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睡不知道又过了多久,睁眼时,身边空无一人。
我转转刚长成不久的眼珠,开始打量周围的环境。
然而没看出什么究竟来,周围的东西我一个都不熟悉……
有人走近了我,是颜岁。“你可真能睡,这样比昆仑那边又慢下来了,哎,本以为能赢他的。”
我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却也不感兴趣。“这是哪儿?”
颜岁道:“这是九天云霄上的痴情司,我是这儿的司主。这个宅院叫醉香阁,你以后就住在这里了。”
我点点头,表示明白了,原来她是神仙,这里是天上。但还是有很多疑惑。
比如,她为什么把我从冥界的忘川河边带到这儿来?
但她似乎并不想解释很多。脸上的神情依旧冷漠,盯着我很久都没在发声。
我不知道她在干什么,僵持着身体一动不敢动,良久,她才默默说道:“该给你起个什么名字好呢?”
原来她还惦记着名字这个事儿,我很是忧愁,怕她太中二,也起一个中二的名字给我。
“叫小白怎么样?”她淡淡地问道,但我注意到她的眼睛亮了起来,像是蕴含着某种期待。
我只见过她一个人,只能学着她冷漠的表情,肯定地摇了摇头。
“好的,那就叫小白了。”
我:………………………………
被颜岁用血点化成人形的第三天,我就适应了这个新身体。
知道了很多该知道的常识,比如说,我之前躺了十几天的东西,叫“床”。因为床上铺了厚厚的被褥,所以很软很舒服。
现在住的醉香阁,就只有这一个房间,因房子外面种满了香气扑鼻的奇花异草,闻之醉人,而得名醉香。
我也觉得这个香味的确闻着要醉了,都快昏了。这直接导致我每日睡觉的时间又多了一倍,颜岁批评我实在太懒的时候,我提出要跟她换房间睡,她顿了一顿,方才淡淡地说:“你还在长身体,多睡一会儿是应该的。这醉香阁周围花木繁盛,很适合你修行。”
之所以要跟她换房间,不是因为我故意要抢她的房间,而是这个痴情司,除了办公事的痴情殿,就只有她的浮梦阁和我的醉香阁。
她的浮梦阁,和我的一样,也只有一间房间。
整个痴情司,也只有我们两个人。
堂堂媒神——月老管辖下的痴情司,实在不能只用寒酸来形容。
幸亏颜岁早成仙身,每日可以辟谷不食,天界又没有灰尘,不需要打扫。
但是我每时每刻都很饿,啃了几天醉香阁里的花花草草,我终于耐不住肚子里空空如也,瞒着颜岁跑出了痴情司。
我万万没想到,这痴情司外的天地,是如此不同。
痴情司大概是随了主人颜岁司主的性子,异常清冷,缺乏人气。
而这外面的地方嘛,仙气飘飘的同时,还有许多形形色色的神仙走来走去。
我躲在石头后面,尽量不让他们看见我。毕竟初来乍到,如果因为我不认识他们,而导致错了礼数,结下梁子,那可不好。
躲在石头后面看了半天,大概是因为我真的脸盲,看他们总觉得差不多,对比起来,还是颜岁顺眼很多。就连打招呼的方式也雷同,比如“这位仙友今日气色不错,想必修行日益精益。”“今日天帝脸色很难看,我看这折子递不递上去没有什么区别,”或者“我听说彩霞仙子决意悔婚,只因痴迷昆仑上神啦”等等。
总结起来,神仙见面就是互相吹捧和汇集八卦。让我不知该如何评价,听了一会儿,觉得实在无聊,便换了条小道,再去觅食。
然而这条小道不知为何,七拐八拐的,我走了很久,只见到各种各样的亭台楼宇,或气派非凡,或曲径通幽,总之与痴情司的朴素简陋很不一样。
总之这一趟走下来,我发现我除了脸盲,还有可能是路盲。
我迷路了。
果然这仙家之地,没有两把刷子是不能随意乱走的。
现在的我深处一片小树林里,清幽的小路两旁种满了树,树上开着大片大片浅白色的小花,有粉色的花瓣,随着微风轻舞,身姿曼妙地飘落在我的肩头。
我拿起肩头上落着的粉色花瓣,轻轻嗅了一下,然后毫不犹豫地塞进嘴里。
嗯,还挺好吃的,有点甜。
我把出门前,想象中的美食暂且忘却,继续吃花的生涯。
如此边走边吃,林子尽头,有一方小小的池塘,池塘里开着很大的白色花朵,竟然比颜岁的脸都大。这花朵整体是白色的,洁白的不染一尘,却在花瓣顶端呈透明状,花蕊是柔和的淡黄色,整朵花透着一种说不出的……馋人劲儿!
