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算是爆炸性的消息,警车和救护车赶到后的半小时内。
就有各大杂志报刊的记者也不知从哪得到消息,一窝蜂的都赶来了,司令府的门口瞬间被堵的水泄不通。
即前几次杀人案之后,连司令府都发生了命案,门口的闪光灯亮个不停,众多的记者想冲破门禁打探里面的情况,被一条警戒线拦住。
陆祎安并没有从管家嘴里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其他的下人也都是处于被吓懵的状态。
陆祎安吩咐人将药品送过去化验,让梁剑将守在外面的人都撤了回来,留了几个守着大门,免得那些记者跑过来破坏了现场。
并电话通知了其他部门,封锁京都城。
他出了门,记者们围上来提问,他一句话没说上了车,记者们见他脸色严峻,一副靠近必死的模样,也都不敢贸然上前。
梁剑吩咐其他人跟上,大家都没说话。
半晌,陆祎安朝旁边的梁剑道:“让他们跟上。”
陆祎安踩下油门,车子疾驰而过,他想如果他是林皙,在做完这一切后最想去的地方,那应该就是——西城巷,那个曾经将他父母活活烧死的地方。
车辆停在已经半坍塌的小洋楼附近。
周围大部分人都已经睡觉了,偶尔有几家灯火亮的,但已经没人走动了。
那个被烧得漆黑的小洋楼似乎与黑夜融为一体,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还残留着木炭烧焦了的味道,显得格外的冷寂和孤独,就像是应该存在于另一个世界的物件一样,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林皙听着车辆靠近的声音,嘴角勾出了一抹笑,他伸手勾住徐柔的下巴,俯下身去,似乎要在她的嘴角落下一吻,然而徐柔的嘴已经被胶带缠上,他的嘴唇在胶带上短短停留了一会,就抬起了头。
徐柔的手脚都被捆住,本来宽松的睡衣现在紧紧的贴在身上,上面的暗红色血液混着汗渍,以及这个小洋楼的土灰,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
林皙坐在她旁边,将黏在她脸颊的头发拨开,轻柔的帮他擦去脸上的血迹,语气平淡的告诉她自己的计划,他说,她是他报复徐登尤的一个工具,他处心积虑的接近她,投其所好的展示自己的优点,让她一步一步的放下戒备心。
那天他记得特别清楚,她从校门口走进来的时候穿着一件淡黄色的旗袍,那件旗袍带着蕾丝花边,将她的身形衬托的流畅而诱惑,他带着那几个社会青年,在教学楼的后面,伸手指向她,开口说,这就是你们今天下手的对象。
他清楚的看到那些青年眼里的贪婪,以及拿了钱后志得意满的状态。
那天的课他没上完零星的几个学生就都走了,他就在那个就教师公寓后面等那些人完事后,走出去给他们指好了逃跑的方向,自己才慢慢的朝那破旧的房屋走去的。
徐柔听着这些话,仿佛时间停止一样,她的眼睛猩红一片,不断的扭动着自己的身体,想要说话,林皙却没有给她机会。
林皙轻飘飘的将自己处心积虑的接触,设计陷害的细节一点点的告诉徐柔,就像平时在教室里吃着她送来的盒饭,聊天而已。
他说他父母就是在这个地方被烧死的,那时候他们也是和她一样吃了这种能让人精神错乱的药,而最可笑的事这个药就是他们研究的,在被威胁的那么多日子里他们的生活渐渐扭曲。
而在被李逆和富盛反锁在家里,放火烧死的时候他们该有多绝望,这场火灾,他父母逐渐疯癫的状态,都是在精心操控下精心的,只要调查下去,那些幕后的黑手就能浮出水面,但徐登尤在进入京都之后,为了树立威信,信誓旦旦的要调查这件事。
但中途却为了所谓的利益被收买,大手一挥就草草结束了调查,并对负责这件事的底下人施以高压。
他在外面流浪,被拐进童工厂,被迫与油污铁粉为舞,手上的皮烫掉了,扯着肉,来不及长出新肉又被烫掉的情况下,只想活着,求一个公正的调查,徐登尤却害怕自己的行为被揭穿,派人半夜将熟睡的他套进麻袋,扔进闽江。
被人救起,交给了京都有名的戏班子,唱戏的老太爷是个变态,见他生的姣好,开启了对他长达数年的侵犯,有好几次他看着自己被掐的青紫的身体,以及身上腥臭的味道,都在想,当年为什么不跟着父母一起被烧死算了。
但他怎么可能会死呢,他要那些人血债血偿,不仅仅为了他的父母,更是为了自己这么多年来猪肉不如的生活。
徐柔绝望的瞪大眼睛,眼睛里的混沌渐渐变得清明,继而陷入了更深的绝望当中,右手的血顺着绳子滴下来,割腕的痕迹被磨得的清晰可见,她不停的挣动,望着林皙。
眼泪堵在眼睛里,让她看不清眼前的这个人,嘴巴大张着也只能发出低低的呜咽声,看着他将拿刀抵在自己的脖子上,就像是他曾用自己的外套盖住她裸露的皮肤一样,劝慰她没事的时候一样,那么温柔。
林皙伸手擦掉了她眼角流出的泪,听着靠近的脚步声。
陆祎安朝下车的几个人打了个手势,那些人迅速从四周散开了包围。
林皙似乎对他们的到来没有任何感觉,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们慢慢靠近。
带头的那个警官,他记得几个小时前还在试探他,不得不说,他很敏锐,但还是慢了……
林皙也没想躲藏,将瘫软的徐柔一把拉起,两人瞬间暴露在他们的视线当中。
过来的警察一下处于紧急准备状态,陆祎安甚至从林皙的嘴角看到了一抹似是而非的笑,几人举起了手中的枪,瞄准了林皙,林皙轻蔑的一笑:“你觉得我会怕吗,在开始做这事之前,所有的死法我都想过一遍了。”
陆祎安看林皙坦荡荡的出来,没有任何躲藏的意思,也一改之前警惕的姿势,站直了身体:“看来你等了很久了啊。”
林皙不置可否。
陆祎安道:“你父母的卷宗我看到了,虽然很遗憾,但是,这就是你报复社会的理由吗?”
