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月亮挂在天上,明亮又皎洁。
沈承哲开着车往自家赶去,也不是没有半夜回去过,但这次差点被人掐死的体验实属给他的内心带来了不小的震颤。
屋内。
萧予已经渐渐转醒,他撑着坐起了身子,旁边的陆祎安一言未发。
他的脸色依然很差,但神情又恢复成先前的样子,他没看陆祎安,而是抬头看向窗外。
两人谁都没说话,过了很久,萧予开口道:“我……明天就搬出去。”
“多久发作一次。”
“不清楚。”
“随时都会?”
“也不是,都是在睡着的时候,但也不是每次都会……”
陆祎安搓了搓手上的烟,没点,也不知道说什么,半晌,他才开口道:“你知道我对你有意思吗?”
萧予沉默。
陆祎安似乎也没想得到什么回答,又自顾自的道:“说来也不怕你笑话,我都动过和你一起出国的念头,在邮轮上的时间,找什么借口,我都想过,直觉一次次提醒我,你可能不简单,我都没管,但我今天想亲耳听你说些东西。”
陆祎安每说一句话,萧予的脸色就越白一点,似乎身体里的最后一滴血都要被抽走了,他定了定神:“你想知道什么。”
陆祎安道:“你是不是蔓元讲的那个已经死了的那个人。”
萧予嘴角勾出一个凄惨的笑,并没有回答。
陆祎安又道:“为什么林皙之前作案的时候,你总是会出现在现场,我受伤的时候,你能准确无误的知道我的位置?”
萧予转过头来看向陆祎安,漆黑的眸子似乎一个巨大的黑洞,所有的情绪在没达到眼底时就被吸收,无波无澜:“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凑巧的事,但我不是有意要瞒着你的。”
只是想更接近你一点……
陆祎安抬头,眼神也似突然变了一样:“那我们不是一路人。”他顿了顿又继续道:“你要是身上没病没痛的,我可能现在已经把你狠狠的揍一顿,然后拷进派出所了。”
萧予勾唇,却没形成笑意:“那确实是该感谢一下我这病。”
像是要确认些什么一样,陆祎安漫不经心道:“你这样子算是已经发作完了吗?”
萧予点头:“已经很长时间没这样过了,我差点忘了自己不好控制了。”
陆祎安起身:“这两天我出去住,你就不要挪地方了,走得时候把门钥匙随便放在窗户那。出国后,下次回来躲着我点,不要再让我看见你,这大概是我俩最后一次心平气和的状态了。”
萧予道:“还是我出……”
他话还没说完,陆祎安已经走出了门口,大门被‘砰’的一声关上,好像将萧予周身的光亮又撤走了一样,他坐在那里,四周的黑又慢慢裹挟而来,带着凌厉的气势,他一动不动,毫无生气。
陆祎安开车一路狂飙,追上沈承哲的时候,沈承哲惊的按了按下巴,怕掉了下来。
他祎哥是开到多少码,这生死时速啊。
陆祎安显然是一肚子的火气没地方撒,超车直接将沈承哲的车别停在路口,沈承哲一脸的莫名其妙:“祎哥,萧予是又整出什么幺蛾子,让你也待不下去了,我帮你去揍他?”
听到这个名字,陆祎安的脸就更黑了:“你怎么废话那么多?”
说完他一加油门,绝尘而去。
沈承哲:“???”
这大晚上的他招谁惹谁了,平时看上去文质彬彬的一个人,半夜差点把他掐死,祎哥也不知道抽了哪门子疯,也对他爱答不理,虽然平时也这样,但今天怎么眼神那么吓人呢。
沈承哲加大油门想追上去,但每次都被陆祎安用车尾扫停,就是不给他超车的机会,他对着前面大喊道:“祎哥,你到哪去,发生了什么事啊?”
