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已过,荼蘼孤屿上下却还残留着往年的味道和过年时的喧嚣。
谢辞清安排好宗门事宜,随着去落春生上学的弟子们一起出发了,留了谢九梁守山门。
蒋辞厌仍旧一身绿色常服,怀里抱着没用过几次的佩剑,安心地窝在轮椅上,当个衣来张手的小公子。
谢辞清和江许则身着荼蘼孤屿象征的青白色宗服,头戴玄冠,走在马车最前列。
马车自然是给蒋辞厌坐的,他不能御剑,也受不得颠簸,于是一行人只能跟在小蒋爷的马车后,无聊的提前上路了。
谢辞清作为神修八家之首的少尊主自然是不用去的,不过他放心不下蒋辞厌,于是借着与上官掌门议事的由头送他过去。
“金玉荼蘼,万神开道,众生让!”
随着百姓们惊叹和兴奋的声音,一辆极其奢华的八角宝盖玲珑香车悬空而来,车身由沉香木打造,外身镶玉,竟然看不出它原本的木质色泽,一道青色珠帘落下,挡住里面若隐若现的身影。
虽是马车,却不见马匹,只能听见内藏的机关响动和灵力运转。
荼蘼孤屿于神修界最为人所知的有三样。
一为剑,有道是踏雪银竹谢辞清,白柰照夜江枝亭,前者一曲昭华剑舞名动天下,后者一手缱绻柔意苏春剑倾倒众生。
其宗门的剑常在神修界有着“一剑破千城,万里荼蘼香”的声誉。
二为名,荼蘼孤屿与其他宗门不同,它的内门弟子仅有十二人,个个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行侠仗义,但行善事,被称作“十二花君”。
三嘛,就是机甲术了。
自谢辞清接手荼蘼孤屿以来,表现出了惊人的机甲制造天赋,连其弟蒋辞厌在这方面的天赋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些机甲被卖入民间,在日常生活和保护家园中起到了极大的助力,荼蘼孤屿在十五年里也一跃成了天下第一富。
“是谢仙君和江仙君,快看!”
“我滴妈,遇到大人物了,他们是要去哪儿?”
“那轿子里做的是荼蘼孤屿的小姐吗?好生俊俏,就是看不太清”
“你瞎吧?那一看就是个男儿,还小姐,那分明是小蒋爷!”
金玉飞花开路,凡人让行,大家都好奇地瞧着浩浩荡荡,如同搬家一样的仙君们。
谢辞清神色淡淡,骑马走在最前面,面上倨傲又无尘。
江许骑马跟在他侧后方,倒是唇角一如既往地挂着如沐春风的笑,时不时与人打招呼。
二人身后就是蒋辞厌的马车了。
“停。”
一只素白而骨节分明的手自珠帘轻纱中挑出,在路过一家戏楼时呼唤出声。
行队停了。
江许策马折返到马车窗边,轻声问:“阿厌,怎么了?”
蒋辞厌捏一把镂空黑扇将珠帘撩起,微一抬眉探出头,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姜喜,姑娘明明被挤在最后去了,还拼命往前伸手。
“问小蒋爷安,您可安好?”
一群他昔日结交的各色人等围上来,谄媚地在他面前显脸。
“承蒙各位问候,爷今个儿找姜喜姜姑娘。”蒋辞厌眉眼柔情,薄唇一勾。
这是蒋辞厌这几日绞尽脑汁才学出来的那股劲儿,怕去了学堂反而让人疑心性情大变。
江许倒是许久没见过他这幅灵动的样子了,提马侧身,笑着为他让开视线。
姜喜听到蒋辞厌的声音,朝马车跑过来,众人听见蒋辞厌开口,只得纷纷为她让路。
“爷,您好久没来了。”
姜喜语气委屈,不带有任何其他暧昧的情绪,她是真的有些想蒋辞厌了。
蒋辞厌也是真心觉得这姑娘很好,结交时也对他颇多照顾,临走了也难免担心她被人欺负。
“姜喜,那王贵可还有骚扰过你?”
姜喜摇头,她不愿让蒋辞厌被人非议,所以什么也不说。
蒋辞厌怎能看不出来,这简直与他在现代一模一样了好吧。
“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去落春生?”
姜喜一愣,面上一喜,思索片刻,却犹豫着摇摇头。
“我楼里姑娘们没了我不行的。”
她看出蒋辞厌的担心,于是像往常一样上前一步握住他的手,明媚的笑着哄他。
“爷,您下次回来奴家亲自给您唱一出戏如何?”
“还唱您最爱的桃花扇,好不好?”
蒋辞厌见她眼神虽然不舍却都是真挚,也只能点头应好。
“等我回来,瞧瞧你上次信中说的新戏服。”
行队重新出发了,姜喜跟在后面跑了几步,大声挥手作别。
谢辞清自认弟弟为唯一亲人,向来也不会在意他人所言,莫说是个小姑娘,就是蒋辞厌愿意,把整个戏楼带上都成。
江许则是瞧出了蒋辞厌的忧心,把马匹交给一位师弟,也钻上马车。
“阿厌,可是担心那姑娘?”