林皙将刀在徐柔的脖子上划了一划,一道细密的血珠从徐柔脖颈的皮肤里渗出来,林皙扯嘴一笑:“报复社会,我报复的是那些该死的人,你们这些警察懂什么,总不过是趋炎附势,欺下媚上,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说我。”
陆祎安将手里的枪往裤腰上一插,向前走了两步:“你这话差点意思,有必要一棍子打死所有人吗,像我这样的警察,就是为人民服务的好警察。”
林皙将扣住徐柔的手扣的更紧了,对着陆祎安道:“我呸,我最清楚你们这些人,天天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官官相护,从骨子里腐朽,烂的只剩外面这层皮肉。”
他用刀在徐柔的脖子处晃了晃:“别过来。”
陆祎安也是被骂得没脾气,半举着手:“行,我不动,你别冲动,但我相信你在这里等了那么久,也不是为了专门骂我们的吧,你父母的案子我会重新翻查,调查清楚。”
林皙秀气的脸上染上了徐柔的血,就好像他在戏台上一样,染得他的眉眼更加明艳。
他惨然一笑:“我的父母已经死了这么多年了,仇人也差不多都死在我的手里,我先前那么努力的想讨要个说法的时候,你们上哪去了,现在触碰到你们的利益了,才假惺惺的跳出来?”
陆祎安都无语了,他的这些前辈们到底对眼前这人做了多少丢脸的事情,才让他这么劈头盖脸的被骂:“那你到底想要干嘛?”
“我要等来徐登尤死亡的告示张贴,等到报纸将他们的丑闻刊登上头版,然后将他的女儿送下去陪他。”
林皙声音越来越大,头微微倾斜,似乎在想象那个画面,陆祎安眼神示意梁剑他们从后面慢慢靠近。
但救下徐柔这并不简单,林皙现在所处的位置是小洋楼塌陷的三角区,除了他面对着的一处墙体矮些,其他地方差不多有一人多高,要不动声色的靠近并解救人,难度不小。
林皙有自顾自的道:“这个世道病了,我父母他们有什么错,要被他们这么利用,他们不过是想安心过自己的生活,被逼着做那些恶心的研究,就是为了满足你们这些人贪婪的物欲,在你们眼里我们的命如同蚂蚁一样,脚轻轻一碾,就变成烂泥,凭什么……凭什么啊……”
陆祎安眼角一抬,恶心的研究?
林皙的说道这里脸变得潮红,情绪也渐渐激动起来,这次陆祎安却没有接他的话,等着他继续往下讲。
而林皙并不想再多费口舌,他的思绪倏忽转到自己被那老变态压在床上时,当他被打得遍体鳞伤,几近死亡时,那个暴雨的夜晚,他就要放弃自己的生命的时候,那个趁着黑伞,笔直的站在他面前的少年。
他将伞缓缓撑到林皙身前,在他的上方留下了一个方寸的黑影,不让雨水再打到他身上。
他张了张青紫的嘴唇,嗫嚅道:“滚,别管我。”
青年慢慢的蹲下身子,声音沉稳,没有半点他这个年纪该有的稚嫩:“你觉得你这样窝囊的死去,有意义吗?”
他抛下雨伞,将他带上了那辆黑色轿车,消失在了茫茫的黑夜之中。
林皙想,他应该已经收到他的信了吧,不知道他现在会不会为他的死而有所触动,从认识他的那一刻起,他没有在他身上感受过任何的情绪波动,似乎他生活在另一个世界。
他能看得到,但永远也看不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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