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先去了东边的林子,那条断蛇确实不见踪影,后又去了罗恪微家中,他问了寨子里的人,却没有人见到过萧禄,沿着山的主路细细搜寻也没寻到什么踪迹,最后无奈的两人准备到城里找一找。
街道上的人很少,云来客栈内也是冷冷清清,十张桌子里只有一张有人在用饭菜。
两个人累了一整天,叫上客栈内暂住的小鱼一起,摆了一桌子好菜,有叫不出名字的野菜,也有新鲜的鸡和鱼,她们一边用饭的时候,郝掌柜就坐在那四方桌空出来的位置,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们三个。
“霸王花,那群贩子要来这里收茶叶了,到时候你可得手下留情,要不然她们付不起房钱就糟了……”
罗恪微瞥她一眼,“我以后不再赌了。”
郝掌柜惊讶地“诶”了一声,她有百八十个问题等着问他,可一见他讳莫如深的神情,还是生生止住了话头。
季澄用完了饭,记挂着萧禄,便直接问眼前的郝掌柜,问她有没有见过一个高高大大的穿着褐色麻衫的女人,郝掌柜也是坦然,直言没看到。
休息了一晚,次日季澄她们三个去了赌庄,去了医馆,去了杂货铺,甚至去了青楼,但都没找到萧禄半分影子。
桐木城就那么大,再大就出城了。
季澄心内有些不安,一个大活人就这么消失,仿佛不曾存在过。
三人此刻又回到了云来客栈,已经入夜了,客栈里只剩下她们仨围着一桌在用饭。
“难道她根本没到城里来?”
季澄想着她会不会走的是相反的方向,萧禄去了树族的地界。
“娘子你说她一夜未归,会不会,被山里的老虎吃掉了……”小鱼抱着胳膊,感到一阵恶寒。
“荼蘼山内没有老虎。”罗恪微瞥了小鱼一眼。
季澄没任何头绪,她认识萧禄不过半月,真的不清楚她平日里会去哪些地方。
郝掌柜捧着烛台走到她们身旁,出声提醒她们该上客房去,大门要落锁。
当她目视着那几人到了二楼,便和店伙计一齐把一张张桌台上还未燃尽的蜡烛吹熄了。
外头忽然刮起了大风,呜呜吹着,如同野鬼的哭嚎。
店伙计去合门落锁,钥匙似乎没拿稳,“啪”地一声落在地上,就在她弯腰的时候,郝掌柜没来由地再抬眸看了一眼门,门的中央站着一个高大的,肩膀和前胸满是褐色泥土的女人,浑身鬼气森森,恶臭难闻,就好像是刚刚从土坑里爬出来的一样。
店伙计被这情形震住了,甚至忘了要拦门。
郝掌柜本想揶揄她两句,可是猝不及防地瞧见她背了一杆长枪,如果说这兵器没见过血,她是不信的。
“阿狗,你带这客官去二楼,让她随意挑一间房,后厨里还有热水,等下送到房里去……”
可那女人并没理睬她,反而是对着店伙计阿狗冷冷道:“我要酒。”
“萧禄!”
二楼客房拐角处的客房门开了,郝掌柜听见是那个季娘子的声音。
季澄的动作很快,几乎是翻身下楼的,双脚稳稳落在阿狗和萧禄的前一张桌子的左边方位,她望向萧禄的双眸里满是困惑。
“师娘,你去了哪里?我们找了你好几天……”
萧禄见季澄突然出现在自己跟前,也全当没看见似的,只朝店伙计阿狗使了个不耐烦的眼色:“给我酒。”
酒搬过来了,萧禄似是嘲弄般轻哼一声,她掀开盖子,先灌了自己三碗。
“找我?为什么要找我?”
“你走的时候没有留下任何口信,几天几夜不见人影,怎么让人不到处去寻?”季澄看见她身上脏得不成样子,估摸着应是掉进了捕猎的陷阱。
堂内现在只剩下一盏蜡烛,季澄扫了一眼四周,找了几个还没被郝掌柜收走的光秃秃的烛台,汇在这张被四坛酒占满的桌子中心,借着更亮的光,她瞧见萧禄的脸上,身上并无血迹,不由得在心底长舒了一口气。
萧禄把一坛子酒喝完了,才略带尴尬的,慢吞吞地开口道。
“被个老男人骗了,他曾经说过如果我拿到十九枚红环蛇胆交给他,他就会带我去见罗云充的墓。”
“谁能想到……直到今日他才告诉我,他们族的人若是死了,尸体会拿来喂虫子……”
“这些年我一直都在想,他真的死了么?谁死了他也不可能死的吧……那么生龙活虎的一个人……”
季澄见她一身脏污,又想起那个深不见底的大坑,惊叫道:“师娘,你跳下去了?你跳进了那个坑里……”此言一出,罗恪微也是满脸震惊地望着萧禄。
“怎么?”萧禄不耐烦地反问。
季澄按捺不住好奇心,开口问道。
“所以那个坑里到底是什么?”
“其实什么都没有,连白骨也没有。”萧禄脸上浮着悲哀的笑意。
季澄不由得瞥见她身后那令人无法忽视的长枪,心中暗道不好——罗云充的枪谱已经难寻,莫非萧禄也要走。
“师娘,你可是打算离开桐木城了?”
萧禄没有回答她,她的头重重地磕在了桌上,桌上的碗也被震得弹起,溅洒出一片水渍。
罗恪微和小鱼也已经走到这张桌子旁边,他望了一眼郝掌柜:“今天晚上还有其他的人在此留宿么?”
郝掌柜摇摇头。
季澄想着攻心为上,拉着罗恪微的手带到萧禄跟前,郑重道。
“师娘,这是罗云充的孩子,他还没学枪,他一直在等你教他。”
她知道他或许是不想的,此刻只能拼命对着他使眼色,希望他能帮自己一把。
萧禄缓缓将头抬起,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遍罗恪微上下,又伸手开了一坛酒。
“他跟我学枪?他学了能顶什么用?”
罗恪微咬着下唇沉默了一会儿,真到开口的时候,心跳得厉害。
“我要跟她一起去边关。”
“你要跟她一起去边关?”萧禄的双眸猛得瞪大了,像是碰到了惊奇得不能再惊奇的事。
他望着萧禄,点点头。
“真是……真是……”萧禄突然开始笑了起来,笑声刺耳,又饱含着悲凉。
等到笑够了,什么声响都已经偃旗息鼓,她看着季澄,苦笑着开口道。
“好,为了你们两个,我会多留三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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