陆祎安只朝他摆摆手,意思大概是你不要跟过来了。
但沈承哲还是跟在他身后开了一段时间,直到陆祎安停在警署,他才转了个方向。
这时候警署已经没什么人了,只留下两个小年轻在值班,陆祎安推开门直直的往自己办公桌走去。
两个小年轻本来正在打瞌睡,听到动静警惕的坐了起来,发现是他,想要上前询问也被他拦住了。
陆祎安此刻明显头上顶着一朵乌云,黑压压的,气压超低,靠近就能立即被冻成个冰雕。
案子结了之后,柳时远的伤也养的差不多了,陆祎安就把后面的收尾工具全部都转给了他,司令府的那事,虽然被压了下来,但是毕竟那天晚上去了很多记者,手里那么大的新闻不报道出来他们都觉得可惜,但是谁也不敢当那个出头鸟。
徐柔在医院待了一段时间,将身上的伤治好之后就转到了负责精神疾病的医院,柳时远尝试几次想要从她口中问出些什么事情都没什么进展,她精神状态已经完全崩溃,见到人要么就害怕的蜷缩在一起,要么就呆呆的坐在那里,整个人瘦的只剩皮包骨。
徐登尤也是植物人的状态,躺在医院里,老管家来过几次,每次来都是热泪盈眶,谁也没想到徐登尤竟然以这种方式倒下了,他们司令驰骋沙场那么多年,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什么样的武器没拿过,却被一把消音的枪差点要了性命,这西方的东西真是害人不浅,现在司令府也是一团乱。
林皙被拷到警署的时候,他要求去见一下徐柔。
天气已经慢慢的开始转凉,他隔着玻璃看着坐在椅子上对着墙发呆的徐柔,什么话也没讲,她太瘦了,但是眉眼还是像之前一样,只是缺少了灵气,就像被抽走了灵魂的提线木偶。
窗外的一个人似乎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的眼睛一直跟着他,他背着手,后面好像藏着什么东西,在等人,有个护士匆匆忙忙的赶过去,那个年轻人从背后拿出了一捧向日葵,向日葵在阳光下绚烂的像初生的太阳。
徐柔看到那一幕,突然捂着耳朵高声的尖叫起来,不断的撕扯着衣服,拿头撞墙,医生和护士打开门迅速的跑进去,徐柔看到这些人挣扎的更加厉害,几个护士把她按倒在床上,用床上的绳子将她捆起来。
她不断的扭动着,偏头看见林皙的那一刻,她的身体剧烈的颤动了一下,眼角流出了泪水。
医生正好将一剂麻醉推到她的身体里。
林皙站在玻璃外,看着里面的场景,指甲深深的嵌进了肉里。
陆祎安面无表情的站在他面前道:“你知道她为什么突然那么激动吗,照顾他的护士说她不能看到任何黄色的东西,一看到就会发疯,镇定剂注射太多对身体不好。”
林皙的眼眶有点红,声音飘忽的道:“我能不能进去看一下她。”
陆祎安点了下头,压着林皙的两个人松了手。
病床上的徐柔已经昏睡过去,林皙站在门口却迟迟的没有进去,陆祎安在旁边道:“那个药真是厉害啊,能让她在神志不清的时候,把亲生父母都杀掉。”
林皙扯了扯嘴角,将身上的衣服往下拉,他胸口有一道很深的疤痕,他不咸不淡的道:“这是我小时候,我妈吃了药后用烧红的铁钳刺进去的,本来就是让人丧失心智的东西,当然丧失的越彻底就越好控制。”
“这东西一旦蔓延开来,我们就真的一败涂地了。”
“那些想要占领我们这片土地的人,每天挖空心思的要控制我们,他们也知道,武力上的镇压只是暂时的,要彻底让我们丧失自控能力,变成一群废物,变成他们眼里的臭虫,这样他们才能真正的为所欲为。
陆祎安的视线不知道看向哪里,接着他的话道:“但偏偏有些人天生的软骨头,眼里只看到短期的利益,任何他们和那些人站在同一个天平之上,不择手段的帮助他们去做这些丧心病狂的事。”
林皙沉默了很久,伸手拍了下陆祎安的肩膀:“你说过你的心是滚烫火热,向着光与正义的,我没资格评判你什么,但很多人一开始也是抱有这样的信念,然后慢慢的就消失殆尽了……”
陆祎安没等他说完,轻声的道:“我不会。”
虽然很轻,但一字一句的撞进林皙的耳朵里,他没做任何回应,转身跟着押着他的人走了。
陆祎安望着林皙被押着远去的背影,突然开口问了句:“你认识萧予吗?”
林皙的身形顿了顿,似是在思考什么,而后慢慢转身道:“不认识。”
柳时远出院的那一天,梁剑带着几个署里的人过去接他,他掸了下那几个人,没看见陆祎安的身影,随便问了句:“陆十三呢?”
梁剑苦着一张脸:“在警署里。”
柳时远以为陆祎安这两天将案子办完,围着姓箫的那小子,乐不思蜀呢,怎么这么规矩的待在警署:“这两天又有新案子?”
梁剑摇头。
柳时远见他一副便秘的样子,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梁剑道:“我也不知道,你自己去问他吧。”说完他又悄悄的补了一句:“可能是失恋了吧。”
柳时远啧啧嘴:“算不得失恋,这都还没开始呢。”
陆祎安在警署里睡了一天,第二天上午袁敏打电话给他,特地来嘱咐他受伤了就不要收拾屋子,她喊人去打扫的时候下人说少爷已经收拾过了……
袁敏在电话里提醒他要注意身体,陆祎安却突然问了句:“家里没人吗?”
电话里陆祎安的声音有些沙哑,仿佛是没休息好,袁敏道:“有什么人,你不是在警署处理事情吗?”
陆祎安嗯了一声,不知道是什么情绪。
他拉开门,开车往回赶,房门钥匙按照他说好的,被放在窗台上,和上次一样,萧予临走的时候把屋里收拾的很干净。
陆祎安又开车朝港口附近去,他不知道自己什么心态,狠话明明是他放出来的,但人家真的走了的时候,他又拼命的想知道他在哪,附近的旅馆都找了一遍,却没有找到他这个人。
夜里,他蹲在港口的一个台阶上,点了根烟叼在嘴里,回想起那天晚上他质问萧予,后者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告诉了他,陆祎安现在还有点恍惚,萧予他不怕自己立马就将他逮起来吗,他能控制林皙,那他就是林皙口中所说的,那些将人当臭虫的群体。
但林皙为什么到最后都没有说过关于萧予的任何事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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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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