他向来视小师弟大过于其他一切,此时也自然关心他的感受。
“自是担心的,姜喜是个逞强的姑娘,无父无母的,年纪又小,我走了指不定被人欺负。”
话虽如此,但真要说起来蒋辞厌无论是在现代还是在这里,年纪都没姜喜大。
不知为何,蒋辞厌在江许面前向来不会伪装,习惯有什么说什么。
江许闻言,垂下眼眸,“确为如此。”
蒋辞厌反应过来江许也是孤儿,察觉自己言行有误,内心顿觉愧疚不已。
“师兄,你还有我呢,我不会让你被人欺负的。”
“师兄知道,幸好还有阿厌在。”
江许笑了,给他盖好毯子,又细心地换上热茶和点心。
谢辞清翻了个白眼,神修者耳力极好,这马车又是出行的仪仗车,他们说的话自然也能听清楚。
随即又不满地一跃下马,撩开马车坐在了蒋辞厌身边,一边喝茶一边对江许道。
“枝亭,我累了,你去带队吧。”
等到江许走了,谢辞清不高兴地对蒋辞厌开口。
“阿厌,你怎么能老叫他哥呢?”
蒋辞厌眼神迷茫,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脑袋一歪,靠在一边,打了个哈欠。
“哥哥,我困了,先睡会。”
谢辞清险些气笑了,却还是敛住了呼吸,也闭目养神起来。
周围离得近的弟子们也开始暗自腹诽,大师兄表面光风霁月,私下还在小师弟面前装可怜?
还有,少尊主为了一个称呼争风吃醋的,这两人不愧被并称为“荼蘼双君”,不如干脆改名叫“辞厌双君”好了?
说归说,想归想,却不由得为蒋辞厌担心起来,小师弟的身体看上去是越来越差了,这可怎么行?
蒋辞厌服了药,昏昏沉沉地靠在谢辞清身上睡着,只觉得头脑发热,隐约出现了许多头脑深处的记忆。
“喂!小孩儿!你不去听学一个人在这儿干嘛呢?”
一颗石头砰的砸在小蒋辞厌的脑袋上,小少爷堆石头堆得好好的,被豁然砸了个大红包在脑门上,哇的一下哭出来。
小男孩哪里想过这小孩儿如此细皮嫩肉,轻轻砸一下就破了皮,赶紧跳下围墙捂住他的嘴。
那时候的蒋辞厌长得极为可爱,一双含着泪的桃花眼扑闪扑闪的,长长的睫毛扫在小男孩手上。
小男孩一愣,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却捂住他的嘴不放。
“嘘!”
小蒋辞厌不理解地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小脏孩,视线环视一圈,发现师兄不在,于是听话的点点头。
小孩儿放了手,歉疚地看着他。
“那个……小妹妹啊,对不起,我原是想给你打个招呼来着……”
小蒋辞厌正是七八岁大的年纪,脸没张开,声音也还未转变,看上去粉雕玉琢,竟让这小孩儿以为他是小姑娘。
蒋辞厌作为神修著名纨绔不是没有道理,小小的年纪就展现出了惊人的表演天赋,表面乖顺,心里却暗自要一报砸头之仇。
“我叫章瑜,你叫什么?”
章瑜一双狐狸眼生的明亮,看上去只比蒋辞厌大个一二岁,能出现在这里,想必也是哪家小公子。
蒋辞厌可不明白这些,只觉得他看起来邪里邪气,不像好人,牢记师兄对他的叮嘱,要远离坏人。
章瑜见他不说话,也有些无措,一拍脑门一想,思索想出个将功补过的损招。
“你叫我一声哥,我带你出去玩儿怎么样?”
蒋辞厌眼睛一亮,他还没出去玩过呢,一时间师兄的嘱咐被忘在脑后,挣扎着犹豫片刻脆生生喊了句。
“章瑜哥,我叫阿厌。”
“原来是颜师妹,走,哥带你去集市玩儿。”章瑜没听清,还以为是哪家姓颜的小弟子。
章瑜兴奋地拉起蒋辞厌翻墙而上,少年年纪不大,腿脚功夫却好,几个纵跃就来到了人间。
两个小孩走走停停,一路打量着神修界从没见过的人间烟火色。
蒋辞厌手上拿了一只竹签穿成的兔子糖画,嘴里塞满了各种口味的糕点蜜饯,一只手拉着章瑜。
“章瑜哥,你是个好人。”
用蒋辞厌这个娃娃的玉佩来买点心的大好人。
章瑜得意洋洋地道:“这是自然,今天遇到我算你运气好了,那帮老家伙有什么可看的。”
说完又不忘提醒一句:“对了,你可别告诉别人啊。”
蒋辞厌人畜无害地笑了一下,温顺地点头称好。
“我不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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