我大笑一声,轻盈地纵身一跃,一头扎进了池塘里,想把大白花整朵拔起来。
头入水的那一刻,我才惊觉不对,这池塘的水太深了,而且浑浊不清,有很多可疑的漂浮物。
这朵花在水上只有人脸大小,可在水下,白色的花瓣依然层层叠叠,不下千万层,向水下无限延展而去。
而水下任意一片白色的花瓣,都可以把我整个包裹起来。别说颜岁的脸了,就是一百个颜岁加起来,也没有这花巨大。
这还只是花而已,我不敢想这植物的根部该是怎样,又绵延到多远。
这白色巨花看得我头皮一阵发麻,心里发凉,我嗅到一丝危险的气息,感叹幸好离水面很近,早早离开才是明哲保身。
可惜我稍微一动,巨花的一朵花瓣已经缠绕上我的身体,透明的花瓣尖离我近在咫尺,我才发现,这花冠并不是完全透明的。尖锐的花瓣上面有孔,孔连着很多淡红色的经络,一条条井然有序地沿着花尖通往花心。
很好,这个发现说明,这朵花是吃人的。
我开始拼命的挣扎,对着花瓣又抓又挠,试图挣脱开来。缠绕着我的花瓣发现了我的不情愿,开始拼命地收缩。我被她勒得吐出几口气,而后呛进几口水,挣扎地越发剧烈,却毫无章法,只是乱蹬而已。第二片白色的巨型花瓣紧跟着缠绕过来,两片花瓣同时绑缚住我,我再也动弹不得。它们齐心协力地勒着我,让我近乎窒息,而即便害怕被吃掉会疼,我也没能晕厥过去,这要感谢颜岁。
花瓣尖锐地刺进我的体内,我已经无所谓疼痛了,还能清晰地看见,红色的血液被花冠顶端的圆孔吸进去,再通过它的经络慢慢流向花心。
身体开始渐渐麻木,脑袋里在想,其实我也是花,不过有人形了血就不再是绿色了。唉,才修成人形不过几天,就要被花吃掉。我因为饿吃了花,大白花也是因为饿,在吃我这朵花,本质上没有什么区别,我不该怨恨。
可是万一我怨恨呢?因怨恨而死的魂魄,又可以飘到忘川河,洗去所有怨怒之气,游到奈何桥之前,我还能再看一眼小红小绿他们。这样算来我还是该怨恨比较恰当。
然而我还来不及决定要不要怨恨,大白花先怨恨了起来,
它不知道因为什么,开始剧烈地抖动,搅得整个池子里的水都跟着它抖动了起来,隐隐约约我感觉它还有在嚎叫,然后我就 看见,我的血又顺着它花瓣上的经络,倒了回来。竟然想要通过花冠上的孔,再把我的血送进我的身体里。这无疑是给我的二次伤害。
我趁它躁动的时候,挣脱了巨大白色花瓣的束缚,奋力向上游去,同时甩开它花冠上的吸孔,表示那些血你既然拿走了就别再还回来了。还回来的血里搀了它的□□,导致我的伤口越发疼痛。
最终,我游到了池塘边上,动作十分难看地爬上了岸,大声喘着粗气。
整个岸上的土地都在颤抖,震得我更是难受,看来大白花也没有好到哪儿去。
有一个白色的身影,冷不防地靠近我,我误以为是白色花瓣又追来了,吓得魂不附体,再次扑通一声向池塘里倒去。刚触到水面,我就被拎了起来。
我扭头,才发现这个拎着我的,是个男人。
他力气很大,只用两根手指就捞起了我,看我滴答滴答在滴水又滴血,赶忙嫌弃地放开我。
那朵大白花中途放过了我这个到嘴的食物,想来也是他的功劳。
我蜷缩在地上,不住地千恩万谢。
他转身走开,站在离我两米远的地方,微笑着说:“不过举手之劳,以后离这冰魄芙蕖花远些。”
我哆嗦着小声嘀咕:“这大白花名字倒好听。”
没想到他听见了:“大白花?就它的气质样貌品种,你好歹要称它为白莲花吧。”
我没感受到他这句玩笑的热度,姑且认为这是一个冷笑话。
但仍旧厚着脸皮喊道:“这位仙友,可否帮我指一条去痴情司的路?我乃颜岁仙子的座下的……呃……仙。”
我本想说婢女的,可我着实不是她的婢女,我也不知道我是她的什么人,闲时豢养的草木灵么?
他果然走近了我一米以内,笑得越发温和。我仍然不能分辨人的美丑,却觉得他长得还不错,跟之前看到的神仙们相比,他很有辨识度。说不出为什么,就是五官凑一起不太一样,我赌咒发誓我一次就能记住他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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