跪着的章瑜眨眨眼,低头道:“那时候大家都在上课呢,我就没跟师兄说……”
换而言之,你给我脑袋上砸个大包,骗我的钱出去玩,还有你逃课了你知道吗兄弟?
章瑜:“……”
章瑜咬牙,没想到这小孩如此有一套,此刻也顾不得太多,还是先以道歉为先。
不然怕蒋辞厌连他用小孩子的玉佩买糕点的事都会说出来。
“各位师长前辈,是嘉言错了,嘉言甘愿受罚。”
闹了大半夜,在场的长辈们其实也大概能猜出来缘由,现在人找到了,他们也不会过多苛责,除了大晚上被闹得乌烟瘴气四处找人的苏蓬之,大家都还算安心。
“谁是颜师妹?”
问话的是章瑜的母亲,太微洞庭的掌门夫人,上官黛,脸上有些好奇。
章瑜迷茫地看着他娘,指了指抱着谢辞清装傻的蒋辞厌。
“她呀,颜师妹。”
所有人都沉默了,以一种啼笑皆非的表情看着他,他爹他娘,还有他哥都用看傻子的眼神注视着他。
看着自己向来聪明的弟弟不知所云的样子,最后还是他哥章知寒不忍心站出来委婉地说了一句。
“这不是师妹,是谢尊主家的小公子。”
章瑜炸了,看向一脸无辜的蒋辞厌,后者对他挥了挥手,做了个鬼脸,口型开合。
“章、瑜、哥。”
章瑜感觉自己被一个小他两岁的小孩儿耍了,出了一个如此大的丑,面上还依旧挂着僵硬的笑。
“原来是……师弟啊,我道是哪家的师妹呢。”
事已至此,大家也不再追问,只是严厉告诫一番,各家掌门便先后离开了。
蒋辞厌本就是因为体弱多病,听雪阁的夫子和长老们不敢真的要求他做什么,因此平时上课也不大管,生怕这小祖宗出了什么事。
现在有了这事端,把尊主和少尊主都惊过来了,就更不敢管了。
谢辞清没忘记弟弟脑袋上的大包,临走之前状似随意地提了一句,上官夫人便拎着章瑜的耳朵走了。
事实证明,不是每个人都像蒋辞厌一样有免死金牌,章瑜在听雪阁被关了禁闭。
有了这次教训,一向把蒋辞厌护得像眼珠子的谢辞清也意识到,弟弟毕竟是小孩子,天性还是愿意出去看热闹的,此后便派了众多人手在暗中保护,不再约束他的外出。
“阿厌,下次切不可这样了。”江许一边劝说,一边心疼地给他擦药。
蒋辞厌小嘴一撇,不高兴道:“江哥,明明阿厌都受伤了,你还怪我。”
江许捏了捏他的脸,无奈道:“没有怪你,只是希望你有什么事告诉我一声,我至少能陪着你不是吗?”
蒋辞厌没忘记江许打了他屁股一下,小孩子本就情绪不稳定,白天又玩的太久,此时也有小脾气,于是脱口而出。
“那你也不能一直陪着我呀!”
江许手上一顿,继续给他上药,轻轻吹了吹他肿起来的伤口。
少年眼下泛着乌青,像是早已疲惫至极,却还是细心照料好自己的小师弟,他早已习惯将心绪压在心底。
“阿许,好好活下去。”
“诸君……随我死守山门!”
“娘亲!”
“蒋夫人!”
阿许,好好活下去。
这是闭关六年后江许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听到蒋婉对他说的话。
她至始至终没有塞给江许人在临终前的负担,没有让他保护好蒋辞厌,没有告诉他接下来要留在荼靡孤屿做什么。
甚至没有来得及做任何嘱托。
嘶吼的,呜咽的,夹杂着血和泪的,他只记得年仅十五岁的他把晕过去的蒋辞厌死死抱住,拼命地跑……
“跑啊……江许,跑!”
他忘记都有谁跟他说过这句话了,一路上好多人……好多人,有些人已经死了,有些人躺在血海里抬起一张脸,面容都记不清了,但他们的话他却记到现在。
“向前跑!别回头!”
于是江许跑到了现在,至今从未停歇。
倏忽,一丝香甜窜入鼻腔,江许从回忆中醒来,只见蒋辞厌把一块茉莉糕递戳在他鼻子上,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
“阿厌给哥留的。”说完又补充了一句,“甜甜的。”
江许蓦地鼻尖一酸,突然站起身来背过去,不让蒋辞厌看见。
蒋辞厌慌了,以为江许生气了,跳下床榻一把抱住江许的腿,把脸埋起来抽噎着。
“哥,阿厌错了,你别走嘛。”
江许一见他又哭了,哭笑不得,反倒又安慰了他好一会,直到哄着他进入了梦乡。
“阿厌,我不会走的。”
如果失去了蒋辞厌,那么他就再没了继续拼命逃亡的目标了。
他从来不会忘记那个温柔女子把他推开时的坚决和信任,如母亲般的温柔足够他此生铭记。
这天过后,蒋辞厌和章瑜便也算不打不相识,经常勾搭在一块儿玩耍,只是章瑜每一见他,就要欠欠地喊一句。
“这不是蒋娇娇蒋师妹蒋公主吗?”
蒋辞厌也毫不客气地怼回去:“怎么了章鱼哥,可是戒律没抄完,要喷点墨水沾沾?”
一来二去两人也算熟悉,常常一起密谋着什么戏弄人玩儿的把戏,其余跟他们同龄的弟子都对这两个年纪小的少爷敬谢不敏。
点击弹出菜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